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林初遇

    天没亮,村里的进山人便陆续从家中出发。

    苏可学站在门口给苏可欣送行。

    当她单薄的身影,背着竹篓,带着斜挎包融入微亮的晨光中,苏可学不禁双手合十,祈祷着一切平安顺利。

    刚刚上山,苏可欣还跟着第一批进山人,但入山后,没多久,大家便分散开来。

    在这片广阔的群山里,每一个出师后的进山人都将凭借自己对野味生长的习性和地点认识,对天气和路况的判断,找到对等的收获。

    苏可欣并没有在低海波区停留,她一路目标明确的放在人迹更为稀少的中高海拔区。

    其中原因主要有三个:

    第一,她年纪小,脚劲足,相对其他人,一鼓作气爬到高处优势大。这样她就抓住先机,找寻价值高的野味。

    第二,低海拔区的野味相对植物药草,捕猎到丛林动物更具经济价值,而她并不擅长捕猎。

    第三:她最想找的是市面上千金难买的野灵芝,去年上山,她和师父在海波接近三千多米的深林,发现几株野灵芝,当时只挖走了其中两株大的六年生龄长,卖了两千块。剩下几株,有一株今年也到了六年龄长,能卖出最好的价格。越早到,她越有机会挖到。

    苏可欣一路几乎没有停顿地往上攀登,在临近正午时抵达目的地。

    她嗓子眼已经冒烟。

    盛夏正午的酷日,即便是身处丛林繁茂,在极限攀登后,也是浑身汗透,衣服裤子全黏在皮肤上。

    苏可欣抬手扒开贴在眼睛和额头上的头发,她扒拉下黄色橡皮筋,三下五除二,撸起滴汗的散发,往头顶一卷,重新扎了个发髻。

    深林中草木长得飞快,即便去年在那株野灵芝留下了独创的标记,但在一场暴雨,风雪过后,这点人造的痕迹留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还得靠眼睛明察秋毫。

    不过相比大海捞针,野灵芝的划定区域已经确定。

    苏可欣在记忆里的这片丛林寻找,她找了很久终于找到被松针落叶厚厚覆盖,但已经撑出黑紫伞盖边边的突起。

    她抿唇小跑上去,小心扒开。

    是还生长成熟的小野灵芝。

    它旁侧留有被人刨过的土坑。

    苏可欣抿唇,明亮的眼睛逐渐暗淡,失落萦绕。

    她还是晚了一步。

    不过这片丰硕深林从不会让她空手而归,苏可欣快速收拾好情绪,埋头寻找其他价值可观的山珍。

    忙活到太阳斜挂,嗓子眼开始叫嚣,苏可欣才重新背上竹篓,用路上捡的粗枝开路,向不远处的小溪出发。

    高山溪流,清甜润喉,苏可欣一连喝下两杯,整个人都凉爽痛快。

    她放下杯子,双手捧起溪水洗了把脸,便寻了一块相交不硌屁股的石头坐下,把竹篓拿到脚边,清点一天的收获。

    竹篓里的山珍堪堪到三分之一处,里面大多都是的松茸,黑松露,其他一小部分是待会儿的普通山菌是她晚饭。

    苏可欣点了点数量,心里默算了一会,这些大概有一,两百。

    这对她来说太少了……

    她的工资现在能覆盖家里的开销,弟弟的学费伙食费,和爷爷的草药钱。

    但爷爷这次腿疾复发比以往严重,村里的赤脚大夫已经无能无力。

    往往赤脚医生这么说,那便是要大钱去县城医院住院治疗。

    苏可欣不清楚具体需要多少钱,但她想一千块是不能少的。

    算上已经存得两百来块,最少还差八百。

    夕阳渐落,苏可欣决定在山上过夜,明天一早就去更高的深林寻找野灵芝。

    海拔超过两千米,天气变化便与山脚截然不同,雷雨往往在瞬息之间,因此大多数进山人选择山中过夜皆在一千米左右的区域。

    苏可欣之所以敢冒风险,是因为她知道附近有一处防风防寒的天然山洞。

    燃起火把,她可以在洞里安然度过一夜。

    苏可欣速速背起竹篓,将空的塑料瓶装满溪水,接着马不停蹄地赶往山洞。

    天空突然滴落一颗水珠,苏可欣眼睛瞬间睁大,她咬牙加快步伐,连冲带跑地奔向目的地。

    然她的双脚依旧没能跑过大雨瓢泼而下。

    纵使有华盖般地大树在头顶撑着,雨水依旧如水帘般冲刷而下。

    等她抵达山洞口,整个人和刚从水里捞出来无二样。

    苏可欣弯腰,双手撑着双膝,喘了好几大口气调节呼吸。

    平复后,她立马环顾洞里,幸好有人曾经露宿过,洞口附近里有些凌乱的粗干枝和松枝。

    这些木材勉强能应付一晚。

    大雨落下,阳光便顷刻暗下。

    但好在不是雷电暴雨,天空没有一下灰暗无光。

    她还能看清洞里一半情况,得在天色全暗前把火升起来!

    苏可欣从包包里掏出从小瓶子装得干棉花,又拿出用塑料袋包裹的火柴。

    但塑料袋被磨破了,火柴盒湿透,划火区全废。

    苏可欣拧眉懊恼了一下,她应该在塑料袋外面再加一块废布包着!

    火柴用不了,只能靠打火石了。

    她抿唇,跪在地上,扶起上身,高度集中的用双手扣紧打火石,交替打磨。

    两分钟后,星火从干棉花从冒出,接着火苗在她黑白分明的杏眼中跳跃。

    苏可欣依旧抿唇,万分专注地用双手护着火苗,直到火苗将松枝燃得啪啪响,才喘了一口气。

    篝火燃起,苏可欣便开始制作做饭的支架,她在火坑旁刨坑,将两根带树杈的枝干插进土坑里,接着埋土加固,然后从包里抽出四根缠绕的细铁丝,将它们掰直,两根搭在树杈子上,用缝纫线绑定,另两根九十度摆放,隔着正好一个搪瓷杯的距离,四根铁丝程十字型绑定。

    做完后,苏可欣眼睛又明亮了一分。

    目前为止,除了野灵芝和大雨,她做的比预想中的更快更好。

    雨渐渐转小,苏可欣从包包里拿出袋子里的玉米杂饼。

    也湿了一点点,但大部分还是干得。

    她把溪水倒进搪瓷杯里,等水开的功夫,又从包包里掏出打湿一个角的盐巴纸包,白酒,风油精,麻绳,军刀,手帕,一个个排放在火坑旁边烤干。

    苏可欣等着杯子里水开的功夫,准备脱掉身上黏巴的衣服烤干。

    这会儿烤干了,夜里才能更有效保持体温。

    然而当她手落在衣摆,露出一截腰身时,忽然听到微弱的痛楚呜咽声。

    苏可欣顿时寻声望去,只见洞深处,贴着崖壁角,躺着一年轻小伙子。

    小伙子身侧有个绿色的大包,大包倾斜在地上,包里的东西掉落一地。

    那些东西,苏可欣分外眼熟,它们的功能和她包里的东西一致,但肉眼可见地材质高级。

    她还发现小伙子手旁边,掉落着一黑色板砖,搬砖上有天线,上面还有诸多按钮。

    这东西名为大哥大,能打电话,她在她老板那见过。

    苏可欣:有钱的小伙子……怎么到这荒山野地里来了……

    眨眼功夫,脑子里一根弦炸断。

    不好!这小子是来大山里自杀的!

    苏可欣狂速猛跑过去,左手扣起头发满是泥的脑袋,右手毫不客气的掐人中。

    掐了半分钟,响起细弱地咳嗽声。

    苏可欣松了两口气,还好有呼吸,但是在发高烧。

    杯子里水开了,苏可欣连忙隔着衣摆端到年轻男子身边,接着又拿过来高度白酒和风精油。

    风精油在她们村是个百病油,五毛一瓶的风精油,平时头痛头昏,感冒发烧都能用。

    苏可欣捡起从包里掉落的不锈钢杯子,把热水倒进,盖住杯低薄薄一层,接着拧开风精油盖子,滴进三四滴绿液,晃了晃水杯,然后右手扣着年轻人的下巴,把嘴打开,又把他头挪到自己大腿上,之后便缓缓喂进加了风清油的温开水。

    等喂进稀释后的百病油,她打开高度白酒,把手帕加了点开水,搓了搓,接着一边蘸白酒一边给他搓手,手臂,耳后,脖颈,和背心眼。

    等这五个地方都搓的红红的发热,才停手。

    苏可欣垂眼,见趴在她腿上人,微张着唇,依旧昏迷,叹了口气,双手架起他,一点一点挪到火坑边。

    她身上衣服还没烤,这会儿停下来,便一身不舒服。

    苏可欣想了下,小跑拾起大包包,立在他脸前,又从包包拿出一块黑金的手帕盖在他眼睛上。

    做好后,她便脱下了短袖和长裤,一边把衣服放坑边烤,一边弄自己的晚饭。

    宋临知醒的时候是在半夜,他吃力地睁开眼睛,却是漆黑一片。

    他绝望地发出一声极低的冷笑。

    人生短暂,他居然会死在二十岁的年纪。

    果然连老天爷都不喜欢他!

    宋临知眼角滑落一滴泪,他平静地闭上了双眼。

    “你醒啦!”苏可欣欣喜地凑上脸,接着伸手把他黏在眼睛上,带泥的头发往上,一把撸上去。

    宋临知瞬间睁眼,长睫猛地擦过黑金手帕。

    苏可欣正打算说退烧了,视线里猝不及防地出现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呢?

    多年后苏可欣回想起来,停顿半响,依旧没有找到形容词。

    但她记得自己被狠狠惊艳,脑子划过瞬息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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