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声音低哑而虔诚，她的目光清棱而有神，仿佛在瞻仰她的神祗一般，而红色的灵力也从她的手中溢出。
因为这句话，初七的心脏竟然波动了起来，像平静的湖面忽而惊起涟漪，好似她灵魂的一部分正在被人悄然唤醒。
那时梦境中破碎的无数声音再次向她潮涌，有人喊她“师妹”，有人喊她“小师姐”，也有人唤她......“师尊”。
初七的眼睛微微睁大，她仿佛听到了天地的召唤，无数因果线好似要穿进她的身体，却又因着人类的躯壳不得不绕道旁行。
当初七同自己的魂灵拉扯着时，旁边的祝湫终于不再沉默，她挥剑而出，斩断女人连着初七身体的那条灵力带，环着她的身体直直后撤，同女人拉开了距离。
“你答应过我，不会强行唤醒她的。”祝湫低头，用自己的灵力抚慰着微微发抖着的初七：“最后一个世界了，给我点时间可以吗，师叔？”
很难见地，向来好像不把世事放在眼里，总是冷淡又疏离地看着世间的人竟然在此刻垂下了头颅，初七发颤的指尖张开，努力握住旁边人的手，语气却坚定：“别求她。”
在场的其余两人都一愣，便听见忍耐不适的人又铿锵有力砸下了一句话：“你是我的，求她作甚！”
甚至因为生气，她另一只手还握成拳砸了一下地面，地面落满的花瓣被带起，在半空着打着旋缓慢飘落。
祝湫微微睁大眼，透过那些花瓣的缝隙，目光几分呆滞地望着如此生气的人。
在听到她们的话后，初七不是疑问，也不是质问，而是生气她话语里的请求，她眨了一下眼，透明的泪水砸落，点点滴滴，洇湿在初七的脖颈前。
于是初七只好挺起上半身，双手环住祝湫的脖颈，稍一用力，又卸力般，带着人一起又倒入了花丛之中。
花海潮落，竹叶飞扑，一片簌簌洋洋。于花雨中，她们相拥，广袖长袍和墨色长发皆缠绕一起，仿佛两个人要就此融在一起。
她们倒是亲亲密密，好似一头的人，搞得旁人却是一张死人脸。忍了许久，女人终于忍无可忍，咬牙切齿道：“就你惯着，就你天天惯着，所以才搞得别人无法无天，欺上瞒下，结果差点魂飞魄散，现在呢，你两倒好，还在这给我恩恩爱爱！”
灵鞭自手中贯穿而出，将被花海淹没的两人缠绕拖出，再一抖，将紧密缠绕的两人又分开，一人向左，一人向右，如西天王母划的那条银河，不可私自僭越。
“你到底是谁？”初七被禁锢，她直觉这人不会伤害她，便也一直警惕不起来，她们之间有一股天然的熟悉感，可初七怎么也想不出，她在哪里认识过她。
“往生簿是我的东西，你说我是谁？”女人将灵鞭收回手中，见两人终于能老老实实听她讲话，总算是满意：“三界万象，六道通行，往生之道，天道引领，我乃往生道府府主玄一。”她顿了一下，有道：“这个世界的镇守者是玄双，当日你窥天数之时，把你弹出去的那位。”
初七明了对方说的是她在万须宗时发生的事情，当日她接了来玉静宗贺晏的任务后，在自己的洞府偷偷地使用窥测的术法，没想到被这个小世界的天道打了出来。
现在听来，倒像是熟人？
“那你为何喊我大人？”初七不解：“我看起来像是给你们打长工的才对。”辛辛苦苦地当引路灵，在小世界还要冒充人类创造的“系统”身份，怎么着都不像是一个大人物该有的样子。
况且，说被打就被打，现下也是，被定在这里，只能和祝湫相互望眼欲穿。
玄一摸了摸鼻子，有瞬间心虚，但很快就理直气壮起来：“这不是你自己干的好事吗？你要不是老是纵容她，会落得这般结果？”
见她指尖又探向祝湫，初七不乐意：“什么叫我惯着我纵着，她是我师尊，向来是她惯着我纵着我才对，况且我本就喜欢她，我当然乐意！”
乍然听见初七当着玄一的面对自己告白，祝湫还没什么反应，本就心里不满的玄一更是气得跳脚：“好好好！你喜欢你乐意，所以你把她惯得心魔都出来了，为了救她，连法则的空子你都敢钻，我不跟你讲，最后一个世界，成神还是坠魔，你自己选！”
她说完，长臂一挥，初七就像坠入了云雾里，在失去意识前，她看见祝湫悲伤的眼神，以及落在幽暗的冥府中，仿佛被黑暗吞没的背影。那一刻，她的心脏仿佛被攥住了，一股疼痛蔓延。
......
初七是在一股疼痛中清醒过来的，她记得她刚送完一只厄灵，本开开心心在回北苍洞府见天道大人的路上，却被一阵怪异的大风卷落，再醒来时就成了万须宗的小弟子。
她才睁开眼，就被一群人围着争先恐后地关照她：“小师妹，你终于醒啦，现在有没有好一点呀~”
“大师姐你让开一下。”那人说着，把前头的人拨拉开，自己凑上去哈哈两声：“师妹啊，你现在可是金丹中期，恭喜恭喜你啊！”
旁的人碍于前面两个师姐的身份，也不敢挤进来，只在稍后头探着脑袋问她相似的问题。
初七眨了眨眼，在还没摸清楚情况时，不敢轻举妄动，她从前在话本子看过，这种情况最好谨守着这具身体原来的性格，于是她“嗯”了一声后，轻声：“已经无大碍，谢谢师姐师兄们关心。”
“哎呀，小师妹不要那么严肃嘛，没事就多笑笑，师姐看了也开心。”
最开始的女子还没说完，就被外头走来的人打断：
“好了，你们不要在这里打扰小师妹休息了，你们祝师叔稍后就回来了，朱敏，带她们自行回去修炼吧。”
见到来人，一群人“嗖”地正经了起来，恭恭敬敬地领命：“是，宗主。”而后鱼贯而出。
初七从记忆里得知，这人是万须宗的宗主纪舟，她刚要撑着从床上起来，就被来人阻拦：“不必多礼，这次你连晋三阶，虽有惊无险，但还是要多沉下心来修养，你师尊也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初七微垂眼睑，语气尊重，面上仍是一副不太有表情的模样：“是，多谢宗主。”
纪舟早就习惯她清清冷冷的样子，也并没有呆太久，确认她无事，嘱咐几句便回去继续处理公务，作为一宗之主，她不仅要勤于修炼，也要打理好上下，才能使得宗门运转顺遂。
在洞府的人接连走干净后，初七立马坐了起来，上上下下捏了捏自己的躯壳，这可是她第一次拥有人类的躯壳，人类绵软的肌肤，温热的血脉，看起来脆弱又坚实的骨骼，都叫她惊奇。
她凭着记忆运着体内的灵力，经脉坚强有力，内里一颗金灿灿的金丹如宝珠般通透纯粹，她喜滋滋的，便开始迫不及待地养丹拓基，作为曾经天生地养的灵，她对于灵力的捕捉和运用，可不要太简单了。
修仙难分岁月，这一修炼，等她再睁开眼时，竟不知又过了七天。她吐呐归息，下一秒便被坐在旁边石塌上的人影吓了一跳。
那人背对着她，盘着腿，似乎是在打坐，一头长发迤逦，水蓝色的发簪挽着，旁边只点缀一些简单的珠钗。
大概是察觉她的目光，来人下塌转过身，一张脸如玉般发着柔光，明眸皓齿的，嘴角一点温和的笑意：“小七，恭喜你又进阶了。”她走近，很自然地伸手触摸她的额发：“我给你带了山下令狐家的糕点，要试一下吗？”
初七呆呆地看着这张脸盘，她一时听不清她说了什么，只差点脱口而出“天道大人”，这张脸实在太像了，可是细看起来又不太像，况且，她的天道大人看起来可高冷了，那气质冻人得很，但这人却很温和，连说话都那么温柔。
而后，她反应过来，这大概便是她的师尊祝湫了。
她眨巴了一下眼，耸了耸鼻尖，下意识想要嗅出点什么，但却什么都闻不到，而她的动作却让来人误解了。
“看来是喜欢的。”祝湫掌心一转，牛皮纸包的小点心便落在手中：“你最喜欢的甜茯糕。”
初七没忍住伸手，拈了一小块糕点塞进嘴里，软糯清甜的味道蔓延，夹在其中的还有一股很淡的灵药的味道。
很好吃，几乎是一瞬间，初七就爱上了这个味道，她没有忍住又吃了一个，糕点外头裹了一层粉，蹭在嘴角上，初七下意识想要舔掉，就被人用指节轻轻擦拭。
她愣了一下，抬头，就见一直安静立在自己旁边的人微微俯身，指节仍然停留在自己的嘴角处。
一点酥麻从嘴角处蔓延，初七眨了一下眼，还没有回神，就见那人收回指节，改为托住自己的脸颊，声音清婉：“小七，闭眼。”
她没有听话，目光清凌凌地就这样望着祝湫吻了下来。
一开始只是轻轻触碰，后来见她没有反应，祝湫便探出舌尖，舔开她的唇缝，缓慢地伸了进去。
搅弄、缠绕，啧啧的水声响起。
初七憋着气，差点喘不过来，她听见女子细微的笑声，下意识伸手握住对方的后脖颈，一用力，压得更深。她模模糊糊地想：有什么了不起，我肯定会吻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