牢狱的生活对于阚蕙兰来说是悠闲的,这里没有老鼠,没有虫蚁,也没有蟑螂,关她的地方简直是犯人的天堂,这是官家对她的优待,定然是有人使了劲的,阚蕙兰想到了赵思勉,也想到了阚明旭。
阚明旭估计在第二天或者第一天下午就听到了风声,他会很着急,只是这次不知道他会这么处理,依旧哭着找赵思勉吗?那可不是什么成熟的做法,或许他成长了,会有更加有利的法子。
惦记着事情,她睡不好,而床也不过是四块石头上铺了个木板,木板上丢了个被褥,晚上睡觉格外膈应人,她昨夜就没有休息好,背上的骨头都疼了,她难受的动了动身躯,可酸痛并没有缓解。
牢狱唯一让她格外满意的是有笔纸,她没事就拿着笔纸写写涂涂,数术对她来说是另外的世界,她每次计算都可以逃到另一个世界,她每次写东西解算东西的时候,专注都在上面了,所有的痛苦都可以屏蔽。
她每日没有事情的时候就写,将所有的事情抛到脑后,数术有时候对她来说不仅仅是逃避的世界,同样也是冷静剂,她在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呆在数术的世界,出来会后心也冷了,她可以更好的思考。
当下的情形官家是信她的,所以她是安心的,但到底没有真正的放下心来,没有证据,那么官家是肯定不会为她做主,官家要做明君,所以哪怕他知道这个事情是真的,也不肯在没头没尾的时候给人定罪,所以他们一直在等候证据。
难道就在这里呆着?阚蕙兰庆幸自己还有优待,至少不用和东边那头一样天天被捉走严刑拷打,每日哀嚎声不断,她没有瞧到那头到底是什么情况,直到第二十五天,她的隔壁有人进来了,那人进来的时候就浑身是伤。
“小娘子,你是犯了什么事情啊?”
旁边的是个男人,他在一旁躺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忍不住张口,对比两边的情形,他这里格外寒酸,旁边的小女娘那间屋子什么都有,而他这里一堆草堆,这两边的待遇差太多了,而且据他观察,小女娘身上没有一点伤痛都没有,甚至连衣服污渍都没有,这哪儿像下牢狱,怕是说住酒楼都对,程度与他这边是完全相反。
男人的目光打量着阚蕙兰,那目光是带有审视的,让人格外的不舒服,阚蕙兰不愿意和这人说话,转身坐在床榻上思绪。
“娘子...”男人淅淅索索地到栏杆周围,身上的伤口却是不容忽略的,他动的时候被牵扯到了伤口,发出了嘶嘶痛声,“娘子的待遇真好,桌椅还有纸墨...居然都齐全。”
这哪是被关押啊!这待遇比他们好了一万倍,看看自己这边发霉的稻草以及芝麻大小的空间,他察觉到了这绝对不是一般的人。
“娘子写什么?”
那人脑袋往栏杆探去,只可惜一根根柱子将他拦截在外,同样也将他的话语拦了,他说什么,不管做什么,对方都不愿意说话,只是对这纸张写东西,一个劲的写东西,笔纸不停地转悠着。
男人的精力很快被耗费,背上的疼痛一直在提醒着他疼痛,这份疼痛也耗费着他的精神,他从进来叫了一天了,嗓子都哑了,都没有得到一分一毫的,隔着两三个牢门的人还在笑,“小哥,这人就是个哑巴,你别跟她说话了。”
还有人将东西丢到她这边,她没有理会,左右之后会有人过来收拾的,只是这些人确实是有些聒噪,一直在一旁叽叽歪歪的说话,很吵,这样的环境让她的专注力格外提升了不少。
到了晚上,阚蕙兰提着自己的事物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脑子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明天是第五十六日,一般来说去他们老家是要两个月,那么他们应该是快到了,也不知道事情会不会顺利,那些人设局,那必定是清理了所有的证据,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太利于她,他们官家面上是儒雅之人,在没有绝对证据的情况之下,官家是万万不能够下一个定义的,官家要证据,这点被那些人抓住了,所有的事情都被人压下了,证据被销毁,哪怕那两个冒牌货有疑点,旁人也说不得什么。
要是失败?怎么办?失败两个字对阚蕙兰来说是灾难性的,所以只有两条路,要么光彩的活着要么死了。
“你们知道吗?”隔壁的男人耐不住寂寞,又开始叽里咕噜地说话,“之前不是出了一档事情吗,阚家娘子也被关进来了,听闻就是在这间牢狱。”
目光不断地射向一旁的阚蕙兰,是以要是再不动,那阚蕙兰就白活了这么久了,周围也是个人精,在这个牢中都是重罪的人,大多都是待着很久了,根本没有出去的机会,他们想要知道外面的消息,只能通过那些外面进来的人,男人说的话,显然是激起了一层层浪花,哪个不知道他的意思,一个个目光都打量着阚蕙兰。
如果这男人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么说来,这个小女娘很有可能是阚家的人,只是是真是假还是有待考究的。
“还是两月前,将近两个月了。”他神神秘秘地说道,眉目间尽是隐晦,旁人一听,目光隐晦的瞧着阚蕙兰的方向,记得这小女娘也是两个月前来的...
“两个阚蕙兰都被关进去了,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喂,你是阚蕙兰?”一块石头丢向阚蕙兰,这个石子也就一点大小,但确实是砸在了阚蕙兰身上,阚蕙兰眉头紧皱,起身将石头给捡了起来。
“对了,听说她睚眦必报。”男人突然想起了这件事情,“要是她...”
阚蕙兰听了之后,笑了起来,“张狱卒,这些人扰乱秩序。”
她跑到门口高声呼唤,没一会狱卒就过来了,而一旁有层层叠叠的笑声嘟囔,无非是嚷嚷她怎么不是哑巴的事情,是的0,那些人差不多已经将阚蕙兰当做哑巴了,旁人从她进来就没有见过她开口,哪怕是旁边窜出一只老鼠,都没有和寻常女娘一样尖叫,他们默认这是个哑巴了。
“娘子有什么事情?”
“张狱卒,我举报他扰乱秩序。”
张狱卒没有多余的话,只问了:“哪个人?”
阚蕙兰很愉快地将人给供了出来,做完这些她无视被拉走的人的怒骂以及旁人的目光,继续自顾自地沉寂在自己的世界,这几日她几乎没有说话,一个人一个世界,外界纷纷扰扰于她而言不搭理就是平静。
只是周围好奇的人,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打量阚蕙兰,对于这些目光,尚霜还是愿意纵容的,她将这些都排外了,只是隔壁的人对阚蕙兰格外的好奇,时不时发出一点声响出来,还时不时到墙壁旁抓着栏杆看着阚蕙兰自说自话。
“我在外面的时候听到了谣言,说你是冒牌的,之前做那些事情不过是...是为了夺走阚家的产业。”
那男人听闻阚蕙兰做的这些,不是让大众承认她,而是她贪心的是阚家的产业,阚家的产业只要不出个败家子哪怕是两三代子嗣都吃不完,阚蕙兰为了夺走这产业剑走偏招,拿命来赌这荣华富贵。
当然这是百姓们的版本,有见解点的人有别的想法。
阚蕙兰眉头轻轻一挑,对于男人所说的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看来那些人想要拉她下水啊。
“诶,对了,听闻你的弟弟也被抓起来了。”男人叨叨絮絮,说到哪儿就是哪儿,“那个谁左丞相...主张的。”
“谁被抓了?”
男人见阚蕙兰来劲了,他从地上爬起来跟着阚蕙兰唠嗑,“当然是阚明旭啊,被晏庭先生收为徒弟的阚明旭,我进来了前一天他被抓了。”
牢狱是铁门做的,从地上立了一米左右的水泥墙,在水泥墙上立着一根根钢筋柱,形成了网,立在那儿,将两边的人都给隔开了,左右和前头的墙面都是如此,只有后面的墙面是一面水泥墙。
男人爬起来的动作略微有些大,竟扯到了伤口,忍不住呲声,只是他对这种八卦格外的热情,扒着栏杆看热闹,将自己的脸搁在栏杆上,那瘦弱的脸在栏杆之下,将本就瘦弱的脸颊给挤开了,让肉在栏杆溢出来,脸上也有伤,贴到钢筋柱的那一下,他倒吸了一口气,狱卒下手太狠了,几乎将他的好肉都给绞碎了,但是听到这样的八卦,他还是能够忍住自己的疼痛。
“阚明旭啊,左丞相...嘿嘿,左丞相在朝中提议将阚明旭也给捉起来,听说说是阚蕙兰与阚明旭都是主谋,不能厚此薄彼。”他大喘息,听了一下,“晏庭先生也挡人了,只是晏庭先生挡不住,不知道怎么就让左丞相带走了人。”
阚蕙兰走到栏杆前,“先生挡不住?”
按理来说先生的人脉是能够挡住的,先生在官多年,与朝中官员都有交情,很多官员想要先生收下自己的子女,自然不可能完全一点都不卖面子,自此,阚蕙兰突然想起了一桩很久很久的事情。
那时候她年纪还小,祖父还在,祖父和晏庭先生还是至交好友,有时候会带着她去晏庭先生那儿玩耍,记得当时她就听到了一道消息,一道很早的消息:晏庭先生的女儿和左丞相的儿子是有婚约的,待到了成亲的年纪,左丞相的儿子却不肯了,他喜欢上了另一位武将的女儿,当时闹得很不好看,但是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所以左丞相儿子喜欢的人最后还是被纳为妾,晏庭先生的女儿成为正妻,可是这日子过得很磋磨,几乎是半条命没了,晏庭先生自然不是什么好相处之人,这闹便闹开了,两家最终闹得没脸看,儿女最终是合离了。
但是当时还有件事情,听闻是晏庭先生的女儿委身于奸人身下,要是这事情传出去,那便是败坏了名声,这事情晏庭先生自然是要保守,如果左丞相用这个事情来堵上晏庭先生的嘴,那确实没办法,旭弟会没事吗?
阚蕙兰微微探头,思索着。
左丞相这一档人果然是无法无天了,几乎将所有权利都拢在自己怀中,这事情在先皇在的时候就开始做了,到了如今他完全不顾及别的人,一家独大,做事情嚣张跋扈,自家亲戚做错了什么事情,那都是自家的小事情,别家做错了什么事情,自然是万万不可以的,连官家都要看这个臣子的脸色,这样的臣子,没有几个皇帝会喜欢的,显然当事人也开始明白了,对官家的出手。
左丞相会这么做呢?他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官家都要看他脸色,一步之遥便是登顶,可如今虽然天下会有战乱,可到底不算是乱世,要是他左丞相生了什么歹心,没有将事情给遮掩好,那便是一世骂名,显然左丞相不愿意做这样被骂的人,所以他至今都没有出手。
皇室不是皇室,皇室的权威都被左丞相给打了,皇室不过是一躯空壳,先皇被蛊惑了,他坚信左丞相是好的,可是官家是个好的,哪儿能够容忍奸臣当道,就看怎么斗了。
阚蕙兰的思绪起起伏伏,心越发得沉重,一点点将她往下拖。
左丞相对阚明旭下手了,之前官家在殿前说不会让阚明旭下狱,那是念着祖父,也念着晏庭老先生的面子,只是到底,左丞相将这个面子给打破了,那么之后只怕是要撕破脸了,她...旭弟,未必是安全的。
阚蕙兰思绪是一层层地绕着,她的心乱了,她在零碎的字眼中扣出了有用的词汇,从而得出左丞相要对官家下手,而她和阚明旭又是事情的引子,点燃事情的开端,所以必须要拿他们开刀,他们这些人没有人保,那么他们就同无用的木材一样被当做助燃物。
显然她不想,她想要活下去,可是如今只能等,她没有别的什么法子,也只有等了,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