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一晨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看见身上盖着的外套,他微微有些恍惚,下意识往汪柳杨的床边看,却不见他的人。
窗外吵吵闹闹的,许多住院的患者趁着阳光正好到户外透透气。病房门虚掩着,走廊也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乔一晨快步向走廊奔去。
“汪柳杨!”他喊道,语气焦急。
正在护士站侃侃而谈的汪柳杨循声看去,见乔一晨出来,赶紧应声道:“诶!我在这儿呢哥!”回身向护士打了招呼,汪柳杨赶紧跑回乔一晨身边。
“你乱跑什么!这是什么很好玩的地方吗?”乔一晨的语气非常冲,可话出口后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生气。
被训斥了的汪柳杨一脸懵,看着乔一晨焦急的样子,赶紧出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我是看你睡得那么香怕打扰你,走走走我们进去说……”
将乔一晨推回病房,汪柳杨迫不及待地开始分享他在护士站打探到的消息。
原来这家医院是建在郊区的一家封闭式医院,开了几十年了,之前其实都是对外开放的,因为这里出了一场大型的手术事故,名声闹得不太好听,人流量就减少了,后来因为这边环境不错,依山靠水很适合修养,就主收精神类的和需要常年住院之类的。
接受的病人多了,就进行了分类,常年待得就集中在最靠近山的B楼,普通住院或者每个月都会出去几趟的就住在中间的A楼,所以与其说这是家医院,不如说它是配着最全面医疗资源的疗养院。
“还有还有,我发现他们没有晚上的记忆!”汪柳杨用手掩着唇低声说道:“我对那护士说昨晚半夜上厕所起来睡不着就想找人聊聊天,结果护士站没有人,就借机问她晚上这么忙吗?你猜她说啥……”
“她说没有啊,昨晚就我一个人值夜班,就没离开过护士站。”
汪柳杨说的绘声绘色,乔一晨听得是满面愁容。
昨天晚上整栋楼里,除了他们俩还有太平间里那个老人以外,根本没有其他人。他们上天台时也经过了护士站,能确定没有人,那护士为什么会这样说?
“十四床汪柳杨,躺好挂水了。”
护士推着小铁车从门外进来,汪柳杨听见护士的话,整张脸皱在一起:“怎么还要打针啊?”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只有两瓶,很快就好了啊。”护士的手不停,麻利地绑止血带扎针。汪柳杨再不情愿也没有办法。
“十五床……乔一晨是吧,你在哪打?”
正趴在窗沿边看风景的乔一晨被叫到名字疑惑地回头,护士在低头配药,他只能看见隔壁正挂着吊水那位幸灾乐祸的表情,“躺着吧。”
他显然是很自然的接受了打针的剧情走向,平静地走到床边掀起被子躺了进去。
“手。”
乔一晨老老实实照着做,眼睛却没有瞧一眼针头——他其实害怕打针。
绑止血带时,护士接触到他皮肤的手凉得就像刚从冰箱冷冻层拿出来一样。乔一晨下意识转过头,而就这一眼,他瞬间后背发凉,全身的血液仿佛被冻住。
那个鼻尖痣的位置,几乎跟昨晚那个被啃食的尸体一样。
乔一晨的瞳孔太大,心脏狂跳不止,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露出一丝不对劲。那护士的痣,那冰冷的触感,这一切难道只是一个巧合?
“你咋了?哪不舒服吗?”汪柳杨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关切地问道。
乔一晨摇了摇头,朝他笑了笑:“没事,就是感觉这个带子绑的紧了点,有点疼。”
汪柳杨是有点天真,但明显不傻,他眉头紧锁,有些不太相信,但他没有追问。
护士完成了注射,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乔一晨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门外。
“还记得昨晚过护士站那里灯光突然亮了吗?然后我捂着你的眼睛跑进电梯。” 乔一晨突然说道。
汪柳杨一愣:“记得,你还让我别听别看别问来着。”
“对!” 乔一晨深吸了一口气,“其实那个时候,我在护士站看见了一个病患在台子后面啃着尸体,而那个尸体……大概率就是刚才那个护士……”
乔一晨的话音刚落,汪柳杨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地问:“你...你是说,那个护士...她...她不是人?”
乔一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靠着床头,远远凝视着外面的风景,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还记得之前这块墙上写的字吗?夜晚才是真实的世界。要是按照这个来说,那白天发生的一切可能都是假的,那刚才那个护士活着是假的,记忆也可能是假的。这个医院……或许还有着很多秘密。”
汪柳杨紧握着床边的栏杆,心跳加速,他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蔓延至全身。
“那我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乔一晨转过身,目光坚定:“继续完成任务,帮小女孩找回娃娃。目前来看她对我们来说应该是没有危险,等挂完水,我们下楼看看,起码先熟悉下环境。”
汪柳杨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在这种未知和危险的情况下,保持冷静是最重要的。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乔一晨的计划。
“我跟着你走!”
两人静静地等待挂水结束,期间乔一晨看着汪柳杨一直忧心忡忡的样子,试图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
“你先前聊天的那个护士也是她吗?”
“不是,她那个时候好像在里面小屋子里,不知道在干嘛。”
“那你问的时候,不怕那个护士起疑心吗?毕竟她可没看见你。”
“怎么可能!”汪柳杨的注意力终于是被分散掉了,又开始手舞足蹈,“我跟你说,我剧本不是白看的,演技也不是白练的!编故事演戏我最擅长了,绝对不会被看出什么来……”
挂水结束后,刚好到午饭的时间。乔一晨和汪柳杨默默跟着隔壁病房的几个人身后进了医院的食堂。
食堂坐落在A楼和B楼之间,大平顶的房子隔成了两个房间,阻隔了两边的来往。打菜的窗口就和学校食堂一样,两菜一汤,一荤一素,还有饭后水果,待遇还是不错的。
两个人几乎跑了一晚上,早餐也没有吃,此刻恨不得将盘子都吃进肚子里。
吃完午饭,两个人就在医院里闲逛,路过一片后花园时,乔一晨好似听到有人在唱歌,脚步一顿。
“布娃娃,粉娃娃,
两人一起过家家;
打开冰箱挑选肉,
二排五个是最佳;
你抬头,我端脚,
咚的一声不见了;
娃娃娃娃你在哪,
闭眼伸手就摸到。”
又是昨晚那首童谣?乔一晨转头看向汪柳杨,两人一同决定过去看看。
随着声音走过去,拨开郁金花丛,他们看见一个小孩闭着眼睛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有节奏地拍打着,嘴里哼着那首童谣。
乔一晨怕自己说话会吓到孩子,示意让看着和蔼的汪柳杨上去叫醒小孩。
“你好呀!”汪柳杨战战兢兢地走上前蹲在小孩旁边,伸手轻轻戳了戳小孩子的胳膊。
“你是谁呀?”小孩子的声音稚嫩无比,发音不稳的语调就像在撒娇似的。
“我是新来的,我忘记回病房的路了,你可以帮帮我吗?”汪柳杨演起戏来确实不是盖的,圆圆的杏眼里逐渐蓄满泪水,声音委屈,还怪惹人心疼的。
对于小孩子,你在他面前学会示弱,将他放到主动位上,让他来带你,往往会顺利很多。
果然小朋友睁开了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汪柳杨,然后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轻轻抱住了汪柳杨。
“没关系,不要怕,我也迷路了,但我可以陪着你。”
他也迷路了?
这个答案有点出乎意料,乔一晨和汪柳杨对视一眼,伺机而动:“我认识路,我带你们回去吧。”
“好呀好呀,我们一起回家吧。”
乔一晨和汪柳杨一唱一和的,将小朋友连哄带骗地出了花园。
“小朋友,你刚才唱的那首童谣好好听,是谁教你的呀?”乔一晨学着汪柳杨的语气轻声问道,尽量不让孩子感到害怕。
孩子眨了眨眼,似乎在回忆,然后说:"是小花,对,是小花教我的,就在这个花园里,我迷路了,她也在这里,她教我唱歌,我就不害怕。今天迷路没有看见她,那哥哥也会教我唱歌吗?”
“……呃,我……”乔一晨一时语塞。
汪柳杨趁机问:“那小花有没有告诉你,这个童谣是什么意思?或者它和这个医院有什么关系?”
孩子摇了摇头,“小花没说,她只说了娃娃很重要的,不能丢掉娃娃,娃娃是最好的朋友,唱歌就一定能找到她。”
果然猜的没错,选择找娃娃是正确的决定。“唱歌就一定能找到她”应该还是指引他们线索就在其中,他们的思路没有走错。
“小宝!回来睡觉了!”
不远处有位中年妇女向小孩招了招手,小孩看见后挣脱被汪柳杨牵着的小手,说了句哥哥再见就哒哒哒地往那边跑。
跑出一半,小孩子突然停下来,低着头转身,随后发出诡异的笑声,声音轻轻,落在他们耳里却是那么刺耳。“娃娃记住你们了,抓紧时间哦,她该等急了”。
孩子十分明媚地奔进了母亲的怀抱,被留在路上的两个人面面相觑。刚才那个瞬间,就是那孩子突然冲上前给他们两刀也没说那句话来得恐怖。
“先回去吧。”乔一晨说道。
他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仔细整理下已知信息。汪柳杨没有异议,两人很快回到病房。
“今晚,我们得再去一次太平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