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十分,周砚终于回到了家,他扫了一辆便利店旁的共享单车,晃悠地顶着寒风从便利店回到了自己的小区。
刚进家门他就扔下了自己背包,换上了拖鞋,鞋底砸在木地板上,发出踢踏的声音。他冲进浴室打开了热水器,热气在一段时间之后,充盈了小小的浴室,水雾出现在洗漱台前的玻璃上。短暂的15分钟冲洗后,周砚从浴室中出来。
他将衣服扔进了洗衣机,毛巾随意地搭在头发上,房间里已经开启了空调,至少不会让他出来感到寒冷。水滴顺着头发滴落在木地板上,周砚用脚踩着放在地上的毛巾,随意地将其擦干。他伸手打开了放在桌子上了罐子,吃了一颗退黑素。
今晚是关键的一晚。
周砚抓过头上的毛巾,坐在了床的边缘,来回地揉搓着头发,毛巾被头发打湿,开始变得潮湿。他想倒在床上,但头发还滴着水,冬天不像夏天,即便是短发也不能很快就干。周砚只好拿起吹风筒吹开了头发,在一阵轰轰声中,将头发吹得半干,他支起身子,慢慢爬到了床上,钻进了被窝里。
房间的顶灯缓慢变暗,黑暗慢慢吞噬着房间,周砚躺在被窝里,身后是不算柔软的床垫,室内仿佛陷入泥潭中,空气也立刻安静了下来。坦白讲周砚其实并不怕噩梦,只不过老是做噩梦确实影响心情罢了。
药效开始上来了,意识也变得有些迷迷糊糊。
等他再次清醒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一夜无梦。
周砚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惊讶,没想到问题这么快就解决了。
科学界到现在还没有对人类为什么做梦给出完整又全面的解释,但有一点是很多人的共识,梦是有意识看无意识的一扇窗子,也就是说梦其实是人的一种潜意识。
周砚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许知诺自然也不是,但她却总比周砚反应要快很多。
“我X,不是吧你,连着做三周一样的梦,还不想办法解决,你是喜欢做噩梦的自/虐/变/态是吧?”
周砚没吱声。
“你就没考虑过吃个安眠药或者退黑素,又或者去看看医生吗?”
周砚还是没吱声。
“我真是对你无语了。”
所以回到昨晚的时间线上,周砚觉得应该采纳许知诺的建议,吃点退黑素。
效果现在也不用说了。
烧水壶的声音将周砚的思绪拉回来,他拎起水壶,为自己泡了一杯速溶咖啡,甜腻的香气弥漫着这个房间。炉子上的平底锅还在加热,里面的水珠在肉眼可见地消失,薄薄的橄榄油润了一圈底,在“咔嚓”一声中,鸡蛋落进了锅里,滋啦滋啦。
周砚手撑在灶台上,他抬起马克杯抿了一口咖啡,比起那份香气,味道只能说是有些寡淡,放下杯子,打开备忘录,开始记录昨晚的事情。虽然不知道这些对诊疗有没有什么用,但周砚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会记录下来。虽然就这样简单地解决掉了噩梦问题,让他内心有些复杂。但之后还会不会再次发生,这谁也说不准。
简单的记录结束之后,周砚给鸡蛋翻了个面,将已经加热好的吐司拿了出来,他吃得很简易,只是随意抹点黄油,从冰箱里拿出之前还没吃完的生菜,一点点火腿。他将火熄灭,煎好的鸡蛋盖了上去,最后再盖上一片吐司,层层叠叠就开始吃了。
vx的提醒弹了出来,昨晚发出去的好友申请已经通过了。是那位心理医生,周砚顺手点开了她的朋友圈,最近的一条是上一周。
一张复古咖啡馆的照片。
周砚接着往下翻翻,终于看到了本人的照片,一个中长发的女生,她的年纪看上去不大,栗色的头发配上那身白绿拼接的毛衣看上去极为温柔。
原来是女生。
收拾完这一切出门的时候,已经不算太早,周砚简短的和医生打了个招呼就将手机塞入了口袋离开了家。今天的他比昨天要穿的多了一点,里面多套了一件毛衣。最近几天的申城的气温直降,呼出的气变为白雾飘散在空中,秋风萧瑟,街边梧桐的树叶在不断挣扎,叶柄上牵连着与树那唯一一点的联系。
一个小时多的通勤,周砚来到了公司,上午有一个进度汇报的短会,下午要进行一场提案。隔壁的苗姐来的还要更早点,昨天她负责的项目出了问题,下班的时间比周砚还晚。见到周砚,她抬着疲惫的脸点点头,周砚回应了一下,顺手将提着过来的咖啡给了她一杯。
“楼下咖啡厅买的,喝点吧。”
苗姐一边感谢地接过,一边还对周砚说下次有什么事情就喊她,周砚坐在位子上,摆摆手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真正忙起来的时候,时间比想象地还要快,在一整个上午,周砚忙得脚不沾地,原先预计半个小时的短会因为效果达不到预期而无线拉长,他无意压榨新人,但交上来的东西实在是不像样。会议的时间越长反而越是糟糕,在这样低压的氛围之下,所有人都很疲惫。所以最后还是及时停手,结束了会议。周砚只希望之后交上来的方案是能看的。
下午的提案也是一波三折,原先的对接人本是周砚的熟人,预计想着不用多久就可以结束了,谁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突然来了个不认识的人,对自身的产品和理念可以说是一问三不知。团队硬是花了许久,先将原先就定好的简报重新梳理完毕给他,才开始进行提案。看着远远超出预期的时间,周砚深深叹了口气,正是有这些人,上班才会这么累。
拖这些人的福,等到晚上周砚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
回去的路上,周砚终于有时间看起了今天早上发出去的消息,那位林医生比想象中要专业,周砚不知道许知诺是怎么形容自己的症状,只是似乎让对面的林医生有些误会了。
她主动又很积极地询问着周砚的空闲时间,想就近找个时间约着第一次的诊疗。这样的效率比周砚想的要快很多,但想到背后可能天价的费用,这样的态度才是正常的。
周砚看着日历,找了个时间,这个周末的周日下午,那是应该最能空出来的时间。
虽然今天也是被资本压榨的一天,但今天下班的时间相比于昨天还是早的。想起早上整理过的冰箱,已经空荡得不像样子,再过几天之后,可能蟑螂都没办法在里面生存了。走到半路的周砚还是决定去趟超市,补充一点食物。
这个点的超市人很多,大部分都是些吃过晚饭,带着孩子一同出来的家庭。周砚推着小车走走停停,他单身一个人独居,自己其实不怎么做饭也不怎么会做,但是如果想省点钱活下去,至少面条还是要弄弄的。凭借着这些年吃的经验,他犹豫地站在菜台子前,思考着怎么才能挑拣一些看上去能保存时间长点的蔬菜。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下半身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他低下头,看见一个大概只有三岁的孩子正抬着头看他。
小女孩穿着鲜艳,亮黄色的毛衣上点缀着蓝色的小花,脖子后面垫着一张汗巾,蘑菇头的脸上有着大大的眼睛,她站着不动,费力地抬着头,奶声奶气地道歉,“对不起——”
周砚眉毛一挑,以为是迷路的小孩,他俯下身,思考着怎么开口,一个年轻的女人加快脚步一把抱住了小女孩,她将孩子搂在怀里,站起身向周砚连连道歉。
看见已经找到家长了,周砚便又站直回去,摇摇头,表示没事。在余光中,一个男人推着购物车急急地追了上来,三个人聚在一起,又给周砚道歉一次,随后才慢慢走远。周砚看着他们的背影,想起了一点往事。
在短暂的沉思之后,周砚敛下眼眸,继续盯着蔬菜去了。
后面在好心阿姨的帮助下,周砚总算挑选了一些食材,听闻他是一个人住,阿姨还贴心告诉他这些菜能烧什么。虽然在土话夹杂着普通话的连番轰炸中,周砚迷糊得没怎么听懂,但也还是频频点头给足面子。
他提着东西回了家,这次买的东西有些多了,因为不确定什么时候才会有机会再去,周砚一口气将想要补充的东西都买了一遍,他将东西都放在左手,空出右手,抬起左边膝盖稍微借着力,右手从另一边的口袋中掏出摸出因金属质感而冰冷的钥匙,因为视线被遮挡,找钥匙孔的位置有些难熬。
这个时候周砚又想起许知诺对他家大门的嫌弃,她总是怂恿周砚换个电子锁,因为老旧的钥匙锁太容易被打开。
钥匙插到孔里,周砚扭转着打开大门,清脆的转动声响起,在这安静的走道中格外明显。
或许真的可以找个机会换锁了,周砚慢慢思考着。
声音掩盖了微弱的呼吸声。
大门在背后因为回弹缓缓关上,物品跌落在玄关口,漆黑的屋子还没有开灯。
周砚高举着双手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他的脖子上抵着一把锋利的刀。
微微擦破了他的皮,留下隐隐的刺痛。
“别动。”
一个有些冷漠的男声回荡在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