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鹤

    长义起身跟着那小小的式神走向仍在散发着余温的锻刀炉旁。炉火已经不如之前炽烈,但仍有明火跳动,一旁暗红的火星在炉膛内明灭不定,持续散发着灼人的热浪。

    不等长义伸手,已经有其他刀匠式神从内里捧着新锻刀飞出来。那两把刀,刀鞘尚未装配,锋锐的刀身在炉火的映照下流转着内敛的寒芒,如同沉睡的猛兽。刀匠式神轻盈地将它们并排放置在旁边早已准备好地刀架上,随后悄然退开。

    长义的目光落在两把新刀上,一眼就认出了这两把刀。

    虽说时之政府为本丸的锻刀炉设置了规则,不会出现本丸已有的刀剑,但能一次锻出这两把刀,也堪称是幸运至极了。

    他感叹,随后将符纸贴在其上,符纸下顿时涌现出弥小姐的灵力,潮水般蔓延包裹住了刀身,紧接着,金光带动了刀浮在半空,随后一炸,伴随着两声落地的轻响,两道身影自散逸的金光中缓缓显形。

    左侧的付丧神有着一头色泽温暖的金发,发梢微微卷曲,在残余的金光中闪烁着华美的光泽。额前几缕发丝垂落,却遮不住那双璀璨的眼瞳,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与生俱来的自信与慵懒。一身合体的深色劲装搭配肩部腰部甲胄,身后外黑内蓝的斗篷在显形带起的风浪间翻飞,整个人站在那里,便像一件精心打磨的艺术品,散发着名刀特有的、近乎张扬的贵气。

    小龙景光。

    他轻轻甩了甩头,抖落了新生带来的最后一丝朦胧,随即那双紫色的眼眸环视一圈,映入眼帘的是简陋的锻刀室,炉火的残光,角落堆积着的资源,以及穿着深蓝制服、神情沉郁的陌生付丧神。

    “哦呀?”他唇角自然地扬起一个弧度,声音如同上好的丝绸滑过琴弦,华丽而悦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这迎接新同伴的场面,似乎……过于朴素了些?不过,能在此地显形,也算缘分一场。在下小龙景光,敢问阁下是?”

    长义看向右侧的付丧神。

    显形的身影比小龙景光略矮一些,气质却截然不同。他有着一头柔顺的、如同初雪般纯净的白长发,用一根素雅的缎带束着发尾,些许发丝温柔地垂在颊边。五官精致,肌肤白皙,一双清澈的浅蓝眼眸平静而深邃。整个人宛如一幅淡雅的水墨画,带着古刀沉淀下来的宁静与出尘。

    姬鹤一文字。

    他并未像小龙景光那样立刻环顾四周,而是微微垂眸,长长的白色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似乎在细细感受着充斥于此处某种无形的东西。

    在刚刚意识彻底凝聚的刹那,一股庞大、精纯、如同生命本源般亲切的灵力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汐,温柔地包裹了他,抚平了新生灵魂的每一丝震颤。

    这力量源自锻造他们的主人,是赋予他们形体的根本,带着血脉相连般的呼唤。然而,当他下意识地想去追寻时,却感到那气息虽强大无匹,却如同被冰封的深海,被一层难以穿透的、冰冷坚硬的壳紧紧包裹着,疏离而遥远。

    片刻后,他才缓缓抬起眼帘,那双清澈的蓝眸平静地看向长义,微微颔首,声音如同山涧清泉流淌过玉石,温和而空灵:“姬鹤一文字,于此拜见。请多指教。”

    两把风格迥异却同样名贵的刀剑付丧神,就这样在昏暗潮湿且弥漫着压抑气氛的锻刀室中,显形了。

    他们身上散发的新生气息,与这个死气沉沉、仿佛被沉重秘密压得喘不过气的本丸格格不入。

    居然同时锻出了这两位颇为稀有的刀,弥小姐居然这么幸运?

    长义收好脸上的讶异。

    “我是山姥切长义,”他开口,声音不高,带着监察官特有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也是刀剑付丧神,目前是时之政府派驻本丸的监察官。”

    他微微侧身,示意他们跟随自己:“按照流程,你们需要前往天守阁二楼,谒见本丸的审神者,弥小姐。”

    “跟我来。”长义不再多言,率先转身向门口走去。

    小龙景光优雅地迈步跟上,步履从容,仿佛漫步在自家庭院。姬鹤一文字则安静地紧随其后,步履轻盈,白色的长发在潮湿的空气中微微飘动。

    回廊被雨幕笼罩,雨滴敲打着屋檐和地面。

    临近天守阁时,走在最前方的长义,脚步慢了下来。他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穿透雨声传来:“你们初来乍到,有几件事,需要提前说明。”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一个字都像在斟酌。

    “本丸近期经历了一些变故,目前处于……特殊时期。”长义语焉不详,“大部分留守的刀剑付丧神,都在执行重要的内部任务,短期内可能无暇他顾。因此,本丸的日常维护、资源收集以及后续的出阵任务,恐怕需要二位多承担一些责任。”

    小龙景光眉头微挑,脸上露出真实的讶异:“哦?意思是我们得自力更生?”

    姬鹤的目光则依旧沉静,目光落在长义紧绷的背脊上。

    “并非完全自力更生,”长义的声音更沉了几分,“会有引导者负责带你们熟悉路径和基本规则。但战斗需要你们更快地成长起来。”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侧过身来,眼中复杂难辨,包含了警示、告诫,甚至是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悯:

    “另外,本丸目前情况比较复杂。请谨记你们的立场和职责。在这个特殊时期,不必要的探查、多余的疑问,甚至是对某些‘异常’状况的过度关注,都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风险。”

    雨声淅沥,敲打着回廊的檐角,也敲打着新生的刀剑付丧神的心。

    “保护好自己,在弄清楚状况之前,务必握紧你们的刀。”

    长义的话如同沉重的铅块,沉甸甸地砸在潮湿的回廊地板上。小龙景光那标志性的华丽笑容收敛了几分,他侧头,与身旁的姬鹤一文字交换了一个短暂而无声的眼神。

    姬鹤那双清澈的蓝眸依旧沉静,仿佛能吸纳一切情绪,只是那微微抿起的唇线,泄露了他并非无动于衷。两人都从长义直白的警告中,嗅到了这个本丸深处令人不安的气息。这绝非寻常的“过渡期”或“变故”所能解释。

    然而,新生的刀剑付丧神,尤其是像他们这样名贵的刀,自有其骄傲与审慎。小龙景光率先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轻轻“呵”了一声,仿佛要将那份沉重呼出体外,恢复了那略带华丽腔调的嗓音,带着好奇转向长义:

    “明白了明白了,监察官大人真是用心良苦。”他语气轻松,“那么,即将要谒见的弥小姐,我们的主人,又是怎样一位人物呢?能让您这样身份的人亲自引导我们前去拜见?”

    他的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长义脸上。

    “见了便知。”

    小龙景光挑了挑眉。长义这种讳莫如深的态度,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他不再追问,只是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劲装的袖领口。

    姬鹤步履轻盈地跟着两人,也不多说话,显得游刃有余。在三人踏上天守阁二楼后,他还有心思看向窗外,他想看看这片自己即将生活很长时间的本丸。

    然而就是这不经意的一眼,让他一愣,随即停下脚步。

    那里,在连绵雨幕和草木半掩之下,一片突兀的坍塌废墟矗立在那里,雨水冲刷着残垣断壁,如同一个尚未愈合的巨大伤疤,狰狞地烙印在本丸上。

    那里发生了什么?

    不等他继续往下想,长义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姬鹤君,跟上。谒见审神者,是当前首要之务。”

    “……是。”

    姬鹤平静地收回了目光,回身跟上了面前二人。

    小龙景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无声地笑了笑,抬步向前。

    审神者的房间就在眼前了。长义屈指在门框上轻轻叩击三下,声音平稳而恭敬:“弥小姐,新锻的刀剑,小龙景光与姬鹤一文字,已至门前,请求谒见。”

    门内一片寂静。没有回应。

    长义对此似乎习以为常,他停顿了数秒,仿佛在确认无声的许可,然后才缓缓拉开了门。

    室内的景象和外面连绵阴雨的阴郁不同。墙壁和地板是温和原木感的颜色,和木质结构相得益彰。房间布置简洁而雅致,低矮的案几、素雅的坐垫、墙角的绿植,无不透露出一种被精心呵护过的、自然古朴的温和气息。

    当小龙景光和姬鹤的目光落在房间中央矮几旁端坐的身影上时,那份温馨感瞬间被一种无形的冰墙隔开。

    那是一位成年女性。她身形纤细,穿着一身剪裁合体、质地精良的和服。柔顺如墨的长发在脑后松松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她的肤色是象牙般的白皙,脸庞小巧。与一身素净不同的是,她的五官浓却冷淡。她的嘴唇薄而色淡,抿成一条冷冷的直线。

    在弥小姐身侧的矮几上,站着一只色彩鲜艳的鹦鹉。它安静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豆大的眼睛瞥了来客一眼,便不再理会。

    小龙景光抬头望去,那女子眼中毫无主人面对新铸刀剑应有的温和和期许,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寂静。

    这就是他们未来效忠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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