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是她，但现在不是了。”
明枫把旧盒子放到两人面前，艾柯迫不及待地拿起来查看。
显然，他也看到了推牌上的刻字，是MF（明枫），不是FM（风鸣）。
假如这真是前反抗军统领的遗物，那基本可以确定，她们就是同一个人。“风鸣”只是一个代号，而“明枫”才是本名。
“可是，这盒子怎么来的？”
“在羽沢市的时候，帕夏给我的。”
“帕夏是艾琳娜的亲侄子。假如——我是说假如，这是他和艾琳娜串通好的，故意让你认下风鸣这个身份呢？”堇不安道。
明枫摇摇头：“凭艾琳娜的资源和手段，只要她想，挥挥手就能培养出一堆以假乱真的风鸣替代品，没必要兜这么大的圈子来利用我，让我变成一个假风鸣。更何况，过去的事，有很多细节只有风鸣本人知道，我也全都记起来了。”
艾柯又激动又小心地探头问：“……比如说呢？”
明枫看他一眼，轻笑：“你们不是想要公司大楼的反抗军资料吗？现在可以直接问我了。”
在五大公司登上斑驳岛之前，整座大楼都曾经被控制在反抗军的手里。从大楼基地撤退到地下圣堂，是最后的无奈之举。
所以，明枫刚从大楼内醒来的时候，能够阴差阳错地打开机房的大门，是因为她回忆起了反抗军留下的底层密码。
其实，当年那些资料都是银尘负责整理的，她未必全部知道。不过最关键的那些，还是记在脑子里了。
听到明枫这么说，堇和艾柯忍不住同时张口，前者犹豫了一下，最终却没发出一个音节。
她当然迫切地想知道银尘和叶灵的事，但眼下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假如父亲真的是一个叛徒，即使明枫能够原谅自己，艾柯又会怎么想呢？
他们接下来必须直面公司的威胁，显然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顾及，不能因为这件事受到干扰。
电光火石地想了一通之后，她选择先闭口不谈。
艾柯：“之前听过一个传闻，公司楼底埋了炸药，是反抗军的手笔。你知道吗？”
明枫：“还真有这回事。很可惜，炸药在五大公司占领大楼的时候，就被清除掉了。”
艾柯：“……这样啊。”
明枫：“不过呢——”
艾柯：“不过什么？”
明枫：“当年埋下的炸药有两批。公司找出了第一批，但他们不知道，还有第二批无法用常规手段检测出来的。那群人太傲慢了，把我们也当傻子。”
艾柯的眼神都亮了一下。
“真的？”
“当然，”明枫把那枚旧推牌重新收进兜里，点了点自己的脑壳，“炸药的平面图，都在这里了。”
艾柯走到她面前，激动地想去握她的手，想了想还是不合适，只好窘迫地摸了摸鼻子。
“所以……你真是统帅，对吗？难怪，我之前还觉得纯子对你的态度不一般。她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明枫点点头：“是。她早就觉得我是风鸣，反倒是我一直没有确认。”
艾柯激动得舌头打结：“那，那你能给我们调一杯真正的‘风鸣之声’吗？”
明枫打了个响指：“小菜一碟。不过，你已经不是第一个喝到它的人了。”
“还有谁？”
“帕夏。”
艾柯嘘了一声。
“还有，我去过纯子出事的现场，给她敬了一杯。”
艾柯：“……”
堇：“……”
沉默片刻，堇上前对明枫说：“其实，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和艾柯想了个计划。”
明枫毫不意外地看向他们：“你们想闯公司大楼，对吗。”
三人面面相觑，达成了某种隐秘的默契。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动静响起，某个人影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他很可能听到了刚才的对话。
艾柯很快反应过来，如同一枚子弹般冲了过去，站在人影身后，用机械右臂勒住对方的脖子，让人无法动弹。
现在，只要他稍微用力，对方脆弱的脖子就会被折断。
李志一顺从地举起双手，一点反抗的意图都没有：“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艾柯：“李老板，抱歉，您来得的确不是时候。”
李志一：“我只想看看明枫醒了没，不会掺和进你们的事。”
堇：“但是你听到了，对吗？”
——她指的是那句“想闯公司大楼”。
李志一装傻：“嗯？什么都没听到。”
艾柯：“请您放松，我们不是什么不讲理的强盗。只是有些话必须当面说清楚，否则，您恐怕就没法走出这个屋子了。”
说罢，他收紧机械义肢，把人勒得更加喘不上气。
李志一虽然紧张，但也算是处变不惊，居然没有拼命挣扎。
明枫见状，打了个圆场：“李老板打算带女儿离开斑驳岛。五方议会要开了，这里不太平。”
李志一立刻接话：“是，我马上要搬走了，不再回来。你们就算把联合科技公司整个拆了，也与我无关。”
他这个人很注重隐私，家里没有过多的安保措施，这种时候轻举妄动，有可能真的会被杀掉。
虽然明枫在场，和他也有点交情，但涉及对抗公司这种禁忌的话题，显然没人会保证他的安全。
他观察着其他人的脸色，顿了顿，下定决心说：“走之前，我还有一部分带不走的武器，可以留给你们。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
见他主动退让到这个份上，艾柯的态度缓和了，下意识看向明枫，征求她的意见。
明枫对他点点头。
堇也点头表示同意。
艾柯的右手垂了下来，后撤半步，松开对李志一的禁锢。
“成交。”
后者缓了口气，用手摸摸脖子，然后整理好自己的西装外套。
他瞄了明枫一眼：“小枫，我是好心来看你的。昏迷的时候，也是我让人把你抬了回来。事情弄成这样，你可有点对不起我了。”
明枫耸了耸肩，笑道：“不好意思，但你的那批武器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我和你不一样，不会用绅士的标准要求自己，偶尔做个趁火打劫的流氓也不错。”
二人对视，然后，李志一无奈地摇头。
“那批武器我本打算转手卖给□□，它们价值不菲，就算你做一千件委托也抵不上。不过，我到死都会记得你在‘极昼’调的那杯尼格罗尼。”
明枫：“多谢。”
李志一摆摆手：“算了，就当是付你那杯酒的小费，外加我识人不清的高昂代价吧。”
明枫：“怎么识人不清？我是颗定时炸弹，你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吗？”
在极昼的时候，四周全是监控，明枫就敢当着他的面表达对公司的不满，胆子大得能上天。
李志一：“但我又怎么知道，你连活都不想活了。”
从来没有人能在挑衅公司之后全身而退，五十年前那帮人不行，五十年后也没人能行。
他不觉得明枫是个疯子，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自寻死路。
“谁说我不活了？我会大摇大摆地走进公司，再大摇大摆地从里面出来。”明枫说道。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不管怎样，我还是很惦记你的酒。”
明枫摆摆手：“别惦记了。我没有人类的感官，尝不出酒的味道，今后也做不出更好的版本了。”
李志一扯了下嘴角：“那就后会无期吧。”
明枫：“后会无期——记得让你的人清点一下，后天我们过来拿武器。”
“你——”李志一气得额角青筋直跳，“知道了。现在带着你的朋友，赶紧滚吧。”
明枫扬起脸，没心没肺地对他笑了一下。
就在她抬脚准备离开的时候，李志一的女儿郑秋言忽然出现了。
相比上次见面，她的精神状态似乎好了很多，眼睛也有了神采。
没料到小姑娘会突然窜出来，明枫的脚步顿了一下，神色有些意外。
她主动和小姑娘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郑秋言飞快地说：“明枫，我和老爸要搬走了，你知道吗？”
明枫点点头：“知道。”
郑秋言接着问：“那你会坐飞机来看我吗？”
明枫低头笑了一下，踢了踢脚尖。
“我是黑户，理论上不能离开这座岛，只能一辈子躲躲藏藏。更何况，我有自己的事要忙。所以今天之后，咱们就永别了。”
“这样啊……”郑秋言有些失望地垂下头。
明枫的手搭上她的肩膀，轻轻摩挲了两下：“记住，出去之后别说你认识我，容易被通缉。”
李志一：“……”
郑秋言：“……啊？”
堇靠墙站在一旁，忽然道：“是真的。”
郑秋言：“没关系，在我这里，你就只是我的朋友而已。不管你要去做什么，明枫，祝你一切顺利。”
明枫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么纯粹的祝福，而且还是从一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的。
何况她才刚刚从她老爸那里0元购了一批武器装备，已经很对不住人家了。
罪过啊。
她假装咳了一声，故作潇洒地插着兜往门外走去。
“走了，勿念。”
——————
走出李志一的宅邸，明枫三人并肩而行。
一阵风夹杂着雨丝扑面而来，堇的头发被吹开，露出了她的金属耳夹。
明枫瞅了一眼：“刚才我就注意到了，这上面有朵堇花，蛮好看的。”
堇：“嗯。之前你送我的那盆真花，因为基地爆炸的缘故，已经没了。所以3D打印了一个金属的。”
艾柯：“说实话，凭斑驳岛的自然条件，那盆花就算留到今天，咱们也养不活。”
明枫：“这倒是。”
堇：“……还是很可惜。不只那盆花，还有整个游戏厅，都被公司的人毁得一干二净。要不是纯子有自己的房子，那时我们就露宿街头了。而且纯子明面上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她死了，用不了多久，市政的人就会把房子收走。”
艾柯安慰她：“这些天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也好物也好，最终都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甚至有的时候，光是一眨眼的功夫，我们可能就失去了什么。这些留不住的东西，就放任它离开吧。”
堇：“但是很神奇不是吗？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再回来的人，居然就这样出现在你我的眼前。”
说罢，她和艾柯不约而同地看向明枫。
后者耸了耸肩：“怎么？要我写一千字重生感言吗？”
堇摇头：“没有。只是突然觉得，我们打着反抗军旗号做的这些事，在你这个前统帅看来，应该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吧。”
艾柯双手合十：“明枫老大，我的女神，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拥护你重新成为反抗军的统帅。”
明枫“啧”了一声，坚决拒绝：“我才不想当什么统帅呢，都是被逼的。”
说到这里，明枫更生气了：“重活一世照样没自由，照样被通缉，最后还得打回公司大楼，它喵的。当年在地下，肯定是贿赂阎王爷的钱没给够。”
堇笑了，看向她说：“但是你有了新的同伴，我们会一起行动。”
艾柯：“没错，我们都被逼走上了这条路。就算不行动，总有一天公司也会找到我们然后杀掉，就像小浪和纯子那样。更何况，只有杀回公司大楼，才能找到修复你身体的方法。”
明枫展开双臂，一手揽住堇的肩膀，另一手揽住艾柯的后背：“行吧，都去。抓紧时间回家，我给你们调两杯真正的‘风鸣之声’。”
艾柯：“好耶！”
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