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六班依旧吵吵闹闹,扫一眼,他倒是在了。
我没直接进去,反倒是靠着后门观察了一会。
突然发现,蓝白色的校服倒是挺衬他的。
四中的校服样式是高校里难得算得上挺好看的,摆脱了宽大的运动款,反而和一中英才部的有些像了,是长风衣样。
只不过一中英才部以深蓝色为主,四中以白色为主,高三红白色,高二蓝白色,高一绿白色。
少年背影挺拔,很好看的手正随便转着笔,早晨的光笼上来,于是桌面上有了相随的“伴舞”。他支着头,低眉去看课桌上的“表演者”。
雾蓝色的眼睛永远遮不住光。
他真的很适合蓝色。就像高空是飞鸟的配景,鲜亮的蓝染上清浅的灰,是他肆意的翅膀。
这人倒还真是充斥着矛盾。
明明内里生人勿近,但却还是被包围在了人群中央。
我看着他前面的李明宇转回来,叽叽喳喳的也不知道说的什么,他应的随便,显得心不在焉,李明宇笑骂了一声,他倒是有了点笑意,抬手把人推远了点,那几个和他关系很好的人看见了,突然意味不明的笑了几声。
嗯?好像有谁向这边看了一眼?
我刚抬头看过去时,身后突然听见了吴温情的声音。
温:“星瑶?怎么不进去?”
我回头,她正在我斜后方,恰巧可以透过窗户看到班里。我没回她,只是扯开了话题。
我:“今天来这么早?”
她又笑了笑,很温柔。那道视线又来了,这次感受更直观一点,那人是看向这边,关注点是她,我更像是意外挡住了那人的视线。
好像挺有意思的,会是谁呢?
温:“因为要回来住宿,就来早了一点,去把行李放了一下。”
我:“晚自习我帮你收拾。”
温:“那谢谢星瑶啦。先进教室吧。”
我:“嗯。”
我刚想走,又顿了一下,莫名有点想笑。
原来我对他的目光这么敏感吗?这也太明显了。
于是我往旁边侧了侧,让吴温情先走进去,我趁着间隙抬头,不出意外的撞上了那抹雾蓝。
我看见了他眼中瞬间的惊讶和慌乱,看见他故作镇定的挑眉,看见他嘴角扬起的笑。
我没移开视线,清楚的看着他的局促露出马脚,看着耳尖晕开了红。
好蠢,真够傻的。
我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目光落入一片雾蓝色的池水,此刻我甘愿溺在其中,感受被风掀起的波澜。
雾蓝色的眼睛果然还是很漂亮。我想到。
我随意走过去,靠在他后面的桌子旁。
我:“不让让?”
他:“猜猜吗?”
我:“不猜。”
我看着他低声的笑,发觉他准备起身的动作,我的语气间带了笑意。
我:“对不起。”
他顿住了,和我猜的一样。
他:“……没关系。”
他起来了,别开了头,像是掩饰似的,随手敲了一下李明宇,然后收获到了一个很大的白眼。
我勾了下嘴角,路过他的时候,手故意轻蹭过他的。
装作不经意的回头看,他耳尖红了。
哈,这哪是什么守信啊,骗子。
我坐会座位,随意支着脑袋看他。
今天他依旧带了早餐,很熟悉,依旧是西巷的那家店,只不过这次是绿豆粥了。
他:“……店长推荐的,试试?”
我没回他,只是移开视线,去拆包装袋。
一秒,两秒,三秒……到一分钟的时候,我回头去看他。
我:“看没完了?”
和我刚刚的动作一样,他也用手支着脑袋,眼睛里满是光,他的池塘波光粼粼,随便的笑,语调轻巧自然,竟然也有了些不羁的样子。
他:“你发现了呀,没完啊。”
我:“……滚。”
果然还是不能给他好脸色。
这人跟谁学的追人?这叫什么追人方式?气死人不偿命?
我从桌底下随便踢了一下他的椅子,没踢动。
啧,真麻烦。
我想,我会说他点什么威胁他,让他离远点,把视线挪开之类的。
但事实上,我最后什么都没说。甚至是顶着他的目光吃完了这顿早餐。
为什么会这样?就因为知道了他不是在开玩笑吗?怕伤到他的心?可明明喜欢是他自己乐意的,我为什么要考虑会不会伤到他?
我又哪里是什么好人。
他:“垃圾我帮你扔了。”
我下意识抬头,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但站的没什么正形,他神态间满是眷恋,雾蓝色中是不掩饰的想念。
真的是烦死仰视别人了……嗯?
我看错了吗?他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
我:“用不着,你……”怎么了?
眼前的少年轻俯下身,修长的手指微微擦过我额前的发,勾起了桌面上的包装袋,转而提起带远了。
眼前的手微蜷了一下指尖,我怔愣的看着。
心脏在令人厌恶的松香中体验鲜活,他催动它跳动,不断的加快,直到彻底失衡,那是兴奋剂,是无药可救的,致命的毒。
原来九月和八月的早晨没什么区别,都……太热了点。
仔细想来,才终于意识到,原来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自那天以后的每一天,都像那天,那个八月的早晨。
又或许说,从见到他的那天起,年,月,日,就都没有了什么区分。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那年八月的最后一天。
我们在末焉里追逐爱,享受爱。
……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讲台上物理老师正讲着某道大题,而早自习那时他的样子却总是冒出来。
我发现我有点做不到平静了。
他在想谁?又在留恋谁?为什么要把那种目光放在我身上?
那是太明显的情绪了,他没对我这么坦诚过,他总在用笑来对我掩饰着。
但我一直觉得,他的笑真的很好看,有令人着迷的肆意,自由像是刻在了他的骨子里,血肉中是太阳的气息。
炽热下掩藏着温柔。
我垂眸看着手中的笔,余光扫到他正转着笔的手。
燕空池,可你又在透过我看谁呢?
我早说过的,我拒绝所有的不合常理。
我之前一直找不到,他对我这样熟稔的态度的原因。
本来他是没有理由的,但现在我为他找到了理由。
我想,他是把我当成了谁。
用理应对待那人的态度,来戏耍我。
……哈,谁能想到,这种离谱的事我都能碰上。
他只怕是真的很喜欢那人了,甚至爱屋及乌的优待了毫无关系的我。
他可还真的是很想她啊。
雾蓝色的眼睛里有盈盈的光,思念与光相交映,那也就被太阳祝福,喜欢也变得坦荡。
我想着,突然有些烦躁,我忽视不掉。
肯定是因为他把我当成了谁,我想。我又凭什么要被当谁的“替身”。
啧,突然挺后悔早上时没骂他几句。
好心果然是最多余的。
脑海里正乱七八糟,他在现实中轻推了一下我桌子上的书。
我回神,一眼就看见桌角的纸条。
——抬头,看老吴。
老吴,六班物理老师。
我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抬头,果然。
老吴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那副眼镜带上了,正不动的看着我。
师:“我们的转校生可终于是乐意抬头了啊。”
师:“怎么?那眉皱的跟隔壁家死了猫似的。”
师:“别为猫难过,先担心担心自己。来,上来解解这题?”
我:“……”
没人和我说过这老师有毒舌属性,真的。
……
题是不可能解出来的,物理压轴的大题,哪是我这种半吊子能解出来的?
但我也没被挂多长时间,看得出来吴老师也就是想提醒我一下,但被鞭尸还是有的。
师:“想来领居家的那只猫对你的影响还是挺大的,先下去,下课去趟我办公室。”
我:“……”
这节课分外的难熬,吴姓老师时不时往这边看一眼,而旁边人则就是很少把目光移开了。
……艹啊,忽然希望他变回那团“有点礼貌但目中无人的晦气”。
这才几天?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下课铃响起,那老师难得没压堂,收好课本,在出教室的前一刻又叫了我一次,让我赶紧过去。
我可能快不了,我想。毕竟哪一次出去不需要和他扯一会?
但这次,如果他还要瞎扯些什么的话,我想我会和他干脆利落的先打一顿。
他现在真的格外不顺眼。而且这架已经拖两天了。
我这人本来就没什么心胸,耐心也少的可怜。直接和他打一架才更像我该做的。
但却是出人意料的顺利。
他没抓着课上的事嘲讽,也没像之前似的没事找事,他什么都没说,很干脆的起来了。
我感到有点奇怪,不太对劲,他又要搞什么事?
我迟疑的往出走了几步,他没动,再走几步,他还是没动。
我:“?”
他:“是想要我带路吗?”
他站的没什么正形,笑的很欠揍。
我没理他,转身走了。
居然他难得没找事,我又为什么要凑上去?
高二老师的办公室离得不算远,楼梯拐角处就是。
门开着,我低头喊了声报告,心里开始起草一会该说的话。
远:“进。”
声音过于熟悉,我猛的抬头,办公室里根本没有一个老师,属于老吴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男生。
那男生看着二十多岁,对于男生来说微有些长的头发散着,男生坐的很随便,但不难看出身形的优越,红白色的校服在他身上穿的尤其好看。
那人带着黑色鸭舌帽的口罩,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但露出来的眼睛是浅栗色的,带着笑意和调侃。
楚星远,我哥。
远:“幺儿。”
他真来了?但为什么在老师办公室?
我有些惊讶,下意识扫了一遍办公室,又往外面看了看,没看见那人。
远:“别看了,没进来,在校外。”
我:“……哦。”
远:“怎么,见面都不叫哥了?”
他把口罩和帽子摘了,右耳的白鲸耳钉被光照的正发着光。
我:“早不叫了,你还真来了?”
远:“果然还是大了。”
我:“……滚。”
他站起来,他比我高很多,和燕空池差不多,伸手摸了下我的头,我没躲开。
远:“我妹来新学校,我怎么能不来看看?怎么了?还不高兴了。”
他的手揉乱了我的头发,我把他拍下了去。
远:“还有你怎么那么惊讶?我上午就来了。叫你也不理人。”
我:“……没听见,一会说,老吴呢?”
远:“出去了,一会回来……现在回来了。”
他几步飞速的坐回了椅子,老吴后脚进了门,看见了,看着气的不行。
师:“臭小子又坐上了,赶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