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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暗,红花漫,茶尽人终淡

    “什么事?对呀,什么事来着?我要干什么?”甘梦频捂着脑袋愣是想了半天,最后还是翻了翻自己的记事册才想起来。

    “是这个,大金花,你得帮我易容。”甘梦频裹着被子晃晃悠悠走向书桌,“在此之前先交代你一件别的事,免得本王再忘。”

    大金花一脸担心,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烧了呀,怎么还是迷迷糊糊的?你以前记性好着呢呀?”

    “...我也发现了,我好像变得越来越迟钝了,”甘梦频说完立刻笑了笑,“正好,变成笨蛋就不用操心了。”

    “好了,先说正事,”甘梦频发现大金花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换了个话题道:“过会儿天一亮,让从风多带几个人,客客气气把这封信送到王家。”

    大金花接过信应了一声,问道:“你刚说你要易容,想弄个啥样啊?”

    甘梦频无所谓地打了个哈欠,“都行,现在不一定能不能用上,尽量牢靠一些就好。”

    “那你放心,姨肯定给你弄个帅翻壶溪城的脸!”大金花兴高采烈,施法显出一条火红的狐尾,在甘梦频脸上乱七八糟扫了几下。

    “好啦!哎呀呀你看看,帅得该把你砌墙上!”

    大金花两手一拍,心满意足,把镜子推过来,打了个响指等待夸奖。

    “......”

    向来八风不动的千金王一睁眼,险些没给自己吓死,这脸确实是该砌墙上,还要挂到大门上,保准安安全全夜不闭户,再胆大的贼见了这张脸都得咕噜噜磕三十个响头喊声李逵爷爷饶命。

    “...大金花,”千金王摸着自己这张长马脸,黝黑粗糙的肤色和他瘦白的手形成鲜明对比,他一拍桌子,一字眉飞舞在铜铃眼上,两个比眼大的鼻孔一抖一抖,夜里出门都不带打灯的。

    “让你随便,不是让你随便找块儿泥在地上碾两脚给本王贴脸上!”

    “这脸多硬气,多可靠呀!你看你一用上这脸,一下子中气十足了!”大金花简直是满意至极,拍了拍甘梦频的背以示赞许。

    “....咳咳咳——”

    甘梦频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只不过青红在他现在的脸上显不出一点颜色,只能从细白脖颈上暴起的青筋和把肺咳出来的势头表现自己的不满。

    “哎呦呦,好了好了,”大金花见他气得要咳血,忙撤掉易容术,“姨是真的觉得这张脸好得很呀,我以前的相好都长这个样儿!算了,那干脆直接把你弄成女人,不多动脸了。”

    这次大金花用尾巴把甘梦频全身上下扫了个遍,但渐渐地,她停下了动作,许久没有出声。

    “又怎么了?”甘梦频干脆睁开了眼,看向镜中的自己,他的长相本就有几分女相的意思,变成女人后,多了些温润平和,少了些骨相上的锐利。

    甘梦频垂下眼,知道了大金花为何不语。这张脸与他的母后足足有九分相似。

    恍惚的记忆像一张宣纸漂浮在河面之上,随着水波翻了个面,写满往事的笔迹这才重见天日。

    不爱穿华服女人常年多病,远远地坐在金缕窗前,褐黄干燥的头发搭在窗外,像枯萎的半截死木一般一动不动。

    甘梦频记事以来,他的母后就因重病从未离开过寝宫。众人拿国之根基龙体不可有恙之类的借口挡住了他靠近自己母亲的路,而那扇金缕窗每天只会敞开半盏茶的时间,于是这短短的一小会儿,成了幼时的甘梦频最期待的事。

    这还是宫里的嬷嬷心疼他,给他支了一招,让他找好角度站在门边,正好可以看见窗户,但每天只有也就半盏茶的时间而已。

    五六岁的小孩还没弄懂半盏茶的时间是多长,所以甘梦频每日踮着脚眺望窗内的人时,总是端着个大海碗,里面盛着半碗茶,一边很慢很慢地小口啜饮,一边就那么傻笑着往里看,他只以为他喝多久,这扇窗就能开多久。

    而窗内的女人也会按时开窗,遥遥看着自己触不可及的孩子,苍白的脸上挂着笑,举起茶杯轻轻一抬,就当与他碰杯。于是,这隔着门口侍卫与沉黑宫门,隔着庭内山茶与金丝缕窗,或是伴着雨雪,或是伴着烈阳的无声一碰,成了甘梦频最震撼的心跳。

    当然,这扇窗不会一直开着,母后受风久了一咳嗽,甘梦频就会赶紧咕噜一口喝完碗里的茶,挥挥手立刻跑走,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走,那扇窗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关上的。

    千金王眨了眨眼,喝下茶杯中的半杯冷茶,平静地拍了拍大金花的肩,说来有些荒谬,明明甘梦频才是与亡人最亲的人,却反过来安慰想起故人的大金花。

    “对不住啊萍萍,我知道你不爱提起她,毕竟也算是她把魔体带给你的,但是,”大金花搓搓手,闭着眼破罐破摔道:“她肯定是爱你的,没有爱的人是生不出你这么漂亮的小孩的,我觉得...你不该恨她。”

    甘梦频叹了口气,转头细细端详镜中的面容,似是真的在与窗前的身影拉手对视,“大金花,我这辈子真的只恨过一个人,就是我的父皇,他已经死了。除此之外我没有恨过任何一个人。”

    “真的吗?可是你从来不让我跟你说她的事。”

    “真的,不恨。”甘梦频倒了一杯热茶,放到镜子前,氤氲的水雾冰封整块镜面,他举起杯,与镜中模糊的身影轻轻碰杯。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母后,”他转身,“再换一张脸吧,别打扰她了,等壶溪城的事结束,给我讲讲她的事吧。”

    大金花吸吸鼻子,狠狠点头,“好!姨给你唱出来都行!”

    “但是萍萍,我是真想不出来给你捏个什么脸了,你说我来捏吧!”

    “那...也行,嘴唇薄一些。”“好!”

    “眼睛长一些,眉毛也淡一点,鼻头不用这么翘。”“好!”

    ......

    片刻之后,两人看着镜中的模样再次陷入沉思。

    “呃,萍萍,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你是很想跟云杳明生个孩子吗?”

    “...下次不许问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随便想着怎么好看,就捏成这个样子了。”

    两人看向镜中与云杳明有六分相似的脸,相对无言。

    “算了,还不错过几天就用这张脸去王家。天亮了,大金花你先去找从风吧。”甘梦频倒是对这张脸很满意,他移开镜子,取出几张上好的厚金箔,拿出笔刀开始刻符。

    焚千金在现存所有阵术中称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难,几万条咒线和上千的符文集于一身,对筑阵者的法力、耐力和掌控力有着顶级的要求。而甘梦频现在要做的更为艰难,他要将焚千金一刀一刀刻在金箔这种方寸之地上。

    甘梦频再次抬起头时,听见从风敲响了客栈门。他揉了揉喀喀作响的脖子,从风搬进来摞起来足有一个书念高的案卷,是青山傩坛南部的大小事务。

    “...后悔这么早阉掉魏相了。”千金王生无可恋地放下笔刀,开始处理事务。

    “殿下此言,从风听不明白。”从风擦了把汗,疑惑道。

    甘梦频靠在扶手椅里欲哭无泪道:“早知道等他再生几个魏水魏粥魏石榴的,两个儿子不够本王用啊...”

    就这样,千金王连轴转了五六天,仗着自己是魔,不吃少睡也死不掉,硬生生——熬掉了一把头发。

    “大金花,”甘梦频攥着手里的头发,神色痛苦,“本王是不是要喝些生发药了。”

    大金花咋舌道:“叫你别不吃不睡你不听吧,掉点头发算轻的了,快歇歇吧!”

    “本王也是无可奈何,白日里要处理事务,见傩坛里的人,还要派人追踪灵石和魔的动向。夜里要刻符,跟魏汤魏范商议要事,歇不得的。”

    大金花不服道:“死不了的都是小事,小事就别做了呗。还有那个云杳明,说着疼你护你,怎么这么多天不见人影了!”

    甘梦频弱弱道:“师父也有自己的事呀,说不定比我还忙呢,正事为上。”

    话音刚落,咯吱一声门响,方才还大言不惭“正事为上”的千金王焦急地看向门口,期盼着那道深蓝的身影。

    “...殿、殿下,你、你还忙吗?”

    书念轻轻溜进来,拽着衣摆像是有什么事难以出口。千金王没见到想见的人,却也同样认真地歪头看他,“还好,是有什么事?”

    书念嗫嚅半天,吸着一口气道:“今、今天是壶溪城的琉璃夜,她、她们说提着灯去、去河边,就能不染伤寒...”

    甘梦频前几日受凉的病根还没好透,想必书念是怕他生病,才鼓起勇气进来打扰。

    大金花正心疼着呢,抢先道:“哎呀,你没看见萍萍都忙得一根蜡烛两头烧了,你别闹他了。”

    书念的头垂得更低,刚想道歉就被千金王握住手,“没事,我这根蜡烛还能从中间剪开,再分给你一头,大金花一头,你们俩的事,跟这些事一样重要。”

    “殿、殿下...”

    大金花被哄得眉飞色舞,“那快穿衣服走吧,真是的,原来我家萍萍嘴里还是会说点好话的。”

    于是片刻后,四个人提着琉璃灯漫步在河边,人群熙攘,天星疏散,路边不升大灯,唯有众人手中的琉璃提灯,悠转着托起迷光。

    甘梦频没有易容,戴着兜帽有些恍惚,一边沉溺在欢声笑语中,一边不免担忧这种安谧的景象还能存在多久。

    “哎萍萍,姨有个事问你,”大金花给甘梦频和书念买了灯回来,问道:“话说你不是来找什么香树的吗?怎么天天就在房里呆着不出来?还要继续等吗?你师父可都大摇大摆进了王家好几天了。”

    甘梦频把灯提到眼前看,笑道:“不去了,既是师父想要,那就让给他。古传娥皇女英哭舜帝,心尖血凝泪洒上一颗齐天高的古木,乃成湘兮树。而本王遍访不得湘兮树的作用,只有传言说湘兮树鲸吞了天下极致的思念与遗憾,于是擅长帮人创造幻境,弥补憾事。怎么样?是不是很耳熟?”

    大金花惊诧道:“这简直放屁,赠幻境遂人愿,从来是我们平阳潭美梦狐仙的事儿,跟这树有什么关系?!”

    “所以说呀,湘兮树真正的作用还是谜,”甘梦频抿唇笑道:“我要它只是奔着它蕴藏的灵力去的,未免暴殄天物。而师父在知道焚千金的情况下依然想带走湘兮树,或许是知道湘兮树的用处,那这树还是在他手里更有益,反正他也是为了人族。我前些天让从风送的信也只是以慕容富商的名义问个好,让我在壶溪城的活动不必再遮遮掩掩的。”

    “那你那焚千金呢?不是也要这树吗?”

    甘梦频卖了个关子,道:“自然是另有打算,且等上一等罢。”

    他手中的琉璃灯悠悠打转,映着他的眼眸也格外璀璨。人群中忽然有个身影冲向他,被从风一臂拦下。

    一个衣着破烂的乞丐老头惊讶地指着甘梦频手中的琉璃灯,“快看他的灯里有两个影子!他活不过明年春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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