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重查

    意识到邓氏与萧元荷的险恶用心,归宁解释道:“我只去过那一次。”

    这句解释十分苍白,归宁明白,萧元绰知道真相,他若想为她开脱,不消她多说,他也会帮她。他若不想,就是说破天,他也会让她不得脱身。

    宋娘子忍不住替女儿说句公道话:“这药非一日之功就可见效,而是长而久之。”

    归宁垂眸道:“外祖母生病时,我一直贴身照看她,服药后第一个月明显有了起色,可后来不知为何越来越重,又过了半个月,我见不妥,才写信给夫君和母亲。”

    “外祖母的症状在太医院应该有记录,不如调出来详查,看看有无蹊跷之处?”

    归宁所说在理,只有证明老太太的病情出现反复无常,才能说明药可能有问题。

    正巧今日萧元绰旬休,事不宜迟,他果断起身道,“我这就去一趟太医署。”

    此刻归宁也没闲着,召集前后院所有的下人,一一问话,只问老太太生病之间,众人外出情况,有无去过明渊寺或者那附近的人员。

    消息很快散开了,连秋姨娘和齐姨娘都得了信儿。唯独邓氏的院子,归宁未曾派人去,因着邓氏是长辈,萧元绰没有发下话来,她还是要留有余地。

    虽然时间过去的有些久了,但是自从弘文伯老伯爷过世之后,府内就开始守孝,极少外出走动,而老太太生病时,正是重孝期间。

    那段期间丧事刚过,府内取消一切嬉戏玩闹,既不与亲戚们走动,也嫌少有人来,但凡有个外出的,就显得格外特殊,容易让人有印象。

    果不其然,秦管事和秦三等人确定,邓氏和姜妈妈去过明渊寺祈福,好似是九月的哪日,那天还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是吴明套车带去的。

    而齐姨娘也有印象,有一次她还和邓氏打招呼,说了好久的话,当时大姑奶奶萧元荷也在,那应该是第二次。

    问了外祖母生病那段时间的出府情况之外,归宁又让人仔细回忆两年前冬末春初那段时日,有谁去过明渊寺。

    话刚出口,旁人还好,唯有齐姨娘心里躁动难安,那段时间正是她的儿子元湛,在天气反复的换季之时,染了风寒,久治不愈,最终病逝。

    可她日日夜夜都忙着照看孩子,哪里顾得着关心谁出了府这种事?

    不过,太夫人时常去明渊寺上香,虽不似这几月这么频繁,但隔上三四个月必去一次。

    外院也有小厮说,好似吴明带着姜妈妈出过门……

    **

    且不论归宁如何在府中自查,再说萧元绰匆匆赶到太医署,远远瞧见那里围满了官差,细问之下才知,原来是大理寺在办案。

    今天一大早,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大理寺,在公堂之上留下一个木匣子,打来一瞧,发现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药方。

    近日闹得最沸沸扬扬的当属明渊寺的案子,他们也第一时间想到了来太医署查脉案和底方,毕竟有身份地位的官员和家眷生病,都是请太医署的人去瞧。

    既然是在办案,以萧元绰眼下的官职还不能擅闯,只能悻悻离开。他没有着急回府,而是去寻邓睿江,他鲜少来邓家。

    见稀客前来,邓雪柔又是忙着端茶,又是急着递水,心里似吃了蜜糖一样甜,丝毫没注意萧元绰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等至正午,邓睿江才缓缓而归,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萧元绰也不多废话,二人移步至书房,屏退众人,开门见山道:“已经有人将药方送到了我姑母手上,大理寺已经开始在太医署查案了,估计很快就能查到我祖母的方子。”

    邓睿江闻言啐了一口,大骂道,“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鳖孙干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事,定将他剖腹挖心,大卸八块。”

    萧元绰面容清冷,睇了他一眼,竟突然问起一件在邓睿江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来:“兵部郎中郭荃的案子,后来是谁帮忙翻案的?”

    郭荃的罪名是先帝定下的,后来由新帝下旨重审。而新帝登基不久,他就去了应天守孝,这个案子他只是有所耳闻。

    当初这个案子就落在北镇抚司手中,后来新帝登基,北镇抚司重新审理此案,为郭荃沉冤昭雪。

    郭荃的案子并不复杂,先帝在时,在胡总督和戚将军的带领下,对盘踞沿海一带的倭寇进行了全面清剿,可这也要付出巨大的伤亡代价。所以对阵亡将士的抚恤尤为重要。

    因抚恤金被层层盘剥,引起了将士们的极度不满,极大的影响了抗倭官兵们的士气。他们不惧生死,就怕死后自己的家人得不到妥善安置;更怕身后落不下一个清白名声。

    这事儿后来闹得很大,先帝听说后,立即命人查办此案,而负责抚恤金发放的兵部郎中郭荃难辞其咎。

    最后他被以贪赃枉法罪论处,家产全部抄没充公。

    而郭荃的小女,便是徐四公子的心上人,萧元绰这才有此一问。

    邓睿江不明其中的纠葛,只当是普通的朝中事,细细思忖了片刻,才道:“抗倭之战主要在福建、浙江一带,因抚恤金一事险些引起哗变的是在福建。是福建的官员帮忙搜集了证据,交给了徐景芝,他上书皇上请求重新审理此案。”

    “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儿?”

    萧元绰道:“没什么,最近朝中对开海后倭寇频繁袭扰之事争论不休,才想起此旧事。”

    邓睿江不无嘲讽道,“我们的萧大人真是先人后己呀,都火烧眉毛了,还一门心思想着朝中事。”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萧元绰道:“萧府中接触过配药和尚的人都死了,一张药方说明不了什么。我母亲是去过明渊寺,但从来都是为我父亲和祖母祈福上香,不认识什么后山的和尚。”

    “听说锦衣卫万指挥使有把柄握在你手上,有没有机会请他帮忙斡旋一二?”

    邓睿江道:“那老东西也有所求,这要看你舍不舍得。”

    萧元绰面色含霜,冷冷道:“那是我妹妹,你可以护住你妹妹,难道我就该把我妹妹推入火坑?”

    **

    清明踏青,邓氏带着几位姑娘出去郊游,恰逢锦衣卫万指挥使送家眷回娘家,两位妇人就在林荫处歇脚,聊了几句家长里短。

    万指挥使端坐马上,正欲搭弓射天上的飞鸟,无意间看到了河边戏耍的萧二姑娘。

    那姑娘丝毫没注意到暗处有人偷偷观瞧,笑声如银铃,随着碧波一圈圈荡开,不知软了谁的心。

    掩映在桃花朵朵处的眉眼像极了他少时喜欢的一个人,只可惜因母亲坚决反对,二人最终没能在一起,致使她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身居武职,他最不喜读书,唯有两句诗深深植入心底,“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每每忆起,那颗被岁月打磨的早已平静无澜的心,都会忍不住丝丝抽痛。

    时光流转,岁月轮回,不曾想,竟在这郊外,于桃花灼灼处,再遇当年桃花面,只此一眼,再难忘怀。

    因是邓睿江的亲戚,便寻到了他打探此事。

    邓睿江曾与萧元绰提过,可是元昕已经和姚家定了亲,且无论是秋姨娘还是卢夫人,都对这份亲事很满意。

    姚瑾若自小和他一起长大,他怎好背信弃义,将他的未婚妻许给一个年过四旬,年纪足以给元昕当爹的人做妾?这实在为人所不齿。

    遂断然拒绝。

    今日邓睿江旧事重提,他依旧态度坚决,便是没有旁人帮忙,他也不惧:“真正见过那配药和尚的只有吴明、姜妈妈和大姐姐的奶妈三个人,如今他们都死了,若真无法控制,可将一切推到他们身上,我们依旧可以保全。你且不用慌。”

    “还有,你帮我放出风去,就说弘文伯府太夫人邓氏,本性柔弱,难堪大事。家里家外的事情从不插手,难免有刁奴欺主。”

    邓睿江道:“你是要将这些死人利用到底呀。”

    萧元绰道:“唯有死人的嘴最牢靠,还最不懂得辩驳。”

    匆匆交代了邓睿江几句话,萧元绰又赶回了伯府。

    由于他在邓家耽搁些时间,前脚刚进院,后脚文轩就进来报,“大爷,大理寺的人到了,有件案子要咱们府上配合着查一下。”

    “还有,您刚走,夫人就将阖府上下的人叫去孤芳苑问话,盘问是谁在老夫人和二爷生病期间去了明渊寺。”

    萧元绰眼皮跳了跳,脸色微沉,步伐也比平时快了些。来人乃新任大理寺正刘大人,很客气地说明了来意。

    萧家祖上的荣光虽已不再,但错综复杂的关系仍然牵连甚深,来查案的官差也不敢太过放肆。

    萧元绰拱了拱手,坦然道:“大人随意盘问就是。我母亲和我姐姐确实是明渊寺的常客,不过她们也只是去上香。大人若不信,可以再去明渊寺查证,问问是否有人见过她们做过失当之事。若有,我绝不姑息。”

    见他如此以大局为重,刘大人放下心来,笑道:“有大爷这句话,本官办事也就便宜了,来人,带承远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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