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

    寺外寒风呼啸,屋内安宁祥和。

    很久没有如此放松过。

    谢清晏望着黑黢黢的屋檐,思绪逐渐飘散。

    恍惚中又回到了七年前上元夜。

    海棠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她笑得如此好看,似乎只要待在她身边就十分安心。

    “晏晏,来,瞧一瞧。”

    谢清晏低头望着水中倒影,女孩双眸闪烁如星,脸上不施脂粉,只在额间点缀花钿,衬得肤色愈发白嫩娇媚。

    “晏晏。”海棠从袖口掏出一支桃木簪插在她发髻上,“今日上元节,前两年娘娘不曾接你进宫,今年怕是也不例外。”

    谢清晏望着水中倒影有些无措,更多的是不自在,从出生以来,她一直觉得自己和几位皇子没什么差别。

    她没有性别意识,直到住进昭华寺后海棠的到来。

    海棠是孟家旁系所出,刚过及笄便被安排照顾谢清晏。

    从起初的客气疏离到后来她第一次叫她晏晏。

    “晏晏,你觉得海棠穿裙子好看吗?”

    从那之后,海棠时常会在夜间为她梳发,编着好看的发髻,她还会将自己的旧衣裁剪成小裙子让谢清晏试穿。

    待谢清晏再大些的时候,海棠又不知从何处找来闺中宝典,红着脸一点一滴地为她解释着何为男女。

    她说:“世间女子大多体弱矮小,许多时候需要男子的庇护。”

    她又说:“可是晏晏,我希望你成为可以保护自己的女子,总有一日,你会以女子的身份堂堂正正走在大街上。”

    ......

    “晏晏,别怕,没人会认出来的。”

    海棠的秀丽脸庞也浮现在水面,像姐姐,亦如母亲。

    那年上元夜。

    谢清晏第一次见如此繁华的人间。

    她与海棠在人群中穿梭嬉戏,一起放河灯,猜字谜。

    可不知为何。

    皎月被遮,天空道道惊雷。

    瓢泼大雨突然砸了下来。

    她们被孟氏暗卫追赶至穷巷。

    再睁眼时,海棠已被绑在长凳上淋着冰冷暴雨受杖刑。

    屋檐下是淑妃和孟易面无表情端坐着。

    “求您,求你们了,母后,儿臣不敢了,儿臣再也不敢了!”

    她被死士驾着,毫无反抗之力。

    海棠为她梳的俏皮发髻已经散落,湿乱不堪。

    “求您了,母后,饶了海棠,饶了海棠,我再也不敢了。”

    谢清晏嗓子喑哑。

    只觉全身湿冷无比。

    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

    她伸手摸了摸脸颊,一片湿润。

    海棠被杖毙的情景历历在目,内心的痛苦和无力压得她喘不上气,披上衣服便出了房间。

    不知不觉来行至后山梅林,那几年她跟着师父在此处练武,海棠便在旁一边绣着衣裳一边静静看着。

    日子平淡而又温馨。

    晨曦初露,天地也渐渐通透起来。

    “主子?”

    银七眼底流露出意外。

    谢清晏抬眸,神色也略显诧异。

    “你怎么在此处?”

    银七眸光微闪,脸上的轻柔凝结在眼底。

    “曾经有位故人和属下说,昭华寺的雪景堪称一绝,如今看来所言不假,即使是夜间,也摄人心魂。”

    他很少有这样感性的时候。

    谢清晏心头一动,泛起几分苦涩。

    “昨日长街问你之事,考虑得如何?”

    “主子。”

    银七立刻跪了下去。

    “主子,当初属下的确是受皇命保护主子北上,但请主子明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属下绝无二心。”

    “好一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谢清晏转身,正对上一双深邃如夜的眸子,恍若能看透人心。

    他目光柔和带着浅浅笑意,周身散发着内敛温润气质,正是逍遥王谢驰州。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忠心可表,但莫要失了分寸,落人口舌。”

    “见过王爷”银七不卑不亢,向其行礼后回道,“属下谨记王爷教诲。”

    谢清晏手心微收,笑着上前行礼:“见过皇叔。”

    即使多活一世,她也摸不透这位逍遥王的性子。

    谢驰州生得极为俊朗,待人宽厚温和,世人皆视其为陌上君子,纤纤如玉。

    可她分明能感受到谢驰州身上透出的阴冷气息。

    “皇叔见谅,下属说话有失分寸,我必会好好约束管教。”

    “无碍,本王今日只是来梅林取水,你怎会在此处?”谢驰州举止温和。

    谢清晏回道:“父皇赐的府邸需要整修,这几日便在昭华寺安置。”

    “皇叔,昨日宴会上,多谢。”

    她对上谢驰州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眸。

    “客气了。”谢驰州声线低沉温和,“你我叔侄二人多年未见,雪景撩人,不妨一道走走?”

    谢清晏不露声色:“皇叔相邀,子珵不敢不从。”

    她回头朝银七示意,银七颔首,退了下去。

    “皇叔可是有话要说?”

    连着几日的雪,梅林小路早已被覆盖,不大好走。加上谢清晏靴子穿得太久,底部已磨得光滑,连着几次差点滑倒。

    谢驰州缓了脚步,伸出手:“扶着我罢,都回京了,也不置办些像样的衣物。”

    谢清晏低头望着浸湿的靴子笑了笑:“多谢皇叔,行军之时也不讲究这些。”

    见他如此,谢驰州将手收回,随口一说:“皇兄说的不错,你年岁也不小了,该有个贴心人在旁伺候着。”

    谢清晏微微挑眉,皇帝拿这个说事儿倒是情有可原,但为何这位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逍遥王也要提这事儿?

    心底疑惑之际,便听他又开了口:“我听皇兄的意思,应当是想将户部尚书家的小姐许你为妃。”

    谢清晏眼底含笑。

    前世,圣旨并未下达,那尚书家的嫡女便一哭二闹三上吊拒婚,后来也不知为何被指婚给了宸贵妃的六皇子宋玉衡。

    如今这位小姐,怕是又要烦扰了。

    “皇叔有何高见?”谢清晏低着头问。

    “素闻李大人之女容貌端庄,文采斐然,是京城第一才女,于你,算是良配。”

    谢驰州停下脚步,看了眼谢清晏,继续说:“东宫之主迟迟未定,如今你军功持身,娶了尚书之女,也是锦上添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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