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汀所长道：“亚瑟手底下不干净，但他人到懂事，从B143安置所的供暖项目招标的时候起，没少给过我好处，但给的不算多。除了招标时包了个20万的红包，也就逢年过节送个万把块的礼物吧。他吃工程款回扣，那才是他的大头。他在我安置所里项目的回扣也会给我分成15%，他分成多少我不知道，别的项目我更不知道。他比我贪得多多了。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芝麻官，还不如他，他当然不肯认真孝敬。Beta工程师太较真了，他有的时候吃回扣在一些小项目上用劣质的建材全被Beta工程师发现，要重新换厂家，害得亚瑟少赚了不少。我也不喜欢那个Beta。

    “亚瑟具体怎么操作的，我不知道。之前我们吃饭的时候他谈起过，说Beta留不得了，之后的事故检查报告，让我帮忙。我没想杀他。从来没有。但是后来Beta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证据，证明那次的混凝土粉有严重的质量问题，他自己竟然查出来亚瑟和那个造假工厂勾结的证据。他的状纸是告到我这里来的。我告诉了亚瑟。我也知道这件事事发，我官位不保。亚瑟又逼着我入伙。我没有办法。格雷是我这里的Gamma，雇凶格雷，算是我牵线的，第一次和格雷见面，也是我。之后，亚瑟自己有人跟他联系。我负责在案发那天约鲍勃来B143安置所，说答应帮他重启事故调查。也就是同一时候，亚瑟派乔治去清理了鲍勃的屋子。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奥斯汀说完，安德烈的手机响了，是阿莱克汐打来的电话：“师父，他把手机丢在了自己屋子里，人跑了没追到。但这屋子……你必须来看看。”

    安德烈“嗯”了一声，挂断电话，起身对奥斯汀说：“我要去办事了，所长自便吧。”

    奥斯汀所长失魂落魄地回到住所，他双手紧紧攥着那录音笔，打开播放。“沙啦啦”的电流声充斥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伴随着奥斯汀所长越来越快的心跳。

    但是里面除了“沙沙”，便再也没有了。听了三小时底噪的奥斯汀所长气急败坏地用拳头重重砸在玻璃茶几上，随后抱着流血的拳头在沙发上痛得打滚。

    “好你个安德烈！”

    阿莱克汐和安德烈封锁了乔治的住所，阿莱克汐带着手套把扔在地上屏幕已经摔坏的手机递给师父。

    “师父，这招太高了。抓他之后自可以审下来通缉令用定位。但他藏身的窝点可不好找啊。”

    安德烈一边听着徒弟的话，一边不动声色，微微别过身，将最近的一条通话记录删除。

    “来吧，仔细搜搜。”安德烈对徒弟道。

    二人一直搜到凌晨，阿莱克汐终于在冰箱的冷藏室最下面的抽屉里，发现一部同样可疑的翻盖手机。翻盖手机设有密码，难以破解，但是跳出来的弹窗提示手机内存不足。这里头肯定有好多东西。

    她忙叫来师父：“师父，你看这是什么！”

    安德烈手里拿着一个蓝色文件夹，走过来，道：“这是重要证物，拿回去。这个案子估计要牵扯得更大，得上报市公安厅。”

    师徒二人整理了一些证物，不多时，市公安厅的同事赶来。甚至出乎阿莱克汐的意料，市公安厅长也亲自到场。

    安德烈将手中的蓝色文件夹随手放在桌面上，摘下手套，上前对市公安厅长说：“厅长怎么亲自来了。”

    “案情重大，我不得不来。”阿尔伯特看着安德烈说。

    安德烈道：“乔治逃走了，难保不会给亚瑟总经理报信。还请厅长下令，即刻启动意识芯片实时定位系统，逮捕亚瑟。”

    “好。”阿尔伯特说，“那边你和你徒弟……”

    “报告长官，我叫阿莱克汐。”

    “好，安德烈警官作为临时行动组组长，阿莱克汐任副组长，立刻动员009城内所有警署的值班刑警，出动抓捕。”阿尔伯特转头命令属下道，“把我的内部电脑拿来。我要登入天眼系统，下达通缉令。”

    此刻，亚瑟总经理的山景大别墅中，亚瑟床头柜中的备用电话突然响了三声，他还没有接通就被挂断。

    亚瑟从床上惊醒。不好！乔治出事了！

    亚瑟立刻起身，到地下室拎起一麻袋的钱，又背上一个沉甸甸满是黄金的双肩包，一并扔进了他地下车库的后座。

    他又慌乱地从墙上暗格中取出一只小布包，抖着手打开，里面是一整套的护照，身份证，只是上面的名字完全换了一个新的。

    他带上这些，驾驶着地下车库中停着的那辆黑色轿车。一脚油门，轿车驶出。他随即拉动方向盘右侧的一根操作杆。轿车后方的排气管中喷出蓝色的火焰，车速加到超过200km/h，车辆的前轮先离开了地面，车轮从垂直地面转动为平行地面，轮辐变成了螺旋桨。升力拉动后轮也离开地面完成同样的变换。这两小轿车也在短短半分钟内完成了到悬浮艇的变化。

    亚瑟向着城外最近的方向飞去。夜色渐深，两束车灯照着纷纷落下的细碎雪花。

    蓝色的弯月已经飞上中天，一轮泛着红色的圆月此刻正缓缓挣破东方地平线的束缚，飞向天空。这两颗卫星因为轨道高度的不同，而色散出不同的颜色，呈现不同的周期和月相。蓝月和红月就像是宇宙之神的两只眼睛，高高地俯视着人间。

    亚瑟意识芯片的定位已经传送到参与抓捕行动的四辆警车的车载导航上。阿莱克汐负责驾驶，安德烈坐在副驾，紧盯着车载导航上亚瑟定位的移动。

    “不好，他要逃向城外。走地面来不及了，开悬浮艇模式。”安德烈攥着对讲机，既是对阿莱克汐说，也是对紧跟其后的另外三辆警车说。

    “好嘞！”阿莱克汐一脚油门踩到底，快速拉动操作杆。

    四辆警车离开结着薄冰的高速公路，向西飞去。

    009城城西是一片山脉，山势陡峭挺拔，峰林如刀，厚厚积雪下是沐浴着月光的黑色岩石。

    亚瑟总经理的悬浮艇就在前方红月下的一个小黑点二。

    警车拉动警报，亮起红蓝闪烁的警灯，惊扰了雪山朗月的静谧。

    亚瑟看着后视镜中越追越近的警车，一咬牙，猛打方向盘，就向着南方的峡谷走去。峡谷之下就是冰川，像是一条蜿蜒的白龙。

    一辆警用悬浮艇躲闪不及，擦上石壁，不得不迫降。

    安德烈向后望去，另一辆悬浮艇的弹药发射枪已经准备就绪。他忙用对讲机道：“这次必须抓活的！”

    三辆警车紧随其后跟入峡谷。

    峡谷太过狭窄无法超车，只能一辆紧跟着一辆。

    “师父，坐稳了！”阿莱的悬浮艇是咬着亚瑟最近的那一辆，她一拉操纵杆，猛地抬升起高度。安德烈明白：她想从上方超车。

    阿莱的警车从上方迫近，亚瑟的悬浮艇的高度被越压越低。

    正当阿莱打算再加把劲超过亚瑟的悬浮艇拦下他。只听一声子弹破空的呼啸。

    一枚大口径□□从下方直直打中亚瑟悬浮艇的后轮，那悬浮艇飞行姿态瞬间歪斜，坠入峡谷之中。

    安德烈暗叫不好。到底不是自己亲自带出来的行动队，不听使唤啊。

    不过万幸，三辆警车迫降在峡谷之中，打开亚瑟那辆悬浮艇的车门。他人还活着，不过受了些伤，断了条腿。

    而他车中的假身份、黄金、现钞也一并作为罪证被收缴。

    就医之后，在看守所的亚瑟不论问他什么，全部一言不发。

    阿莱有些担心，安德烈宽慰道：“亚当已经翻供了，但现有的证据还不够让他死。现在就看那个手机的信息了。”

    阿莱说：“可都破译这么久了，还是没有结果。能破译出来吗？”

    “一定能，有人想他死。我就必须死。”安德烈看着大屏幕上显示的监控中的亚瑟，说。

    “师父……”阿莱第一次听到安德烈这样说，有些吃惊。

    安德烈回过神来，也自知失言，拍拍阿莱的肩道：“最近你太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我来审他。”

    安德烈走进狭窄昏暗的审讯室，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关掉录音机，让一旁做记录的小文员离开。

    他说：“我不是审讯，就是几句闲聊。你出去吧。我最多十分钟就出来了，不犯忌讳。”

    安德烈拉开凳子坐下，对亚瑟说：“你做那么拘谨干什么，把凳子挪后面点……哦，我忘了。嫌犯席位的凳子是钉子在地上的，动不了。”

    亚瑟沉默。

    安德烈继续道：“我知道你在等谁救你。他们一个都不会来了。甚至，他们都巴不得你死，别供出他们来。不如你早点说，大家都拉下水，你就能活了。”

    安德烈说完，就直面亚瑟恶狠狠盯着自己的目光，起身离开。他正准备离开审讯室，却有一人摁住他的肩膀。

    厅长阿尔伯特站在门口，道：“警长不必起身，新证据到了，那翻盖手机的密码被破译，我们一块审一审这个亚瑟总经理吧。”

    安德烈回头，亚瑟一直平静无波的眼睛终于在此刻方寸大乱。

    一个礼拜之后，本案结案。亚当被判处：5年有期徒刑。亚瑟给乔治指派的其他违法行为的从犯仍在追捕过程中，因此，亚瑟尚未宣判，仍在羁押中。警署署长和市警察厅厅长均大大嘉奖了安德烈和阿莱克汐。

    阿莱克汐对安德烈说：“现在我来猜猜你的局。该不会那天你就是请亚瑟总经理吃的饭啊。”

    安德烈笑：“被你看穿了，丫头。”

    “你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法子，才让他把乔治的事吐出来。”

    安德烈笑而不语。

    阿莱克汐握拳道：“可恨乔治没有抓到活的。”

    “他那样的人，做了坏事，想追杀他的人太多了。死是难免，也是罪有应得。”安德烈道。

    二人正说着，安德烈听见脚步声回头，一身黑警服的亚伯兰军官站在警署大门的不远处。

    “好巧好巧！”安德烈笑道，“徒弟，过来见过你亚伯叔叔。”

    “师父敢和军官称兄道弟，我还是懂礼貌的。首长好。”阿莱克汐敬礼道。

    亚伯兰笑，眼角也攀上细纹。

    安德烈说：“你回去忙吧，我和亚伯要说点话。”

    安德烈和亚伯兰走出警署，来到地面。夏季末尾了，警服制服里都有御寒涂层，可手和脸还是被风吹得冷。

    安德烈说着，哈出阵阵白雾：“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次的案子一点都没有牵扯到奥斯汀所长，你怀疑我。”

    “不是怀疑。只是六年了，我以为你放下了，没想到，你是同流合污了。”亚伯兰道。

    “同流合污？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安德烈别过头去不看他，“我只告诉你，当年的事，我从来没有放下过。我眼睁着看他在那高位上坐着一天，我就不会放下。但是我是变了。我知道像六年前只用正义的方法报不了仇。”

    “为了目的不择手段，那和真正的犯罪只有一线之隔。”亚伯兰说。

    “你想逮捕我？”安德烈做了个双手被铐住的手势，随后摊开手大笑，“你不会有证据的。实话讲，你攻于权术的心机，远在我之上。但你办案的能力，远不是我的对手。是你教了我一招：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也给你演一出：狐假虎威，借刀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