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野|种。
在我还不通世事时就被灌输这样的念头,不是特意的,只是照养我的女人总是这样念叨。
我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个词的含义,幼稚的拉着父亲的衣角问过他,却只得到了一记耳光。他力气用的很大,或许也不大,只是作用在那样小的我身上而显得大,纠结这个似乎是无所谓的,因为我并没有因为这一记耳光而失去或得到什么。
自那以后我就知道“野|种”是一个不可以说出口的词。
而我的哥哥与我不同,明明是同一对男女的孩子,但是他却是我的反义词。
我生长在二层楼房的杂物间里,他与我遥遥相望在正对着阳光的卧室里。他是长子,名正言顺。那个女人爱他,在夜里为他盖被子。父亲疼他,会为他过生日。而我,独自在那个小小的杂物间,没有窗户,暗自影藏在这个家庭里,我有时觉得自己像一株下水道里生长的植物,狭窄幽暗。
他和我的世界似乎是完全不同的,他于我,是高大绿树上的果实,在阳光的下生长,果皮莹莹的散发出诱人的色泽,是这高大树木穷极一生的意义;我于他,是缠绕在树干细密纹理上的寄生植物,盘旋其上,吸收不属于我的养分,挣扎向上。
所以他对我的厌恶是理所当然的,我对他的向往也是自生来就带有的。
他和这个房子里的所有人一样讨厌我,这也许是他倍受宠爱的条件之一,我想他可能并不真正的这样看待我,只是被逼无奈,我怜悯他,于是解救他。
那天他和院子里写生,我站在院子的一角,看着他,很久很久,直到天空的颜色变得昏暗,很多年后我再回忆起来甚至觉得是我所幻想的昏暗。
我听见我说:“哥哥。”
他没有理我,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哥哥。”我又叫一声,那时我的年纪实际上不大,应该是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的时候。
我猜是这样的原因使我认为他对我的厌恶实际是虚假的,伪装的,也是这样的原因,使他在那天回过头。
“干什么。”他很凶。
“哥哥。”我继续叫,不告诉他原因。
“干什么!”他很烦我,这是形于色的。
我不再叫他,而是靠近他,初始他后退,看似是嫌弃我,但我怀疑他其实是怕我。很快他自己也意识到怕一个比他小太多的女孩是一件多么丢脸的事,于是被我抓住了手腕。
在长久的沉默里,我不说话,他不愿说话,我拉着他穿过小区的长廊。我还记得,挂在横斜的廊顶的淡紫色的豆荚花,它们的影子歪歪的印在砖地上,连同他的身上。或许是因为他与这些生长于土壤的东西同源,那影子竟也是紫色的。那时我想,他真好看。
我们一路走,直到家里的卧室里。
他搞不懂我在做什么,狠狠的甩开我抓着他的手道:“你发什么疯?”
这次我依旧没有回答,但我也没有像之前一样叫他,只是用我的眼睛看他。我就是在这时证明了我的怀疑:他怕我。
他于是不再动作,陪着我做在卧室的一角。
过并不很久,我听见大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隐隐约约的哭声,是一个女人的抽泣,我很熟悉那道声音,它来自于照养我的那个女人。
我从卧室的门缝望去,看见她的头发被父亲狠狠的揪在手里,像是要连根拔起那样恐怖,仿佛那不是长在人头上的,而只是路边无伤大雅的杂草,我清晰的看见女人扭曲的面孔,泛青甚至于狰|狞的发缝。
“不……不要,不要……”她剧烈的摇头,非常害怕,居然生出勇气,向父亲揪着她头发的反方向退去。那真是惨|烈的一幕,因为我在空气中嗅到了腥|味。
父亲只是继续拽着她向餐厅走去,并将她狠狠的摔在餐桌旁。
“怕什么呢?是你自己做的对不对,你自己找的他,还生下了那个野|种。”
父亲说罢,就把母亲向一旁拽去。
这时,我才发现旁边还跟着一个男人。我不是第一次见他,但我很不喜欢他,他高高瘦瘦的,我直觉他像一只老鼠,没有原因。
我感到我身后的人呼吸变得粗重,于是我回头看他。看见他苍白的脸色,颤抖的嘴唇,我直觉他想要尖叫,但这样不好,会让他们发现我们,我必须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我伸出手死死的捂住他的嘴,将他柔软的脸颊捏的变形泛红,淡淡的粉色染上他的面,像是染料倾倒在纯白的布料上。我感到的手指深陷进他湿|软的口腔内,我听到男人和女人的声音,我看见他窒|息似的面孔。我不知道这时我应该想什么,因为这时我想什么都不太好,也太过于SQ。于是我只好思考初始我所发出的疑问:
野|种,这确实不是什么好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