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赵明心睁眼的时候，蒋易全已经把车停在了她家楼下，玩了好一会儿手机。

    蒋易全回头：“醒了？”

    赵明心摇头：“没睡着。”

    蒋易全皱眉，说：“那是不是没什么用啊？”

    赵明心想着刚刚在梦里看见的那张脸，笑着摇了摇头，安慰她：“你别担心了，我今晚回去再试验一下。放心，问题不大，会有办法的。”

    *

    和蒋易全告了别，赵明心上了楼。

    她和陈许许合租的房子在六楼。

    周二是工作日，这栋楼里的人也多是在附近的大厦上班。

    电梯停在一楼，赵明心走进去，听着电梯里的广告语发呆。

    电梯缓缓上升，她没注意到，她根本没按楼层键。

    电梯很快，停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失重感。

    赵明心看向显示屏确认楼层，看过去的一瞬间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按电梯键。

    可是楼层正确。

    门开了。

    她用余光看到门外有一个身影，心里没在意，以为是邻居。

    正要踏出电梯，那身影却一下子冲到她面前。

    赵明心皱着眉看向对方的脸，眼睛还没看过去，嘴上已经淡淡地吐出一句“先出后进”。

    然而“进”字没说出口，被心里一句“我*”拦下了。

    她一瞬间瞪大了眼睛，视线刚好平行撞进陈许许的眼睛里。

    赵明心没想到会是陈许许，她把蒋易全改了八百年没改掉的口头禅咽下去，问：“陈许许？今天不是周二吗？你怎么没去上班？”

    陈许许穿着他那件常在家里穿的长袖白T恤。

    看起来是很柔软的面料，不透色，但薄薄的一层罩在他身上，显出单薄的骨架和微微隆起的胸肌。

    陈许许注意到赵明心的视线，皱着眉退后一步。

    没回答，反而反问一句：“你今天也没上班？去医院了？”

    赵明心尴尬一笑，接过话题：“哈哈对，你鼻子还挺灵的。”

    陈许许：“……”

    他一副有话要说的表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

    陈许许没说他为什么没上班，赵明心也不好意思多问。

    虽然已经和陈许许合租了有一个月，但赵明心感觉自己和对方还是不太熟悉。

    陈许许这个人的内在和他清纯可爱的外表不一样，他展示出来的内在是冷漠又疏离的。

    合租的生活和公司里的相处好像没什么不同。

    他们二人同公司但不同部门，平时有交集但不多。

    在公寓里也是一样。

    公寓离公司很近。下班以后，他们二人各自步行或是骑共享单车回家。

    两个人都不是爱外出的性格。

    回公寓以后，单独的卧室、单独的卫生间、单独的洗衣机……客厅里有另外一个霸主，除了一起在客厅吃饭，他们甚至都见不上一面。

    现在不过两点，赵明心和蒋易全在外面吃了饭回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陈许许没有进电梯，反而跟着她一起回了公寓。

    她进了门，先探头看了眼餐厅。

    餐桌上没有什么东西，她以为是陈许许吃完饭自己把饭碗洗了。

    回头对正在换鞋的陈许许说：“你中午吃饭了吗？”

    陈许许不解，他抬眸，瞳孔圆圆的都露了出来，答：“吃了。”

    想到天才厨子陈许许做的饭菜，赵明心心里可惜没拉着蒋易全一起来尝尝……当然只是心里想想。

    为了维护良好的室友关系，赵明心主动搭话：“虽然我错过了陈大厨做的美味佳肴，大厨下次还是可以把碗筷留给我来洗。”

    这是他们两合租条约的一部分。

    陈许许喜欢做饭，合租之前就和她说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吃。

    赵明心初听不以为意，可闻过一次以后就再也不想点外卖了。

    陈许许在这点上，表现得像是拉进距离的邀请，可语言上还生疏地隔着不少距离。

    陈许许笑了，说：“不用，洗碗机用起来没那么难。”

    赵明心心虚地附和：“哈哈是啊。”

    没办法，连洗碗机陈许许都自己买好了，留给赵明心表现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一想到自己待会儿还要找借口借用陈许许的浴室……赵明心叹气，她是真的说不出口啊。

    7.

    “谢谢你啊，我明天一定找人来修。”说着，赵明心拿着换洗衣物进了陈许许的浴室。

    时间回到十分钟以前。

    陈许许蹲在赵明心的浴室，看着垂下来的水管和淋浴头散落在地上的部位发呆。

    他想不通，赵明心怎么会拆淋浴头？还能拆得这么散？

    旁边的赵明心用“想看看里面有没有水垢”当借口，手中却还攥着一个不起眼的小零件。

    她低头，能看见陈许许微卷的黑发，因为发质太好还闪着光泽。

    陈许许站起来，看着地上那堆拼了半天也组合不到一起的零件，眼里带着歉意，把眸光转向赵明心：“抱歉……我还没有修过这个，不过看样子是少了个零件，你要是不介意的话，今晚先到另一间洗漱吧。”

    赵明心看向对方。

    陈许许在家穿着拖鞋，个子也跟着降了点，她看向他时，刚好能看见他微微仰头时闪着灯光的眼眸。

    赵明心心虚地咽了下口水，说：“当然不……谢谢你。”

    *

    陈许许用的卫生间隔壁就是一个窗朝北的次卧，两个房间的门夹着作壁，形成的一个小空间装了洗手台和镜子。

    镜子左边是进直进卫生间的门，右边是卫生间的门，对面是次卧的门。

    赵明心用的卫生间一直是自己房间隔壁的，但是那个卫生间里没有装洗手台，她也就一直用这边这个。

    洗手台上摆着她的牙杯牙刷，她东西不少，只是没好意思摆到这边。

    她虽然一直用这边的洗手台，却一次也没进过另外两扇门。

    *

    受母亲影响，赵明心一直知道自己的择偶观与常人不太一样。

    不渴望拥有，却渴望长久。

    爱与不爱之间没有明确的界限。

    能把感情置与己身之外，也能把灵魂浸于物欲之中。

    蒋易全知道她的毛病，担心她会乱来，所以才会一个劲儿地抹黑陈许许，希望她能有一段正常的感情。

    赵明心……赵明心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

    陈许许的浴室里东西不多。

    赵明心装模作样地拿了瓶沐浴露进去，随手放在一边，就顺着摆放位置一个个看了过去。

    一边看，心里一边想些有的没的。

    她和陈许许虽然是一个公司的同事，也都因为一些外貌上的优势而在旁人口中有些莫名其妙的交集。

    然而在陈许许邀请她合租前，他们甚至没有正式地自我介绍过。

    虽然……他的大名也用不着介绍。

    陈许许。

    程安百货公司旗下技术部的一个小员工。

    工作能力：未知。

    性格特征：未知。

    家庭背景：未知。

    ……

    外貌特征：身高约185，体型偏瘦有肌肉；黑发稍长微卷，皮肤雪白细腻，眼睛圆大亮，嘴唇润红丰满……简而言之，堪称清纯的代言词，完美的代表作，以及……0。

    是的。

    0。

    赵明心知道私下里同事们很爱说八卦，甚至自己刚入职的时候还被称作“灭世铁t”。

    即“我敢打包票就算世界毁灭了眼前这个身高180的鲻鱼头刀削面也铁定是个t”。

    呵呵。

    赵明心无语了。

    首先，所谓鲻鱼头，是她出于对外国理发师的不解，自己图方便一剪子剪的——不要有发型上的刻板偏见好吗？

    其次，自己确实是180，但是陈许许这个179穿上鞋都能被当作185，怎么自己还是180？

    好的以上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陈许许是0”。

    赵明心的视线从回忆里的那张脸上移开，接着放到现实里的一排瓶瓶罐罐上。

    如果说她进浴室前还因为多次解释也不被相信而对陈许许有些感同身受的理解，现在，她不理解了。

    陈许许可能真的是gay……怪不得他从来不解释。

    *

    赵明心一瓶接着一瓶地试用陈许许的东西，不同的化学用品被挤出来，先是单独散发着气味，接着又被融到一起。

    不是这个、不是那个……都不是。

    专门带进来的塑料袋里混着各种味道，又装了水，摇晃着挤出一堆泡沫。

    赵明心感觉自己有点蠢……她把液体倒掉，把塑料袋团吧几下裹着纸扔进垃圾桶。

    竟然真的会找借口摸进陈许许的浴室找什么“催眠药剂”。

    而她像个变态一样闻了半天，不仅不想睡觉，反而还兴奋地能再熬三个大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