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那年,一通深夜来电吵醒我,来电显示上那熟悉的、令我呼吸一滞的三个字,愧疚、紧张、还有我不敢承认的惊喜,瞬间在我脑中炸开。
“嘟——嘟——”
“林老师?”
“簌簌、救救我、救救我……”
我在空无一人的马路加速、加速、再加速,心跳也快到了极点,灵魂随风一同呼啸着。我冲到她的楼下,担架上,匆匆一眼,给我带来难以磨灭的冲击。她全然不似初见一般有一头顺滑柔软的长发、光洁的皮肤、鲜妍的笑颜,只有乱蓬蓬的、长短不一的黑发,和腹部一团黑红的血污。
故人多年未见,再见却是如此。
“林老师?林老师你渴不渴?”
她终于、终于、终于醒过来了,我们的视线重叠在彼此身上。
“我还好,”她抬手拭去我的眼泪
“您一点都没变”
“簌簌变漂亮了”
接下来是良久的沉默,我们望着彼此,互相都有许多疑问,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您的伤,是为什么?”
“是我自己不小心,你别多想”
“到底是谁?”
“没有人,我自己不小心”
“为什么骗我?”
“……”
这段时间我寸步不离地照顾她,上课时愈发心不在焉起来,脑子里都是她被抬上担架时的场景。到底是什么人会去胁迫、伤害一个人畜无害的语文老师?我百思不得其解。绑架?邪教?家暴?从我们冷战开始,她的朋友圈我便一条没有看过,我仔细地翻阅,不想放过任何一条线索。
12月24日:(她和丈夫的合照)
12月25日:圣诞节快乐quq
………
3月8日:有些事情只能苦笑和闭嘴
………
四周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这俨然是标准答案,为什么?她明明什么错都没有……为什……“柏簌同学,下课了,你最近状态到底是怎么回事!尽快调整。”
“不好意思,林老师……”
“唉,我是王老师,你这个学生脑子到底带了没有?”
天空是一堵阴冷的灰墙,不由分说地扣在每个人的头顶。“看样子要下雨了,簌簌,你带伞了吗?”
我摇摇头,我们相对而坐,头一次觉得一个咖啡桌的距离是那么远。
“他是不是家暴你?”
她手中的咖啡险些脱手
“幸好我今天穿了黑色,”她故作轻松地笑笑“他没有,他是个很好的丈夫,我们很幸福。”
我不想戳破她显而易见的谎言,她连撒谎都不会,她的丈夫是怎样下得去手的?!
“为什么不和他离婚?”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今天你怎么了?”她神色慌张地离开家,临走连钥匙都忘了带。
我开始寻找线索,衣柜、正常;抽屉、正常;书桌、正常;……直到我移走一盆向日葵,底下藏着一本黑色封面的笔记本。
一页页,都是她对丈夫的控诉,娟秀的字迹写下她遭受的苦难、折磨、无助……手止不住地发抖,我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为什么要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离开她……
“这是怎么回事?”日记被我推至我们中间,她猛地夺过日记,眼眶顿时噙满泪水,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你从哪找到的?”她终于肯开口。
“我恨他!”
“他用我爸爸的生命威胁我,他在国外做的从来不是什么正经生意,还拥有法务人脉,我最后悔的就是大学时被他谦谦君子的样子蒙骗,答应了他的求婚。”声泪俱下,她紧紧握住我的手,无助又惊慌,宛若一只惊弓之鸟。
“求你了,不要说出去,我爸爸真的会没命的……”她起身抱住我,明明比我更高、更成熟,明明一直保护我的是她,现在却埋在我的肩头哭得颤抖不已。
“我在,别怕,林老师,我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