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的观众席虽然不是人满为患，但好位置也是要靠先到先得的。
她们来得早，春子先去后门蹲守“新晋杂志男神”，而白光一叶则是趁着人少看了看比赛名单，又逛了逛会场，眼见着人渐渐多了起来，就老老实实地坐在选好的位置上。
“有种奇怪的味道，但是不难闻。”刚从外面回来的佐藤春子伸着鼻子嗅了嗅，“是薄荷呀。”
佐藤春子穿着浅色的牛仔裤，和一件淡黄色的，特意用丝带编了一条麻花辫，她好奇地张望着，这还是第一次在现场看比赛。
“嗯，是撒隆巴斯的味道，一种运动员常用的镇痛贴剂或者喷雾。”白光一叶缩在椅子上，头发亦如往常披散着，宽大的黑色运动外套，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罩进去。
“一叶，你真的不先去找白向同学吗？我们学校的大巴车应该到了。”
白光一叶摇头，“早上已经在手机上联络过了，你呢？春子不是去要签名了吗？”
“是去了…但是，人太多了。”她都没反应过来，刚下车的及川彻就被一群女孩子围住，“完全挤不进去…啊，不过真的好帅气，也没有什么架子，很清爽的男生…虽然有点轻浮…”
佐藤春子绕着手指，越来越小声，“下次吧…”
广播员甜美的声音在体育馆里回荡，参赛选手们都陆续上场，白光一叶微微坐直了身子。
日向翔阳穿着队服走在队伍的中间，黑色橙边的运动服和他的发色很相配，小V领的设计，露出的一节锁骨若隐若现，修身的短裤下是白嫩又充满力量感的双腿，黑色的护膝勒出大腿的一点弧度…
白光一叶吞咽着口水，突然觉得嗓子好干，好渴。
“一叶，一叶？回神了！”
“啊？”白光一叶下意识偏头，却被佐藤春子按了回去。
“看那边啦。”
她一转头就和日向翔阳对上了眼神，他的眼睛亮亮的，冲着她挥手。
她一慌，抿着嘴，用余光观察四周，深呼吸，让薄荷的味道进入了鼻腔，直通大脑，走到护栏前，白光一叶学着他的样子挥手，无声地张口，“加油。”
日向翔阳笑着眼睛眯成一道月牙，他伸出摆着“OK”的手势，同样无声，但嘴巴张得很大：“好。”
“翔阳，有认识的人在吗？”菅原孝支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护栏旁的人嗖得一下，不见了踪影。
“嗯！是好朋友，她叫白光一叶，不过有一点怕生，但是是很好的女孩子！”
“白光？”这个姓氏有点熟悉，菅原孝支着下巴，“等等，和翔阳要好的异性同龄人…哦！”他双手合十，“是饼干…”
“你们两个快点去热身！”泽村大地在身后看着两个人，拎着他们的后领子，强行拖走。
白光一叶回来的时候，却没有看见佐藤春子的身影，“嗯？”
“这里。”
白光一叶向下看，就看见蹲在地上，像在躲什么人，春子食指贴住嘴巴，“嘘。”
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她点了点头，坐下时有意地挡住佐藤春子。
一抹青绿闯入视线，白光一叶认出了是青叶城西的选手，“春子…”
佐藤春子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前面，那一排的椅上有个棕色的脑袋，头发很有标志性，是杂志上的及川彻。
白光一叶看着她，没说话，只是拿出一件备用外套，叠好，让佐藤春子垫在地上，又掏出一个备用小相机，递给了她，无声地教她各种按键的用处。
佐藤春子只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乌野高校第一场是对战常波高中，两个以往成绩都不怎么突出的队伍，并没有吸引很多人。
直到，“那个小不点是自由人吗？”
“没见过，但也没穿自由人的衣服啊，”那人刚说完，就看见10号小不点站在了副攻的位置，“真的假的？！”
诸如此类的言论并不少，看好的，不看好的，强烈的反差感不知不觉观众席人满为患了起来。
白光一叶淡定地从包里拿出口罩和帽子，全副武装，又打开大的相机包，取出自己的“老伙计”，亦然一副可疑份子的模样。
佐藤春子看得一愣一愣的，“你这是？”
“…感觉这样会更安心一点。”她说。
排球这个运动很神奇，它有着永远向上看的内核，向征高凝聚力的团队精神以及无比迷人的暴力美学，而此刻体育竞技那种天真与残忍的矛盾感在这个18x9的场地发挥的淋漓尽致。
可口又美味，白光一叶咬着下唇，捕捉着每一个少年的背影。
听他一声又一声，从内心发起渴望，起跳，奔跑，明明和平时没什么任何区别，白光一叶放下相机，感受着猛烈跳动的心跳。
咚，强有力的蹬地，轻盈的滞空感，他好像真的有双翅膀。
他仿佛是天生属于这里的小太阳。
“好耀眼…”她低声，“太耀眼了…翔阳。”
“乌野没用那招不看托球的快攻啊。”
白光一叶徇声看去，两个人穿着青绿色的运动装，是青叶西城的教练。
“取而代之的是，他们会使用比较粗糙的的正常快攻了…”
很专业的评价，白光一叶一边看着比赛，一边竖起耳朵听，虽然她会看一些运动杂志，对排球也有大概的认识，但毕竟是很业余的那种，她想更深入地了解，不止是翔阳，还有翔阳热爱的一切。
“虽然水平不好，但也开始匹分进攻路线了，”青叶城西的教练突然笑了起来，是看到年轻一辈优秀选手的欣慰，也带着对对手的欣赏，“这么短的时间里…一支许多方面只靠力量开路的危险队伍，开始产生智慧了…”
白光一叶听着，看着少年从额头，发丝滴落的汗珠，像是进了她的眼睛。
她想，真好啊，翔阳，无论是可靠的队友，脚下的赛场，还是对手的重视，这些国中时他无比期待和向往的事物，如今都在一一现实着。
比赛来到了赛点，随着最后一球落地，乌野今年的初赛以25：14的成绩结束。
赢了！
日向翔阳愣愣地站在那里。
“赢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已经发红的双手，“赢了！”
他冲到观众席下面，红着眼眶，“一叶！我们赢了！”
刹时，在场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那个浑身黑漆漆的女孩。
金田一整个人寒毛倒立，无他，这姑娘一点存在感都没有，明明气场和穿着都那么特殊，口罩再加上发型，让他莫名联想到许多耳熟能详的恐怖传说，“不会吧…啊！”
及川彻则是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在两个人之间打转，“哦哟~黑漆漆和亮晶晶…啊！”
岩泉一收回两支拳头，“闭嘴吧，两个没有礼貌的家伙。”
而日向翔阳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眨眨眼晴，坏了，一叶不喜欢这样引人注目…好像闯祸了…
他向上左看右看，“那个…”日向翔阳无措地挥手，企图把人们的关注点引到自己身上。
而白光一叶只是起身，深吸一口气，第一次，第一次不管不顾地冲到前面，在陌生的目光下，在明亮的灯光下。
“嗯！我看到了！”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她回应着。
日向翔阳眼睛睁得很大，炯炯有神，泪水混着汗水落了下来，他却浑然不觉，周围的声音渐渐消失，只剩下他猛然急促的呼吸声，“太好了！”他跳了起来。
“其实小不点下午还有一场比赛哦，”及川彻像个好孩子一样举起手发言，“而且，工作人员已经看过来了哟~”
话音刚落，两个人瞬间呆在原地，一个迅速蹲下躲了起来，一个全身红透了，脑袋冒着热气。
“嘛嘛，毕竟是第一次胜利嘛，翔阳，要走了哦，”菅原孝支上前把已经宕机的小学弟推走，不忘转头，“对了，白光学妹一会可以来食堂找翔阳，我先让这个小子冷静一下。”
“那我们也先走吧，下午还有比赛呢…”
人走得差不多了，佐藤春子泪眼汪汪地出来，她这样子把白光一叶吓了一跳，“怎么了？春子？”
“没事，”她抹去眼泪，“我就是太感动了，有生之年竟然可以听到一叶那么大声说话。”
“……我们先去吃饭吧。”白光一叶拉着佐藤春子就往外走，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微暗，“对了，一会我要出去办点事情，春子可能要在大厅等我一下。”
“没问题！”
“对了，春子，如果一会翔阳来找我，让他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就好了。”
另一边，日向翔阳被五个学长围住，同级的人则是在外圈看热闹。
“老实交代，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们中第一个自带家属的人，居然是你，不可小觑啊，翔阳。”
“所以说，上次吃到的饼干，原来是喜糖吗？”
“不，不是…太快了！”无论是问题，还是进度！
“没追到呢。”田中龙之介拍了拍他的左肩膀。
“没追到啊。”西谷夕拍了拍他的右肩膀。
“所以，今天翔阳请客！”两个异口同声。
当然，这只是个玩笑话。
“白光同学今天不是要去扫墓吗？”武田一铁疑惑地开口。
空气瞬间凝固，日向翔阳愣了一瞬，“我去找她。”
他冲了出去，没有任何迟疑，她不喜欢说谎，更何况她知道武田老师会来这里。
日向翔阳在大厅里找到了坐着休息的佐藤春子，“一叶呢？”
“还真来找了…”佐藤春子顿了顿，“一叶说有事情出去一趟，下午就回来，如果日向同学有什么事的话，打电话给她。”
花店门头挂着一个小风铃，玻璃做的，声音清脆。
“老板，有菊花吗？”
“有的，您稍等哈。”
风铃再一次响起，随着开门的力道在空中打着转，白光一叶捧着一束白色的雏菊从花店出来，打了一辆车到了仙台公墓。
她拿出手机翻了许久，才终于找到地址，随手放了首欢快的歌，边走边哼。
白光一叶还没到地方，就远远地看见一位穿着素雅的妇人，跪坐着摆放贡果。
她走上前去，脚步声引起了妇人的注意，妇人扭头，“一叶？”
白光一叶没回她，只是自语，“还真是今天…”
“一叶，你怎么来？”妇人站起来，拍打着身上的灰。
她没怎么变样子，只是眼角多了些皱纹，及腰的长发用玉簪挽起，看起来像个贵夫人。
白光一叶从花束中抽出一枝，又随手把剩下的放到旁边的墓碑前。
“一叶，你放错人了，这个才是。”
“我知道，”白光一叶把手里的一枝递给妇人，“您现在姓什么？”
妇人接过花，“上川，上川惠子。”
“这样啊，”白光一叶终于把目光施舍给上川惠子身后的石碑，她看着那张彩色照片，那张从新婚照上扣下来的照片，半张脸被划烂，只有一双眼睛完好无损，再往下是几颗果子，都是他不喜欢的，有一颗甚至已经开始发霉了。
白光一叶噗嗤一下笑出声，“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吗？上川夫人，如果你要骂人的话，我可以回避的。”
“我已经骂过了，”她抬起左手，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闪着光，“你呢？为什么会来，这还是第一次在这遇到你，”
“因为请假的理由是来扫墓，然后突然想起来，他还真的在这里。”
上川惠子挑眉，“那这个人还是有点用处的，”她看向白光一叶的手腕，“你看起来好了很多，听医生的话，有多晒晒太阳吗？”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却又恰到好处地替白光一叶作出回应，小太阳的图标闪烁。
“有哦，”她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