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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颜瑾听了这消息,不免蹙眉:“你还在病中,如何好去见客?我让东出过去回话。”说着就站起身。

    颜瑛伸手按在她腕上,缓缓离座而起,一边应了声:“无事。”

    她没有与颜瑾再多解释,唤过小燕来服侍梳头穿衣,略作收拾便往前面去了。

    厅堂里飘着一缕温热的茶香,颜瑛踏进门,迎面就看见颜老爷笑容可掬地坐在上头,颜同文和戚廷彦对位于左右下首,手里执着茶盏。

    戚廷彦原本正静静在听颜家父子说话,转脸看见她来,眉头微微拧了拧,放下盏,起身等人行至近前。

    颜瑛站定,先向自家长辈行了礼,才面向他浅浅把身一屈:“戚大公子。”

    戚廷彦抬手回了揖礼:“颜大小姐。”

    两人隔着几步相对而立,姿态端正,语气平静。

    “莲姑。”因已定了亲,颜同文也就不避讳在戚廷彦面前称女儿小名,反而刻意这般唤出来以示彼此亲近,“莲越听说你身子不适,正在向我们关心。”

    戚廷彦没有接话,目光恰扫过颜瑛攒起的眉头,只是瞬间,她又恢复如常。

    颜家父子自在傍边笑吟吟地把他们围观着,这气氛让他心中发腻,开口说了句:“我有些事想问询颜小姐。”

    话毕几息,戚廷彦眸光微转,看向颜同文。

    颜同文起初还没察觉,但见他神色清淡地只是这么看着自己,又一转瞬,忽然明白过来,不由地面上发红,嘴里呵笑道:“是了,莲姑,你要好好为莲越解惑才是。”说罢,向颜老爷道,“爹,我那里正有点事,去去就来。”

    颜老爷面不改色地捋着胡子离开座椅:“你说的是头里柜上来报的那桩吧?正好让他们未婚夫妻自在说几句,我与你一道去看看。”

    父子两个前后脚挨着出了厅门。

    戚廷彦敛起目中不耐,方向颜瑛说道:“我不知你在病中,本说不必请你出来。”他看了看她略显苍白的脸色,续道,“我长话短说吧。你的要求我向家里提了,祖父已经答应。不过他老人家的意思是给颜家的聘礼就要照原来预备的单子削去些,到时你这里面上还需多些忍耐。”

    颜瑛听着,无所谓波澜地点了下头,说了句:“我本不晓得府上给我预备的什么单子,随便吧。”

    言语间淡淡讽意,好像全明白这不过做作之辞。

    戚廷彦脸上微红,没有说什么,略略颔首,抽身走开两步,又停下来回问道:“你拿自己的茶定换这个,别人也记你的情么?”

    颜瑛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敷衍:“你给了就是了,本又不是同心夫妻,议论这些也是多余。”

    戚廷彦被她这般抢白,一哽,旋凉声一笑:“好,随你便是。”临走仍觉气不顺,补了句,“难怪你病着还要被人招来唤去。”

    颜瑛理也不理,后脚径直出厅回房,冷着脸往还未收的桌前一坐,吩咐小燕:“把笔墨摆了。”

    小燕讶道:“怎地突然又要写字了?先把饭吃了吧。”说着,把煨在行灶上的粥重新给她盛来。

    颜瑛无声无响地呼哧了两口气,端起碗,很快把粥扒了。

    “小姐,”小燕盯着她,“你精神好些了?”

    颜瑛催她摆上笔墨,嘴里说了句:“我有事。”

    外面的人胡乱传着裴潇不好的话,而她和戚廷彦的婚事又推进了一步,颜瑛的心里依然像有火燎着。

    裴潇是不可能一蹶不振的。她想,戚廷彦取代不了他,戚家不过能得着她的人,那又有什么?人终究是要死的,而她尤其活不长久。

    她要让裴潇明白,她和他都应该把目光放到可以实现的地方。

    这般寻思着,虑计越发清晰。颜瑛向枕头里把藏的那两册本子取了出来,先翻开裴潇所著的《喜春记》,看了片刻,放下了;又随手揭起《红拂传》,看过两眼,心中有了数。

    小燕在旁边看着她翻来翻去,最后把《喜春记》复小心地放回枕匣里,将《红拂传》拿到桌前摊开摆了,不禁凑近了好奇道:“小姐,你抄书么?裴翰林那本是他手写,字更好呢。”

    颜瑛耳朵红了红,淡定提笔蘸墨,口中说道:“戏本格律学问太深,他那笔力我仿不了。”

    小燕丢了一惊:“小姐居然是要写本子么?我去拿些瓜子来!”

    颜瑛蹙眉:“瓜子上火,我不嗑。”

    “是我嗑嘞!”小燕笑着就跑走了。

    颜瑛涨红脸把目光定在桌上铺的白纸,仿着《红拂传》的行文执笔飞快写了几个字,再要接上,却又顿住了。

    一看纸上这几个字,才不过堪堪写了个人名身份。

    她皱着眉,咬住了笔杆。

    ***

    裴潇走进裴大太太这边客堂,目光不动声色掠过与裴泽坐在一起的戚廷筠,脚下站定,先向母亲道了一礼,随后看向下面坐着的他二叔裴拱夫妇,亦如平常抬手礼过。

    裴泽和戚廷筠也与他见了平礼。

    “你回来这几日,和你二叔他们各有各忙。”裴大太太把唇角淡淡一牵,说道,“今日就算见过长辈们和你兄嫂了。”

    裴拱听着这话,面上略有尴尬地堆起笑,向和戚廷筠隔了把椅子落座的裴潇问道:“二郎身子好些了么?听说你要看账册,才刚长途到家,何必这样着急。”

    裴潇端过明月送上的茶,闲笑道:“倒不是为别的着急,不过我打算去广州帮三姐看一看叶家的聘礼准备如何了,反正是要去,正好再往福建看看爹。二叔也知道,他老人家一贯爱考校人,况他身为裴氏家长,自然少不得关问一二。”

    他这番话说出来,在场众人皆是一诧。

    “你又要出远门?”裴大太太微直了背脊。

    裴潇向他母亲微微一笑:“我回来路上已是这般打算的,不过想着先看望娘,所以抽出来这些日子回南江。”

    他又看向裴泽,说道:“大哥和嫂嫂成婚我没有赶得回来,礼还是要补的。”一面目光示意冯春将一封书帕呈了过去,“日后兄长金榜题名,父母妻儿若要爰居,也可省去些麻烦了。”

    裴泽接下拆开来看,不禁惊喜交加:“你在京中帮我置了宅子?”

    对过的裴二太太闻言,不由地也把腰挺直,探了探触不着的目光。

    戚廷筠虽仍是端坐着,但亦面露浅笑。

    “这礼他如何好收?”裴拱却是带着笑插进话来,“你的礼太重了,况且他还不知几时能进京去嘞,宅子空着倒是浪费了,请人照管还要开销一笔。”

    裴泽笑道:“爹,你这样话说,倒是不及二郎对我有信心了。”

    裴拱飞快瞪他一眼,又带笑向裴潇道:“若是这里街上哪处宅子,二叔也不与你客气,但京城实在远了些。”

    他这样说了,裴泽再三品味,只得慢把房契装回,亲自起身到裴潇面前,双手递去:“确实有些贵重了。”

    裴潇也不强人所难,自接下来,不等裴泽调转脚步,又说道:“那么我就在苏州城里给大哥寻一处吧,正好撇了前些日子因刘太监在县里引起的是非。”

    戚廷筠听着这话,神色微敛。

    虽然苏州城不如京中教人向往,但裴泽对不在南江这老地方的新宅子仍是动心的,此时裴潇说起刘太监这个理由,他反而觉得极好。

    裴拱还要再说什么,裴二太太以手掩嘴立刻咳了两声,他心急之下也没理,嘴唇刚一张,却又见裴潇向自己含笑说来:“二叔莫不是打算一再相拒,看我这闲人不起吧?”

    裴泽心知裴潇境遇不顺,怕父亲再三拒礼会让气氛僵住,忙道:“二弟哪里的话,你总算是进士及第,翰林出身,若辞朝休养也称作闲人,那我成什么了?你既这般有心,为兄的便不推辞,谢过了。”

    见此情形,裴拱只好忍下了肚子里的话。

    “对了。”裴潇此时方向戚廷筠道,“莲越和颜大夫的婚事,日子有打算了么?”

    他问得云淡风轻,仿佛随意拈起的话题,语毕,还低头啜了口茶。

    裴大太太却是不动声色地把背脊挺得更直了,指上一点点剥着橘子,眼睛看着他。

    戚廷筠虽不料裴潇问起这个,但也只当他是随口问候,于是回道:“之前回门时听伯母说正在拟聘礼单子,因想颜大姐早些进府好就近照料吴娘子,可能里里外外筹备下来,日子就定在年后。”

    裴潇慢慢又喝了两口茶。

    “那我恐怕又是赶不上了。”他随手放下茶盏,微微而笑,“他是自己人,颜大夫也在疫村救助过我,还照料我娘有功;这礼也是无论如何要备下的。”

    戚廷筠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一笑。

    这里几个人把事情谈罢,二房的人便起身告了辞,裴潇也离开原位,向裴大太太旁边椅子上落了座。

    “你是认真在说么?”裴大太太把剥开半边的橘子往面前一放,眉头轻锁。

    裴潇顺手把那剥了一半的橘子拿起,口里说着:“自然是真的。”

    “二郎。”裴大太太伸手按在他手背,“我是叫你想开些,可你……也不必非得如此,便是要送贺礼,也是我来准备。这事我一时疏忽,让戚家借你二叔的手给截在了半途,如今你自己本是这般处境,还要体体面面地去给戚廷彦和颜瑛的婚事做面子,我……”

    裴大太太说着红了眼圈,一手捏着帕子抵在鼻尖,半晌说不出来后面的话。

    裴潇握住母亲的手:“你老人家也是操心我。”又把笑携了,“总是我心仪她一场,婚礼既不想去,这礼便不打算送太轻,娘就不必破费了。”

    “你倒有钱,还给你大哥在京里置办宅子,少不得千两花出去。”裴大太太听他说那些已不是滋味,自觉儿子又要出远门是为疗近日种种心伤,忍不住怨道,“你也不要去哪里了,我也把你的婚事筹办起来,难道我的儿子会连一个好女子也求不得么?”

    裴潇闻言,神色却肃了几分。

    “娘,你若这般做,才是让我成了笑话。”他说,“倘叫她知晓了,岂不以为从前种种不过是我诓骗于她?本是有缘无分,却生生变成假意虚情,孩儿人格何在?我的性子母亲是知晓的,若要如此,倒是逼着我去做和尚了。”

    裴大太太再没有提起这话。

    裴潇从母亲院子里出来便回了荷风轩,刚走过水桥,就看见裴清在篱笆外踱来踱去。

    “二哥。”裴清看他回来,立刻停步唤道。

    裴潇缓步经过,一面向他瞥去:“你在这里做什么?”

    裴清跟在他身边:“你不要我来,我只好在外面等了。你都要给大哥送宅子,怎么不肯请我喝盏茶?”

    “你也娶了父亲是知府的戚家女么?”裴潇在竹扉前停住,回首看着他,半笑道,“或许你该问问戚廷彦,看他还有没有这般姐妹。”

    “你还说姐妹嘞——”裴清把脚一顿,“颜瑛她表姐正要同我拆伙,她母亲也从我们家织场出去了,你晓得么?”

    裴潇静了静,神色淡了些:“怎么,你是要我反过来安慰你?”

    裴清低了下脖子:“不是,我就是想同你说说话。”

    “没空。”裴潇抬脚进去了。

    石秋捧着一本薄薄的册子迎到门首,见他过来便道:“二爷,颜家那小丫鬟给了白墨这个。”

    裴潇立刻伸手接过,口里问着:“她身子可好些了?”

    石秋忙回道:“说是开始写这个精神就好多了,眼见着已是康复起来。”

    裴潇神色微舒,触手发现只是几页纸,最上倒似模似样地覆了张蓝色的纸封,落笔写着《玉归传》,字体似曾相识,又拐弯抹角地透着一股陌生。

    “可还说了什么?”他又问,一面已把纸封翻开。

    石秋就道什么也没说。

    纸上篇幅短小,字间却稀疏,好像写这《玉归传》的人生怕他看不清这些拐弯抹角的字。

    裴潇很快就翻阅完了。

    冯春和石秋见他嘴角含笑,不由面面相觑,却又都不敢问。

    少顷,裴潇从容把脸一抬,说道:“去看一看,若是四公子还在,请他进来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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