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真的如自己发誓这样在孩子们身上上心就好了。
回忆起童年里大部分时间,伊丽莎白都是与姐姐,格莱德家的次子詹姆士·W和胡普尔家的莫特·阿多尼斯度过的。刚开始这个小团体里只有自己与姐姐两人,而后詹姆士因哥哥锡德里克离家上学而倍感无聊迫不得已加入了女孩子们的游戏,他小心翼翼地越过栅栏一旁会咬人的玫瑰,实际上比起玫瑰更值得令他警惕的是直视伊丽莎白·奥利维亚水汪汪的眼睛。
他系着绣有自家族徽的领巾,穿着细细上油擦得锃亮的小皮鞋坐下来,礼貌地询问她们自己能否加入。而维多利亚·琼作为姐姐抢先妹妹发言,表示对方最多只能充当茶话会游戏时的背景板。实际上这项任务是维多利亚刻意为之,她原以为詹姆士会因此逃跑去找其他男孩作乐,好留下她与贝丝二人继续快乐且无人插话询问着询问那的家家酒时光。
然而当她回屋取巧克力坩埚蛋糕和比比多味豆作为茶话会的可食用道具归来时,却惊愕不已的发现那个格莱德小崽子竟已沦陷于伊丽莎白的美颜之下。两人正举止亲昵的扒拉着对方的头发,脸贴着脸咯咯直笑。她震怒,忍无可忍之下凭借着年长三岁的力气给詹姆士塞了一大把呕吐物味混合着婴儿粉味的比比多味豆。詹姆士气得又吐又尖叫,在墙根下打盹儿的本杰明猫猫受到惊吓竖起点燃的尾巴直入云霄,当杜安听到骚乱而将脑袋从六层探出时,花园里的植物已经被烧了个精光。
他耸耸肩,把脑袋缩回到六层的阳台里。近些年来杜安持续执着完成于儿时的梦想,即用幻影显形结合麻瓜科技去火星科考,三十年来他已经从望远镜里看够了火星,好奇心促使他渴望创造身临其境的体验,他开始像初入人世时那样真正使用自己的脑子进行复杂而详细的运算和精致而缜密的思考,而不是将异禀天赋浪费在今天的衣服有没有洗,孩子吃饭吃的好不好这一类事上。
他并未遵守先前许下的对后代多多关心的诺言,相反,夏绿蒂常常抱怨他在孩子们身上花费的心思少之又少,要是孩子们变成银质天平和黄铜望远镜杜安与她们的互动也会比现在多上三倍。但杜安仍旧认为无论怎样活泼可爱的儿童玩闹和发明欲相比都只是引人分心的儿戏,而这些永远不会,也不应该成为他实现自我理想之路上的干扰。
杜安对女儿们不留意的同时,奥利维亚则正从杨宅另一侧的窗户张望,为刚刚开始换牙的孙女们盘算着二十年后的中意郎君。她看着杨宅对街的胡普尔宅花园,雨后不久的泥泞地里蹲着洛桑·克莱莉和莫特·阿多尼斯,两个孩子正不亦乐乎地忙着用修枝剪解刨一只通体漆黑的德里夫鸦,再把它的内脏挑出来喂给自家院子里摇头晃脑的席尔瓦花。奥利维亚当即断定胡普尔家的小孩教养堪忧,行为有失体统,不是很好的和亲对象。
不管奥利维亚心中有何偏见,都不能影响维多利亚和伊丽莎白仍旧选择与胡普尔家的孩子私下交好,尤其是和伊丽莎白同龄的莫特更是赢取了女孩们的好感。伊丽莎白邀请他从还没来得及被奥利维亚下令补种上咬人玫瑰的栅栏空档里钻进来,几个孩子东聊西聊,常常一起从晌午玩耍到日落。
夜里奥利维亚辗转反侧,脑子里满是当天下午莫特怎样用意念凭空变出一只莫特拉鼠(两者只是名字相似,并没有亲缘关系)吓唬詹姆士,而詹姆士惊叫着把手中的食物扔到地上引来了一大群炸毛的刺佬儿,而刺佬儿们又是怎样把花园里美丽的雏菊丛和滋哇乱叫的詹姆士的衣服撕扯得一干二净。奥利维亚不理解这个梳着斜刘海的,像黄色雏鸟一样恼人的小崽子是怎样骗走了小乖孙女的芳心,她试图分析明白,但无奈脑力有限。坠入梦乡前短暂的恍惚中她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多年前她也曾这样在入睡前思考德怀特为什么不爱自己,但现在德怀特正躺在墓园里,在他母亲身旁睡着,自己枕边空无一人。
寒来暑往,四季轮回,时间就这样过去,五年后的九月一日几个孩子纷纷坐上了通往霍格沃茨的列车。几年前杜安在做出安排维多利亚与伊丽莎白去霍格沃茨接受教育的决定时犹豫了片刻,但想到格莱德家,以及胡普尔家的孩子们都在霍格沃茨就读,把两个女孩送去多少还能有个陪伴。
詹姆士因能够和哥哥一起上学而雀跃欢喜,尽管刚上车不久对方就抢走了妈妈给自己准备的在车上打消时间的炸鱼薯条,并扬长而去踏入高年级车厢。
算了,这也无妨,他这样想着,随即在车上显摆起自己那对十一岁小孩来说还算渊博的学识。莫特在车厢里奉承伊丽莎白,说像她这样美丽的女孩放到布斯巴顿都是超出凡俗美貌的佼佼者,詹姆士抢先回应道布斯巴顿魔法学校里净是些愚蠢的媚娃,她们压根不配和伊丽莎白相比——反正埃德尔哥哥(阿德里安的昵称)是这样说的,听说他在布斯巴顿上了两年后转到了霍格沃茨,威廉还试图说服他继续就读,毕竟欧文家先前几代人都在那里接受教育。
莫特听罢翻了个白眼,心想那家伙和你哥哥一并货色,他说什么你竟然还相信?比她们年长三岁的维多利亚正在隔壁车厢和同级好友坐在一起,靠窗撑着脸,脑中思绪万千。像詹姆士一样她也因能够再次见到格莱德家的长子锡德里克而心中窃喜,但显然两种喜悦的成因间存在较大差异。
然而这次开学后不久詹姆士便被告知自己那优秀的,十七岁便获得过巴纳布斯·芬克利优异施咒手法奖和《今日变形术》最具潜力新人奖的哥哥,六年级的锡德里克和同级生阿德里安“私奔”的恶劣行径。顿时谣言四起议论纷纷——有人说他们可能是情谊深厚的朋友,有人说是利益捆绑的伙伴,还有人说前两者都错了,锡德里克和阿德里安,他们其实是一对儿处于暖昧期的恋人……——詹姆士不清楚,那晚躺在宿舍四柱床下的他不敢仔细想;而另一个绝望的关注者维多利亚则很不幸是最后得知这一消息的人。
事实上多年以后锡德里克终于坦白他与阿德里安以上三种关系兼具,他只是单纯的想和欧文一起过日子,就这么简单。他早在对方先前因自己而贸然从布斯巴顿退学,又想方设法的转学到霍格沃茨留级一年,直到和自己同届的过程中便与之相爱。对阿德里安而言爱情则诞生的更早,具体时间可以追溯回当他们仍穿着短裤整日厮混,偷玩大人的魔杖,或者异口同声因贾斯帕是个哑炮而捧腹大笑的时候,那时这段关系就已显性。
这滔天罪行不仅震撼了詹姆士和维多利亚,更震撼了整个霍格沃茨和席尔瓦镇。安德鲁·格莱德和威廉·欧文两位家长听闻此事颇受震撼,开始彼此抱怨“近欧文者赤,近格莱德者黑(和头发颜色无关)”。锡德里克逃跑并非偶然,他此前已经准备多时,霍格沃茨的生活对他而言就像曾经在席尔瓦镇中一样日复一日的无趣,他固然成绩不错,但骨子里却比任何一个斯莱特林更热爱冒险,他备受各种各样的规矩纪律阻挠无法前行,直到和有着同样想法的阿德里安商量,两人下定决心凭着内心指引出去闯荡;阿德里安逃跑则单纯因为其认定在学校混日子是纯粹的虚度光阴。他看似偏科,但实际上每科都学得同等的差劲,之所以某些课成绩比另一些不成正比的出色,只是因为有时轻松的监考环境使得他能够轻而易举的抄到锡德里克的卷子。他的脑子格外灵光,因此能够快速做出反应并适应社会……脑子聪明和脑子灵活向来是两码事!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做一个实干家,想要进入社会大显身手。不过事实的确如此,正所谓:“海阔凭格莱德鱼跃,天高任胡普尔鸟飞”,两人后来都靠着罪恶勾当大赚特赚,但结果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我们稍后再谈。
再说詹姆士,小家伙的内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小小年纪便被颠覆三观的直接结果是郁郁寡欢。伊丽莎白十分在意同伴的心理健康,便乐意花费更多时间陪伴在其身边。莫特对此表现出了不满,说不清是出于嫉妒还是关切。维多利亚因不善言辞受到同龄生排挤,于是像过去在自家花园里似的加入了和妹妹及其朋友的抱团中。她向詹姆士传授中年级知识以示友好,对詹姆士而言忧愁和其他负面情绪在求知欲(或许还有伊丽莎白的爱抚和关照,以及莫特那张因嫉妒而咬牙切齿的脸)面前得以化解。
“詹姆士学东西很快,尤其是在魔咒学方面,就像年轻几岁的锡德里克……”
某天维多利亚望着向伊丽莎白释放恰到好处的“咧嘴呼啦啦”好逗笑对方的詹姆士时,脑中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她被自己吓了一跳,随后认定这念头起得空口无凭,詹姆士永远只能是詹姆士,而锡德里克永远只能是锡德里克。她只会为一个人心动,而那人现在却被发现是一个跑路的同性恋,因此维多利亚下定决心,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上任何人,或者与任何人结婚。直至毕业多年后的新婚前夜里,她独自一人躺在木地板上,心中仍是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