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仪式结束后，李知鹤抹了把眼睛，低着头往外走。

    何青青看了她好几眼，纠结了半天，还是叹了口气，没有上来安慰她。

    她知道，现在的李知鹤，肯定更想要一个人独处。

    李知鹤顺着大礼堂的侧门去了女厕所，刚把隔间门关上，蓄了一路的眼泪就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

    说实话，她没想到自己会连前60名都进不了。刚考完的时候，她还感觉自己答的不错。

    但事实就是，她没进国家集训队入围名单。

    李知鹤哭了会，一直哭到眼睛都疼了，才推开隔间门，在洗手台那儿洗了把脸，直到眼睛没那么红肿了，才慢慢往外走。

    李知鹤贴着墙慢慢往前走，路过礼堂侧门的时候，见到了傅一衡。傅一衡被一群人围着，这些人穿着正式的职业套装，两三台比她人还高的摄像机，一个穿着米白色职业套装的女人正对着话筒说话。

    黑色话筒上用红字刻着“中央电视台”五个大字。

    傅一衡站在女人对面，脸上挂着很淡的微笑，仔细看的话，那笑容还有一丝腼腆和尴尬。

    “……观众们下午好，这里是中央电视台少儿教育频道，我是主持人朱云。就在刚才，第20届中国数学奥林匹克刚刚在清华大学落幕，此次，进入国家集训队入围名单的一共有六十名同学。而在激烈的竞争中摘得本次比赛第一名的，是来自Z省江阳高中的傅一衡同学……”

    女主持人面带得体的微笑，讲话十分亲切。

    “……那么请问傅一衡同学，平时是怎么学奥数的呢？有什么学习方法可以和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分享一下吗？”

    傅一衡大概是第一次接受采访，声音有些紧绷：“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技巧，我是自学的。我会先把书本过一遍，主要是几何、代数、组合和数论四个模块，接着大量地做题，在做题中理解书中原先不理解的知识。最重要的是做模拟题，做题的时候，要把模拟题当做真正的考试一样对待，做题过程中，一定要自己顺一遍推导过程。”

    “不愧是第一名，感觉对考试了若指掌。这是你第几次参加中国数学奥林匹克呢？”

    “我是第一次参加。”傅一衡说。

    主持人露出惊讶的表情：“像你这样有天赋的学生，为什么高一的时候没有来呢？”

    傅一衡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笑了笑：“因为之前没有路费。”

    李知鹤远远地看着傅一衡，直到采访结束，傅一衡走出来，她才走上去，对傅一衡说：“傅一衡，恭喜你。”

    “谢谢。”傅一衡看起来比刚才接受采访还紧张，他似乎绞尽脑汁在想怎么安慰她，过了好一会才说了一句，“你也很棒了！”

    傅一衡就是这样一个人，干净，坦率，真诚。当他说一个人很棒的时候，他就是发自内心觉得对方很棒。

    李知鹤眨了眨肿胀的眼睛，“扑哧”一声笑了。

    “谢谢你的安慰，不过，你更棒。”李知鹤看了眼他胸前的奖牌，说。

    傅一衡把奖牌摘下来，递给李知鹤：“你想看看吗？”

    “冠军的金牌，我肯定想看看了。”

    李知鹤接过奖牌，低头瞧着。

    就在这时，利贝诗提着小包从洗手间出来，擦肩而过时故意冲李知鹤说了句：“之前那么嘚瑟，现在连及格都没及格，你的脸可真大啊。”

    “……”李知鹤攥紧了手里的奖牌，没出声。

    利贝诗这种人，越搭理她，她就越发得寸进尺。

    傅一衡却看不下去，看着利贝诗说：“没报到名字不意味着不及格，前60名只是一等奖和二等奖名单，同时也是进国家集训队的名单，没有报到名字的同学也可能获得三等奖和优秀奖。”

    利贝诗怒瞪过来，看清楚傅一衡的脸后，那股怒气又偃旗息鼓了，主要傅一衡长得太好，她对帅哥向来发不出脾气。最后将火气全部撒在了李知鹤身上。

    “你身边男的可真多啊。”利贝诗阴阳怪气地说。

    李知鹤不想理她，她把奖牌还给了傅一衡。

    “我先去吃饭了。”说完就抬脚走了。

    “臭婊子。”利贝诗在后面唾了一句。

    这话有点过了。

    傅一衡皱眉，脸也冷下来，但他从来不会和女生大声，就压了火气，温声说：“这位……同学，你和李知鹤之前是有什么过节吗？”

    “哟，你不知道啊，她没告诉你吗？”利贝诗吊着眉毛，“我还以为你俩关系很好呢！”

    说完拎着包噔噔噔走了。

    回江阳的大巴出发时间是下午一点，李知鹤脑袋靠在窗户上，闭着眼睛听歌。

    领队老师一个个报着名字，直到最后一个，李知鹤没有听到厉以年的名字。

    但大巴已经启动了。

    既然领队老师没说什么，应该就是厉以年请了假，老师是知道的。

    何青青也沮丧着脸，没选上总归是开心不起来，一路上倒也安静无话。

    回到江阳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李知鹤坐公交回到了家。

    李胜辉还没回来，孙石英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客厅灯关着，孙石英脸上面无表情，见到她回来，才扯出一丝笑意：“回来了？考的怎么样？”

    李知鹤低声说：“考的不怎么样。”

    孙石英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僵。

    “这么说，这一趟是白去了？那些车票……”

    李知鹤把书包往地上一放，发出“咚”的一声。

    “明天再说这些好吗？现在我有点累。”

    孙石英皱了皱眉，似是对她的反抗有些不满，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李知鹤回到房间，感觉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看到床连拖鞋也没脱，一下子扑在了被窝里。

    她觉得累极了。

    孙石英说的没错，这一趟的车费和住宿费，全部白花了。这一趟花了她将近一半的积蓄，但结果什么也没得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孙石英催促李正初早点睡觉的声音。

    李知鹤翻了个身，脸朝上看着天花板发愣。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客厅的灯暗了，孙石英关了电视，也回房间睡觉了，整个屋子彻底安静下来。

    李知鹤看了眼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

    她居然发愣了快两个小时。

    她轻轻叹了口气，起来去卫生间去洗了个澡，换了睡衣后，她又找出一件羽绒外套穿上，在书桌前坐了下来。

    通过这次奥数，她意识到自己数学估计没什么天赋。

    既然如此，那就把时间花在她有天赋的事情上。

    这样想着，李知鹤在备忘贴上写下几行字：

    ?中国信息学学奥林匹克竞赛。

    ?美国国家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

    ?全国英语演讲比赛。

    她以前就了解过这些比赛的信息，这三个比赛，是她目前有能力参加的。

    数学当然还要学，而且要好好的学，但目标应该要从奥数转到高考数学上了。

    她查过，去年清华大学在Z省录取的最低分，理科是668分。

    如果最后考不上哈佛大学，她的保底目标是国内前三所高校，其中以清华的录取分为最高标准线。

    她就以清华的分数线为目标准备高考。

    李知鹤这样想着，又写了几个关键词在备忘录上：

    数学，145+

    理综，250+

    总分，700+

    写完两张备忘录后，李知鹤又一模一样写了一份。一份夹在日记本里，一份贴在了书桌前的墙上。

    做完这一切后，她转了转酸疼的脖子，关掉了台灯。

    从今天起，距离高考还有553天。

    她没有伤春悲秋的时间，跌倒了只能自己爬起来。

    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