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他有所顾忌,远远瞧过几眼,只觉得这人挺白的,这回凑近了,仔细看过,才发觉了那点令人心痒痒的美来。
虽然只是两只小蝴蝶,就那么扑扇两下翅膀,都让他心尖颤抖起来。
只是这句停在江漓耳朵里,像是没话找话。
江漓不想理他,先前对方那些阴晴不定,让人捉摸不透的行为,已经让他感觉到了麻烦。
就好像一头扎手的刺猬。
“怎么?不想说话?还是不想跟我说话?”
寸头舔了舔尖尖的虎牙,心里莫名压着火,说到后面不自觉地压低了嗓子,就像一只盘旋缠绕的黑蟒蛇,好像要攻击人似的。
他可不是什么讲理的人。
这会见江漓不理他,秦闵唇一压,斜过身子,反手就去摘江漓的帽子。
下一秒,手背上一阵刺痛。
秦闵吃痛,下意识了松了些,但这还没完,他忍住痛,猛地用力——
帽子拽掉,一团白从里面倾泻出来,似云雾又似缥缈的纱,落在那雪白的脸侧。
江漓的眉眼冷淡,像是一座千年冰山,他手里握着一只削尖的铅笔,冷冷地睨着他。
秦闵抓帽子的那只手被扎得出了血,只是他全然不顾,只楞楞地望着江漓。
这是一张异常漂亮的脸,每一处都像是上天精心雕琢出来的,如果人间真有惊鸿客,那便也是他这般模样。
但在这层容貌之外,更引人注意的是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于是被那层冰山吓跑的人,根本没机会看到生长其中的这朵雪莲。
但是他见到了。
这点小伤也值了。
秦闵摸了下唇,那蟒蛇似的脸露出个笑,浑身的攻击性都软化掉了似的。
可惜好景不长,其他几个碍眼的家伙也回到了车里。
“我靠,秦哥,你这手咋受伤了……”胖子说着,眼神在江漓身上徘徊了两下,半信半疑,总不会这俩在车里打了一架吧。
“学长,你没事吧。”卫文一上车,便跟分离焦虑症的狗见到主人一样,担心又满是欢快地撒开脚丫子扑过去。
生怕再有看不懂眼色的人捷足先登,抢他的位置。
前不久还纠结着不能外露情绪,这会倒是没顾虑了。有贴贴的机会,谁还干站着呀。
“没事。”
车内对峙的氛围被打破了。江漓随手将那只沾血的笔扔进垃圾袋里,抿了抿唇,他的帽子还在那家伙手里。
江漓从来没见过这么没有礼貌的,粗暴的人,跟个野人似的。
他抬眸看了眼,那野人没事儿人似的,正把玩着他的帽子,像是变态似的,还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对上江漓的目光,笑着格外挑衅的样子。
江漓冷下脸。
早知道就该拿刀,扎穿那只乱来的爪子,而不是拿笔了。
江漓的心情不好,自然不怎么理人。卫文想找话题,都被冷冷地驳掉了,郁闷得不行。
胖子把车停在山坡下的机耕道上,再往上,就是杂草和陡坡,车开不上去了。
这块远离的村子正中心,只有几家偏僻的住宅,像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一两个村民拉开了点窗,透过窗户缝,看过来。
这些人远没有村长家那么好相处,他们站在窗户后面,偷窥似的观察着他们。
那露在外的眼睛,浑浊得有些发黄,像是从泥水里探出头来,老黄牛似的,沉默又死气沉沉。
“不是,他们在看什么呀,怎么老盯着这边?”胖子嘶了几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问道。
“管他们呢。”秦闵走的地方多,有些人地方人烟稀少,又与世隔绝,自然会让人觉得古怪。
不过他的关注点在正事上,即将上山,他作为领队的责任要体现出来了。
“大家先把各自的物资准备好,半个小时后我们上山。”
“另外,胖子你因为要负责录像摄影,负担太重,你收拾好能背的,其他的物资,分开装一个包里里给我。”
“天,秦哥,我还以为你不会管我呢。”胖子感动地泪汪汪地去抱秦闵的胳膊,结果被他抵着额头,无情地推开了,“滚滚滚,别浪费时间。”
物资都堆放在后备箱里,其他人都下了车,有说有笑地收拾起背包来。秦闵微微扭头,看着远处的高山,心情紧张又激动。
下过雨后的山景一绝,嶙峋起伏的山峦像是浸透的纸一般,一点点地在灰白的天际显出深色的轮廓,头顶时不时能听见几声空荡喑哑的布谷鸟叫声。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两省交界处的一片绵延百公里的大峡谷,这里有着极为丰富的气候资源和地表景观,山峦叠嶂,悬崖峭壁,还有蜿蜒的山洞以及暗河。
其中祈雨岩,因顶峰翘起浪头似的形态,成为了一处名胜之地。
每到秋季,气候爽朗干燥,大批户外博主便会爬上万丈悬崖,纪念式打卡,拍照。
他们一行人的目的却不仅于此。
来之前,秦闵打听到祈雨岩下有个极为深的洞穴,由于入口隐蔽,目前还少有人涉足。
作为探险爱好者的秦闵自然来了兴趣,他叫来了几个好友,扬言要拍摄一档纪录片,共同为这个洞穴命名。
为了完成洞穴的探索,他们做了充足的准备,不仅搜集其他博主入洞的信息,还亲自设计了一条路线行程,为期七天,这考虑到队伍里有胖子和江漓两个新人,一天内爬升太快,体力可能跟不上。
山高路远,食物,燃气,锅,以及帐篷,药物等一路的背负的物资储备量也不轻,因此他们需要尽量减少了初始的储备水,并在路线规划中,更多的考虑到水源条件。
第一处营地,设定在半山腰上。
几人换好保暖的衣服,物资点检确认完毕后,杵着登山杖,根据APP里的轨迹图,上了山。
此时是上午十点,太阳隐在厚厚的灰色云层里,几人背着包,跟在秦闵身后,上山的坡道上杂草丛生,新生的藤蔓垂落,狗尾巴草支棱起来能覆过几个男生的小腿。
几人小心翼翼地前行着,走在中间的胖子偶尔被草根绊到,咋咋呼呼几句,气氛也还算轻松。
爬过低矮的灌木丛,他们跟着轨迹,上了一处狭窄的山道,左边是贴身的崖壁,右侧悬崖边遇春而发,生了不少杂乱交错的枝条,一两株纤细的嫩枝被半个小时前的那场暴雨打的弯下腰。
凉风一吹,人和叶子一起打哆嗦,附着的水珠不留情地簌簌飘落。
江漓脖子一凉,忍不住缩了缩,像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他领口里似的,有些不适。
还没等他摸出湿巾去擦,安静的山谷中突然荡起一声惊恐地叫声,江漓停手,只看见中间的胖子面色发白,跟鸡仔似的被寸头拎着,一副劫后余生的表情。
“我他妈是不是跟你说过,走这条路一要看崖壁,二要悬崖这边,你这登山杖外挂的情况,要是不小心被悬崖挡住了,它会把人往外推,脚下要是没看住,真被顶下去,我有十只手也救不了你!”
寸头瞪着眼,脸色看着特别吓人,将胖子给甩到一旁稍微安全的角落里。
胖子的意外也让他再次认识到,队伍里两个新手,确实得多盯着。
他回头扫了眼江漓,咬了咬后槽牙,像是在下什么决心,“卫文,你把他看紧点,登山杖一定要收好。”
“……嗯。”
卫文点了点头,他一直走在江漓后面,低头就能看见那一截纤柔的后颈,自然没有他当才的细微动作。
他深深看去,那雪白的皮肤上还残留着一道水渍。
“学长。”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你后脖子这粘了点水……”
“学长,要是不介意的话,我给你擦一下吧,你这看不到不好擦……”
他语气很诚恳,江漓也确实隐隐有点不舒服,因为看不着,总觉得像是有不知名的东西沾到身体上一样。
“不用。”江漓拒绝了,顿了一下,“你也小心点。”
卫文怔了下,受宠若惊似的,眉飞色舞起来,“学长,不用担心我,我很厉害的……”
他想介绍些雄伟战绩,但江漓的表情已经淡下去了,显然他不怎么感兴趣。
卫文嘴唇嗫嚅了几下,又闭上了嘴。
这条上山的岩石道凹凸不平,十分不好走,五人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太阳落山前,才终于找到来了轨迹里标记的营地附近。
然而走过去,几人才发现由于悬崖太过陡峭,轨迹重合了,营地在几级石阶上面。
穆凡上前摸了下石阶,平静的眼里带着些许不赞同。“这些石梯太滑了,估计使不上力。”
雨水滋润下,一大片石头下面长了青苔,带着防滑手套都有点抓不住。
“这附近没有扎营地点。”
秦闵一锤定音,穆凡也不再反驳。
秦闵打量了这座石梯几眼,摩拳擦掌,蓄势待发,他身材高大,身姿又像只黑豹般矫健,一脚踩一层石头,安稳地爬到了顶部,接着双手一撑便借力翻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