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兰音根本不敢抬头看他的神情,苟着身子,端起盆顺着脚踏往外退。

    直到出了寝殿的门,被刺骨的冷风一吹,她紧绷的神经才微微松懈,脸颊上火烧般的温度逐渐退却,若是再待下去她只怕会呼吸不畅憋死。

    寒冬腊月她脸上冒了一层汗,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黏在鬓角处,水润的眸子残留着惊吓,兰音暗咬银牙,只盼着是自己想多了,容宴对她没有什么其他心思。

    只要度过最后三个月,她就可以离开王府,嫁给表哥为妻,不再做伺候人活。

    兰音出来倒水,青条立刻凑上前,眼里是真真切切的关怀。

    青条把她拉到游廊圆柱后,压低嗓音问:“你没事吧,方才怎么回事,王爷有没有为难你?”

    兰音感激地看她,王府里待她最好的便是青条了,抿着唇摇头:“没有。”

    见她小脸煞白,满头大汗的模样青条便知道方才兰音也被吓着了。

    她皱着眉,疑惑道:“你做事一贯仔细,从未出过差错,今日只是包扎伤口而已如何会惹了王爷?”

    兰音做事最是让人省心,青条想不通上药包扎这么简单的活,怎么能惹了王爷不快。

    兰音也不知道如何开口解释,大年夜的事情她谁都没敢提起,那件事她必须烂在肚子里,一辈子守口如瓶!

    包扎伤口原本不难,是她太害怕容宴了才会出错。可她不是第一天进内院伺候,若说怕容宴怕成那样,只怕青条会起疑继续追问。

    兰音眨眼压下内心复杂的情绪,扯着嘴角柔声说:“王爷伤的太重,流了很多血,我动作不小心重了。今日多谢青条姐姐替我求情,我以后做事会更加小心仔细些,不再惹怒王爷。”

    青条叹了口气,还是不太放心:“你脸色不好,要不要回去休息,今儿晚上我替你守着。”

    兰音谢绝了她的好意。

    她刚才的表现已经很糟糕了,若是再躲着不去守夜,简直不打自招,万一惹怒了容宴她小命堪忧。

    暮色降临,兰音打开火折子点上蜡烛,转身去替容宴铺好被褥,捋平褶皱。

    她动作很轻,不敢发出声响惊动案桌边的容宴,手脚利落的将一切安置妥当,她才看向容宴。

    容宴穿着白色寝衣,敞开衣襟,精瘦腰间一圈白色纱布包裹,黑发未束散在身后,姿态随意慵懒,可那双眸子漆黑的像化不开的墨,充满了上位者的气势。

    兰音眼神微闪,躲开他的视线,快步回到外面丫鬟睡的耳房。

    虽然她尽力表现的冷静如常,可那虚浮步伐中的急切被容宴尽收眼底。

    容宴冷下脸,身体心猿意马,可他不屑强迫女人,跑那么快难道他还会对他用强不成!

    他暗斥一声,果然是个愚笨丫头,旁人挤破脑袋往上爬,偏生她避他如蛇蝎,不懂变通。

    晚上容宴躺下了,兰音还是不敢闭眼,和衣而躺。

    守夜丫鬟的耳房实际就是在房间内搭了个小床,用山水屏风隔挡着,房内一丝动静都听的清楚,方便主子夜里叫人。

    容宴目光扫过屏风后的人影,眸色暗沉。

    ……

    睁着眼睛到天明,兰音回到自己的房间。

    自从她调到内院成了容宴的大丫鬟后,便分到了一间小小的单人房,有了自己喘息之地。

    许是受了惊吓又熬了一夜,她发起了高烧,直接昏睡一上午,午膳时青条见她没去用膳来寻她才发现她烧的小脸通红,浑身都是虚汗。

    青条摸了摸她的额头,哎呦一声:“好烫!你这是病了多久,若我不来岂不是要烧糊涂了!”

    青条从自己房里找出上次吃剩的药,连忙吩咐人去厨房煎了,端来喂给兰音。

    一副退烧药下去,兰音勉强睁开了眼睛,喉间干涩沙哑,只能向青条请假让她代为当值。

    青条按住她:“你就好生休息吧,病成这样还怎么做事,你的活我自会安排人顶上。”

    她暗自住嘀咕,好端端的兰音怎么会病成这样。

    兰音躺了一天,手脚虚浮,突然门口有人说话。

    “兰姑娘在吗?”

    兰音强撑着起身,拿过一旁的月牙色水波暗纹裙,白皙的皮肤因着病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她打开房门。

    一个陌生男子穿着宸王府侍卫服饰,正站在她的门口,手里提着一个红漆食盒。

    她有些疑惑,站在房内没有出去:“……你是?”

    张如海看了兰音一眼,脸颊飞上一抹红色,立刻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兰姑娘长的可真好看!

    骤然见到兰音,他说话都不由自主变结巴:“兰姑娘,我,我叫张如海,是王府的前院侍卫。听,听说你病了,我…我拿了些吃食给你。”

    张如海是宸王府张管家的独生子,长得周正又是王府侍卫,府里府外不少丫鬟姑娘给他暗送秋波,可他一眼看中了兰音。

    兰音在慕云院当值,很少出院子,平日里也不喜与人来往,张如海很少能见到她。

    今日听慕云院的侍卫说她病了,张如海等了一天都不见她领膳食,按耐不住鼓起勇气来她住所找人。

    兰音并不认识他,微微摇头拒绝他的吃食:“不用了,我不饿张公子拿回去吧。”

    “怎会不饿,你一整天滴水未进了!”

    张如海听见她拒绝,急切递了过去:“只是些清粥小菜,兰姑娘收下吧。”

    兰音冷了脸,语气清冷疏离,:“张公子请回吧。”

    她绷着脸像一株长在雪山悬崖峭壁上的白莲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虽美却难以接近。

    兰音长得天姿国色,纵使她与表哥定了亲,周边依旧有许多追着者,她对这些死缠烂打的男人通常没有好脸色,不给旁人丝毫会错意的可能,也免得旁人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张如海吃了冷脸,面色上有些窘迫尴尬,怕惹兰音厌恶只能走了。

    次日月色微亮,兰音便穿戴好,去接青条的班。

    青条见她面色恹恹,一张小脸下巴都尖了:“怎么不多休息会?”

    兰音瞥见她眼下的黑青,哪能一直让青条一个人瞻前忙后。容宴脾气古怪,旁人伺候青条肯定放心不下的,内院事事都要亲力亲为,让她歇了一天兰音已经领情了。

    “青条姐姐快去歇下吧,眼下都长出青色了,我已经退了热没事了,青条姐姐放宽心吧。”

    兰音照往常那样,将容宴要穿的黑色金丝双面绣暗纹长袍一件件摆放整齐,晨间要用的热水,温茶全都备好退到屏风后面等待。

    容宴不喜欢旁人近身,往常都只备着这些就足了,偏今日古怪。

    他穿着白色亵衣,摊开双臂,居高临下睨了眼一旁垂眉顺眼的兰音,语气冷厉。

    “站在那干什么,还不过来帮本王更衣。”

    一大清早就火气那么大,兰音只愣了一秒,即刻低着头上前取下长袍,仔细一件件替容宴穿整齐。

    容宴生的高,目视前方,宛如一棵青松,丝毫没有要俯身就她的意思,她垫着脚吃力的往上够,穿好衣裳手脚都酸了。

    兰音大病还未痊愈,纵使屋里点了炭火暖炉,还是出了细细的汗。

    她身子发软,正思忖着该如何小心,不要触了容宴的霉头。

    就听见容宴不耐烦道:“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过来?”

    兰音收敛心神看去,容宴已经坐下,她便上前拿起楠木钳珠篦梳,将他长发从头往下梳顺,从匣子里拿起一个掐丝嵌蓝宝石金制发冠,一双巧手将乌发竖起,最后扣上发冠。

    她站在容宴身前,全神贯注地整理发冠位置,兰音今日穿了一件宽松的素色布衣,腰间系了根竹纹腰带,勾勒出袅娜腰肢。

    容宴目光微垂,落在她的腰间。

    这么细,一只手便能掌握。

    “王爷,好了。”

    兰音许是脑袋还没清醒,竟然没察觉到容宴的视线,端着铜镜让容宴看。

    容宴面无表情,锐利的目光穿过铜镜落在她热气氤氲,白里透粉的脸颊,喉结微动,眸色渐深。

    他端起桌上热茶,饮了一口,身上的燥热不退反增,眸色暗沉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收拾床铺。

    兰音对此毫无察觉,掀开带着余温的竹青色团丝锦被,鼻尖嗅到了一丝奇怪的味道,手上动作变得缓慢。

    这是什么味道?余光瞥见床榻中间一点干涸痕迹,她瞳孔微张,白皙的双颊霎时爆红。

    容宴伤得那么重,昨天晚上还……他疯了吗?!

    兰音不敢细想,也不敢多看,囫囵将锦被连同脏了的褥子一同裹起来扯了下来,重新换上干净蓬松的锦被床褥。

    转身时她看都不敢看容宴那边,生怕他说点什么,快步离开。

    她皮肤白皙,脸颊连同耳根子都红透了根本无法掩藏,容宴的目光在那抹红色停留了很久。

    他眼底闪过欲色,容宴并不重欲,对女人也不感兴趣,避不开了也只会偶尔在沐浴时用手发泄,除了十五通晓人事梦遗过一回再没失态过,昨夜是第二回。

    容宴受了伤,陛下免了他上朝,他整日都待在府里,兰音一刻也不得歇。

    一会端茶,一会磨墨的,忙的脚不沾地。

    兰音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容宴,他好像故意折腾她,有些不假于人的事也吩咐她做,比如此刻她手都酸了,还不停的研磨。

    容宴并不好红袖添香这一套,书房是不许人进去的,可他非要让她站在一旁磨墨。

    她本就身体虚弱,勉强站了一下午,身体都有些摇晃,脸色越发苍白。

    身边的人停下,容宴抬眸瞥见她惨白的脸色,眼神陡然沉了。

    “病了?”

    兰音一个激灵,后退一步就要跪下,手臂却被人抬住,跪下的动作做了一半停住:“王爷?”

    容宴眉心轻拧,脸色不甚好看:“别动不动跪,本王没叫你跪。”

    兰音眼神呆愣,粉唇微张,无措的看着他,小脸泛着不自然的白,杏眼含秋蒙上一层水雾。

    罕见的懵懂傻气,颇为招人。

    容宴因晚上失态积蓄的不虞莫名就散了,心软了几分,何必与她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他抬手,想探探她额头的温度,却被回过神的兰音一脸惊恐的躲了过去。

    兰音吓得挣开他的手掌,匆匆后退,毫不犹豫地跪下:“奴婢无碍,多谢王爷关怀。”

    嘴里道谢,可那身体恨不得缩进尘埃里,似乎生怕和他扯上关系。

    容宴刚缓和的脸色瞬间阴沉的可怕,简直不知好歹!

    “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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