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场

    ……

    生锈,尖锐,高耸的铁栅栏,栅栏后不耐烦的推搡和脏兮兮的小脸,洗不干净的衣服,身份证明上的污点——六十来个来路不清的孩子自有记忆起便被关在席尔瓦镇孤儿院里,由三个脾气暴躁爱好酗酒的麻瓜照顾他们的起居。那自然是照顾不来的。

    争抢被领养机会的恶劣手段,窥伺体弱者的肺结核与伤寒,野生野长没有得到合适照料的弃儿们就像原始丛林中嗜血的小兽,处于本能凌暴欺辱那些因不同常人而落单排斥的同类,小贾斯帕·阿道夫就是后者中的一员。他望着那些令人深感不安的领养者不敢上前,留在孤儿院里又常常因为背负那些莫名其妙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恶性事件而受到惩罚。由于他的母亲维多利亚·杨逝世时没有带戒指,我们无法确定他的生父,只能暂且称他为小贾斯帕·阿道夫·杨。如果他日后想要改名叫小贾斯帕·阿道夫·胡普尔的话,我们可以另当别论。

    孤儿院院长,格莱德先生——或者称他为格莱德老板更合适些——极少在孩子面前现身,多数时间里只是靠层层传话下达指令,在广播箱里用谎言安抚聚集在孤儿院操场上深信不疑的孩子,许诺他们一个父母双全的美丽新世界,背地却在孤儿院内埋下一条隐藏的人口贩卖犯罪链,他在黑市聚会中发起邀请,带领各行各业知名人士前来挑选:“货物也好,工具也好,小白鼠也好——朋友们,这里的好东西应有尽有物美价廉!我锡德里克随时欢迎各位的关顾。”

    其中有个喜欢把红发擦得油光锃亮的欧文先生,月月都是常客。格莱德先生解释道对方为席尔瓦镇本地社工,旨在为适龄的少年儿童安排工作和居所。小贾斯帕对此保持十二分警惕,哪个社工会称自己为 “百万威廉”,在车里放皇后乐队的曲子,同时拼不对 “收养机构” 这么简单的单词?他很害怕,不想也不敢被他挑走,他总有种预感,就好像走了之后的生活会变得更糟。神奇的是和他同属一批的孩子换了又换,唯独他从未引起过领养者的注意。通常新来的只消半年左右便会被欧文先生挑走,而这已经是他在孤儿院的第八个年头了。

    “人贩子不好听,要叫人口贸易。”

    “要是别人问起钱是从哪儿来的该怎么答?”

    “就说是从扫帚后面掉下来的。谁那么多嘴?记得给他一忘皆空。”

    倒卖麻瓜儿童是阿德里安与锡德里克共同跑路后的三十余年里慢慢发展起来的老本行。

    锡德里克·格莱德凭借自己天衣无缝的话术和平易近人的脸庞,赢得了席尔瓦镇与临近郡中麻瓜的信任,‘昏昏倒地’和‘一忘皆空’从学生时代起便他的拿手。那时社会风气确实不好,锡德能看出来,麻瓜们痛恨看到一群群战争乞儿如结帮成派的野狗般洗劫街道,他读过《发条橙》。总之货物先扔进孤儿院里库存,再由阿德里安·欧文统一清点后凭借得天独厚的商业直觉和八面玲珑的人际圈子挑走顺手的压榨赚钱。一个拐一个卖,团伙作案逍遥自在。

    直到某天两人关系急转直下,具体原因不得而知。总之最后阿德里安朝对方大吼,要求对方从自己的世界里滚出去,锡德里克表示无所谓啊反正你就是个爱做发财梦的傻逼。有那么一瞬间,阿德里安觉得锡德里克说得对,自己确实又懦弱又倒霉,或许他真的好高骛远,贪得无厌,还恰好没什么实质能力,但这关对方屁事?他突然意识到两人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观中,道不同不相为谋,于是当即决定止损。他本希望自己能以更强硬的方式结束争论,可惜那只存在于他的想象中,事实上锡德里克在要求终止合作并拿回自己那一半财产后甩袖而去,留下他阿老贼一人在欧文府里乱发脾气。

    彼时十九岁的艾萨克·尼古拉斯·欧文刚刚从学校毕业回到家里,为步入社会做些准备。尚未涉世的年轻人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他不害怕,只是感到厌倦。他听着狂怒的父亲在楼上咒骂,怀疑对方在自己的茶杯里下了四十几年的格雷戈里奉承剂。盛怒过后下不了决心修改自己的记忆,便释放 ‘火焰熊熊’ 把自己卧室里一切有关对方的物件烧得一片狼藉。

    艾萨克,那是他知识渊博精通麻瓜历史的女巫母亲米莉森特·米勒为他起的名字——尽管她本人的职业是位歌剧表演者——但她仍希望儿子能快快乐乐的,像著名麻瓜科学家艾萨克·牛顿或者麻瓜作家艾萨克·阿西莫夫一样有所成就。阿德里安忙着做“生意”,整日与锡德里克等厮混,对妻儿没有投入太多感情。小艾萨克天生与妈妈亲近,又在父母离异后被威森加摩判决给有钱有势的爸爸,因此不得不与阿德里安相依为命。多数时间里他在寄宿学校上学,对父亲的招呼爱答不理。相处久了阿德里安也因此烦恼,便开始唤他为 ‘艾斯 (ice)’,不只因为 ‘艾萨克’ 咬嘴,更因为艾萨克对他比冰块还冷淡。

    阿德里安在从商三十多年里未免招惹过一些人,小仇小怨肯定是有的,但无论哪个都没有到致命的地步——反正他这么认为,因为他从未把自己贩卖过的那些孤儿计算在内,而他这么做就是大错特错了。阿德里安不具备像锡德里克这样想象力丰富的优点,多数时间他一板一眼,考虑问题简单直接。比如他从未想到过名为“席尔瓦镇麻瓜孤儿院”里竟然会混进去小巫师,进而从未想到过为了行方便将那些少数走正规途径进来的孤儿们的相关资料存放在仅仅是挂了两把铁锁的孤儿院档案箱里是极其危险的做法,因为有的具有魔法天赋且好奇自身身世的孩子会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偷看,其危险程度不亚于将即将走火的魔杖直直地插进牛仔裤兜。这里提到的孩子有两个,不过我们先来说席尔瓦。

    席尔瓦这个名字起得简单直接,事实上这就是她自己起的。正因为出生在席尔瓦镇孤儿院,所以就叫自己席尔瓦。席尔瓦的来头不简单,她的母亲拉伊莎是斯维亚托斯拉维奇家幼时走失于麻瓜界的孩子,也就是阿多尼斯在衣柜里初次会面杜安时曾提到过自己那几个姓名拗口的因战乱而分散的姐姐中的一位,而席尔瓦则是母亲在赖以为生的麻瓜妓院中产生出的直系后代。像斯维亚托斯拉维奇家的其他成员一样,席尔瓦身体素质过硬,但同时多少也沾染些精神疾病。正如非职业律师莫特·胡普尔在记录手稿中所述:“席尔瓦对各种药剂的抗性很高,嗜好鲜红色的溅射血液与开放性伤口,也因此虽然能力不俗却只能用于某些特殊任务。” 诚然,阿德里安这辈子最大的失误就是雇佣并培养了席尔瓦作为非法贸易的部下,他再次考虑欠妥,从那雇佣之日起他的生命之钟便被按下了倒计时。就像多年以后艾斯因小贾斯帕一事被扣上手铐按在地上时笑着说的:“没有什么事情会 ‘突然’ 发生,一切都是情理之中”。阿德里安从来没有重视过这些危险的症状,因此席尔瓦从来没有得到过诊断与治疗,变得愈发偏执和疯狂。儿时曾在孤儿院中偷看了档案的她深知自己和母亲都是人口贸易受害者,再加上怨恨对方近来让其参与任务的频率大大减少后,便决心令人口贩卖事业彻底消失。

    说干就干,席尔瓦行动速度很快,就像任何一次出任务时一样,这也是阿德里安欣赏其办事能力的原因之一。照往常阿德里安都会因此表扬席尔瓦,用地狱录像带犒劳她,但这次他不会了,他再也不会了。

    后知后觉的阿德里安背靠老板椅,脑子转得飞快,转速堪比当年琢磨着如何在O.W.L.S考场上抄袭锡德里克的答案,怎奈席尔瓦已经出现在他身后,江心补漏,为时已晚,隐蔽于麻瓜间的早年生活使席尔瓦过早的学会了自如释放无声咒,他知道,但他不会,被咒语击中的刹那他突然后悔在霍格沃茨抄了六年作业,那才是真正的虚度光阴,而后又在倏忽中看到锡德里克抱着臂现身于地狱焰火中,满脸写着嘲弄,他感觉自己身子一软。第二天清晨艾萨克·欧文在红黑配色的办公室里发现了父亲歪坐在椅子上的尸体,手仍旧平摊在桌面上,和临死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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