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还没下课,学校操场上空荡荡没一个人。
高二理科班六班。
我该去的班级,我去了,但没进去,就在后门墙边站着。
这会六班正上课,英语课,这会进去不好解释,我懒,我并不想费口舌去说明是转校生,如果可以,我希望是老师来说明。
在门口旁听这项业务,倒也还算熟悉。
我透过窗户看到里面,昨天来时教室空无一人,现在倒是坐满了。
六班是理科班,但倒是没有很明显的男女比例失调,挺和谐的。
四中和之前的一中英才一样,都是重点,不同的只是一中英才是县重点,而四中是市重点罢了。六班是四中的理重点。
是真偏理科,在英语课上居然还有人桌子底下偷偷放着别的卷子在做。我视力不算太好,具体是什么卷子不清楚,但那大开大合的写法,怎么都不像是在写与英语相关的,我觉得那人应该是在列草算。
结果我猜错了。
我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把列好的“草算纸”团成一团,接着往后一抛,落在了我座位旁边的那男生,也就是我同桌的桌上,那看着像是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男生头都不动一下的抬手捡起扔了回去,正中那人后脑勺。
真·“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然后下一秒“落花”和“流水”就被老师点名叫了起来。
“李明宇,燕空池,你俩没完了是吧?看你俩快一节课了。”
没见“流水”又什么反应,倒是“落花”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尴尬的笑了笑。
“流水”或许是那个叫燕空池的。
没理由,纯粹凭感觉。
事实上我感觉对了。
那英语老师皱了皱眉,道:
“李明宇你俩站起来,你去后面站着,燕空池你出去,上外边去。”
我笑的不行,挺好,开学就看了场“大戏”
“落花”,也就是那个叫李明宇的麻溜的起来去了后面,“流水”则是慢吞吞的起来,还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往外走。
我看见了“流水”的脸,然后我发现我可能笑不出来了。
好看,是真绝,也是真熟悉,最多不过两个小时,我刚见过一回。
那个疑似带美瞳的少年。
……没事在班里罚站不行吗,出来干什么?
我没动,走廊平且直,躲也躲不到哪去。
我有些麻木的看着他往出走,我想尴尬来临应该也用不了多久,毕竟他在倒数第二排,离后门也近。
他到了门口,拉开门了,然后。
他:“……?”
我:“……”
惊喜吗?
不一定,但我认为他应该挺“惊吓”的。
因为下一秒门就被甩上了。带起的风将额前的碎发吹起。
……好的,闭门羹,吃到了,记住了。
他,等,着。
教室内人都有些茫然,英语老师更是气的不行。
师:“燕空池!你干嘛呢!”
他:“……梦游。”
老师&同学:“……”
他到底在英语老师暴怒的吼声中出来了。
走廊那么长,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偏偏就站在了我旁边。
他个子高,比例也好,站的没什么正形,却莫名有一种随意洒脱之感。
但在我看来,他这拽的跟谁都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
他一句话没说,但我知道他在看了眼我,又看了看七班班牌,然后又低头看了眼我。
对我甩门的人不配我对其友好。
我:“你看什么看?”
也算正经听了一回他说话,确实像我想的那样,随意散漫,浑天然的有种目空的傲气。
谁听了都想打人。
他:“你家开的地方?”
引申:关你屁事。
我沉默。
他:“没别的意思。”
引申: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我抬头。
他“别多想。”
引申:你又看什么看。
我想笑了,气的。
他垂眸看着我,过了一会干脆不嫌脏蹲坐在了地上,这会成了他仰头看我了。
引申:你好矮。
我笑了。
这人得死,就今天。
我低头去看他,认真的问:
“你想打架吗?”
我是正经学过散打的,之前架也没少打过。我懒得去说,比起理论,我更喜欢把人揍服了,简单方便,还快。
他:“……?”
我:“不想?那你就离我远点。”
他:“你想?”
我:“你不敢?”
他:“也不是不行。”
他语速很慢,带着点慵懒的调,他这会仰头看我,光撒进了雾里,明亮,自由。
我看见他嘴角上扬,语气里带着玩味的笑意。
他:“但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他还想要好处?要个屁。
我:“赢了随便提条件,怎么样?”
我看他甚至还思考了一下,他还居然思考!
我手痒了。
他:“可以,你别反悔。”
我:“前提条件是你得赢了。”
他像是止不住笑意一般,弯腰咳嗽了两下,然后用我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忽的站起,俯身带着笑的在我耳边说:
“我当然知道,是你别忘了。”
我愣了一下,又是很熟悉的松香味。
然后还没等我退开,他反倒是自己又起来了。
怪人。
他:“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吧?”
他语调轻浮,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他声音有些发紧。
他:“……告诉对手名字,也算基本的尊重吧?何况你都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
我:“谁和你说我知道的?”
他:“刚老师喊了,你应该听见了。”
我:“……”
如果能选,我还真一点都不想听见。
算了,名字而已,也没什么,反正他迟早要知道的。
我:“楚星瑶。”
他:“真的?”
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他:“你家在西巷?”
我:“关你什么事?”
我:“你那么墨迹?还打不打了。”
……
这架到底是没打起来。
因为燕空池那家伙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间就开始发呆,问一堆问题,他查户口来的?
我懒得搭理他,他也就不说话了,就一直盯着我看,直到下课。
他也有病。
我看着那老师前脚走了,我后脚就要进教室,然后他忽的就挡我前面了。
我的耐心有限,并且对于他已经耗尽。
我:“你干嘛?现在要打了?在这?行,来。”
我甩了书包就准备上手。
他:“没,就说一下,你要进的是六班。”
我气笑了。
我:“我看着像眼瞎的?”
他:“你不是七班的……你是六班的?”
我:“不然呢?你能不挡门吗?”
他让开了,我感觉他的脚步有点飘忽,像是不可置信。
有什么可不信的,果然是有病。
下课六班里就有些乱了,我又是从后门进来的,也没引起什么关注。
我径直往座位走,燕空池要在我后面跟着,但我感觉他越走越迟疑,终于,在他桌前时,他叫住我了。
他:“你坐这?”
我:“你要不介意,也行。”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同桌?”
我:“呵。”
我看见那双雾蓝色的眼睛涣散了一瞬间,然后在我刚准备进去的时候,他忽的插到我前面坐到了他的位置上。
椅子蹭过地面,发出“哗——”的声响。
我:“……你干嘛?”
我感觉到班里安静了,以及,有很多目光正落在我身上。
一点没低调。
他:“不干嘛,回桌。”
我皮笑肉不笑。
我:“让开。”
他:“那你先说句‘对不起’吧。”
这什么要求?我下意识跟着重复了一遍。
我:“……对不起?”
他也笑了,特别明媚。
“哦,有关系,不让。”
我:“……”
他居然还记得这茬啊。
这也是个记仇的主。
我:“再问一遍,你让不让开?”
他:“那我也再说一遍。”
他:“……让。”
我脚已经踹在他桌子上了。一个没收住力险些带着自己一块出去。
我转头看他。
我:“……你说什么?”
我没听错的话,他说的是,“让”。
在一众倒吸冷气的声音中,我看见他脸色特别无辜。
他:“我说让啊,你好凶啊……阿瑶。”
我到底是把他的桌子踹出去了。
我没收力,他的桌子把前面那个叫李明宇的人的椅子往前推了一路,书落了一地。
我:“你再叫一遍试试。”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书,沉默了一会。
我想可能终于能打一架了,然而没有。
他抬头依旧笑着,语气都没有什么变化。
他:“李明宇你别动。”
余光中那个一直想过来,并在刚刚往前冲了两步的人停下了。
我听见李明宇问:
“空池,这人谁?”
然而他压根没搭理李明宇。
他抬头看着我,眼中含笑,雾蓝色干干净净。
他:“……那星瑶?”
我低头看着地上的书。
他的话没有那种很恶心的想法,我想。
我:“……捡你的书去。”
我绕开了那些散落的书,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低头看他把那些书一本本捡起,收好,最后把课桌移回原位。
这个过程中李明宇过来帮了忙,然后不知道问了他什么,他又是怎么回答的,反正最后李明宇抬头看我的时候满眼的震惊和隐晦的审视,在去看燕空池时目光复杂且深奥,包括但不限于感慨,犹豫和心疼,以及……幸灾乐祸?
宇:“哎,‘瑶’控器上线啊。”
什么遥控器?
怪人的朋友也是怪人。
他刚坐好,回头正想说什么时,老师进来了。
师:“嗯?楚星瑶你来了?不是发烧了吗?”
我感受到旁边的人低头看了我一眼。
六班的人大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唯独没一个敢回头看我的。
哦,燕空池除外。
我看见前排李明宇飞快的将纸条传了出去,这是什么特色传统?
我站起来,重新搬出了说给听门卫大爷的话。
师:“……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自我介绍说了吗?还用我在介绍一遍吗?”
我:“做过了,不用谢谢老师。”
老师很高兴,带着收了个好学生的表情上讲台去讲课了。
而我刚坐下,燕空池就给我塞了张纸条。
我看着那纸,想,还真是个特色传统。
印刷体“六班聊天框”,格外的显眼。
——你发烧了?
字如其人。
几个字龙飞凤舞,肆意张扬,和它的主人本身挺像,还又一种诡异的熟悉感,但要说在哪见过,却又是记不起来了。
我想了想,还是回了他一句。
——你傻吗?
——?
——假的。
——你左撇子?
——嗯
其实不是,左手字是我初一那会特意练的,和右手字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字体,说不出来原因,但反正左手字练成了之后,除了日记本上的字以外,一般就不怎么用右手写了。
但解释这个干嘛?没必要的,还不如干脆写个“嗯”,简单明了。
他没在传回来了,一节课过的也很快,那老师可能真的信了我妈的说辞,一节课下来也没怎么提问过我,倒是燕空池被问了很多次。
我想他成绩应该很好,那些物理题他没有一道题是说不上来的。
下课后我趴在桌子上想睡会,这个记仇的主居然没因为课桌的事来烦我,而是直接和李明宇以及几个不知道名字的人出去了,临近上课才又回来。
我随意往前看了一眼,李明宇又没在听课,他手里飞快的捣腾的一堆卡,这种卡我见小佳和绥意她们玩过,惩罚卡。
粗略估计,这起码得有十多套。
我不知什么原因,忽然去看了课间和燕空池一起出去的那几个人。一共六个人,除了他之外的五个人每个人手中都有几套卡,手下飞快的捣腾。
而他呢?他则在我一张纸上删删改改,也不知道在写什么。
……这是干什么去了啊。
算了也不关我事,我没在关注他们了,转而将注意力集中放在了老师讲的课上,然而语文果然没什么意思,该会的早都会了,背的滚瓜烂熟,所以没一会我就开始犯困,当我意识在清楚的时候,下课铃已经响了。
燕空池和那几个人依旧出去了,因为课桌那件事,也没人敢上来和我搭话。
倒也算清静。
这份清静一直持续到了走读生放学的时候。
四中和一中很不一样,住宿不是强制的,也没有强制上到10点多的晚自习,放学了就是放学了,住宿生可以直接回宿舍,愿意的也可以留在班里自习,到什么时候全凭心意。
倒是挺民主的。
我并不准备继续留在教室,对我来说,难得能这么早的放学,既然都已经放学了,在没必要的前提下,那干嘛继续学?如果那样的话,放与不放也就没有没什么意义了。
然而我没走成功。
忙了一天的燕空池好像终于是忙完了,所以就又来麻烦我了。
我:“……你让开。”
他:“你不多留会?”
我:“听不懂人话?”
他:“其实你能多上几次晚自习,也能先和住宿生打好关系。”
我:“如果你不想桌子再‘飞’一次,就让开。”
他:“我没关系,它‘飞’这件事不用劳烦女生动手。”
桌子再一次被踹开,只是这次动脚的人是这张课桌的主人。
不同于我的纯粹泄愤,他踹的极其有技巧,飞的够远,书倒是一本没掉。
这下子,前面的李明宇倒是遭了殃,正面迎接了来自好友的暴击。
宇:“卧槽燕空池!我还在座位上呢!”
他倒是敷衍的很。
他:“抱歉啊,没看见有人。”
宇:“尼玛!”
李明宇骂骂咧咧的去了早上那几个人桌那里。
宇:“你他妈的快点,晚了就不等你了。”
他:“死一边去得了。”
他转头看向我,对李明宇的嫌弃还没收干净。
他:“路开了,那去留,就悉听尊便了?”
我:“你也上自习?”
他:“挺明显的吧。”
那我反倒不想走了。说这话,不就想让我留这吗?我倒也想看看,这人还能干出什么样的事来报复课桌之仇。
我:“那我留一会,你要干什么直说。”
他低笑了两声。
他:“你怎么那么聪明?”
我:“那是你意图太明显。”
太嫩了,家猫怎么和野狐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