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荒唐后醒来,许逢时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不真实的梦,可身体的感觉和皮肤残留的痕迹印证着发生一切的真实性。
辞职当天,他就坐上了前来云南的飞机,落地当晚,就跟只聊过两句的租车行老板滚了床单。
许逢时,你大概是真的疯了。
“醒了?”
秦耀刷着牙从卫生间里出来,一副轻松自然地样子。他身上只有一条宽松的运动短裤,上半身精干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上面还有些闹抓的红痕。
“早饭想吃什么?”
许逢时轻笑了一下:“服务这么周到?”
秦耀的问题一出口,他们之间进行的就像是再普通不过的情侣晨起对话。
可许逢时心里知道,兴许只是这人风流惯了,对谁都如此。
秦耀眯起眼睛看着床上的人,大片花白的肌肤晃得他心猿意马。
“你都跟我回家了,我当然不能亏待你。”
秦耀转身回卫生间漱了口,再出来时,上衣不见了,“还能再来一次吗。”
秦耀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以前没觉得自己这么混。
只是眼前人很对他的胃口,无论是模样还是身段,像是老天爷按照他的眼光标准量身为他打造的一样。
许逢时哑然,一时间被他的直白弄得措手不及,失笑道:“你是属什么的?还是饿的时间太久,见了荤腥连骨头都不给人剩。”
秦耀这人,浑身上下就写了四个字——
随心所欲。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冲动,似乎人与人之间所谓的社交礼仪和套路在他这里均不奏效,他想干什么就要干,高兴不高兴都写在脸上,简单直白。
许逢时心里萌生了一丝羡慕,可他扪心自问,自己做不到。
许逢时摆手:“不行,疼。”
秦耀也没强求,听他这么说,老老实实又把衣服穿上了。
餐桌上,两人的气氛有种微妙的尴尬。
昨晚是许逢时人生第一次开荤。
对象是一个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陌生男人。
如今他们俩说不熟,负距离接触过,说熟,连对方多大年龄都不知道。
秦耀倒像是没什么感觉,大口嗦着米线,时不时跟许逢时介绍一两句碗里食材的原产地。
“你尝尝这个菌子,新鲜的,朋友前天刚从山里摘回来。”
许逢时也就听话吃了,果然很鲜美,比之前在北京吃过的所谓鲜菌味道要浓郁得多。
秦耀见他一连吃了几个,就把自己碗里的也都夹了他。
许逢时愣了愣。
这人,是在故意搞暧昧,还是天生就这么一副喜欢招呼人的脾气?
“谢谢。”
秦耀眼神戏谑地盯着他看,看他小口小口慢慢吸溜米线,吃饭的做派文雅,和他这种粗人明显不是吃一锅饭的人,突然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咧嘴一笑:“客气。”
当然,他脑子里的画面带了点颜色,不方便展开细想。
许逢时没理解他笑容的含义,自动忽略了。
“今天有什么计划安排?”
许逢时想了想:“没什么,随便走走吧,来之前,我也没想好要去哪儿玩。”
秦耀看了眼手表:“快十点了,你在家歇着吧,我得去车行一趟,有人租车,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说着,秦耀掏出手机:“我还没你微信,想好吃什么直接给我发消息。”
许逢时下意识的拒绝:“不用,我吃完米线就回客栈。”
秦耀晃了晃手机:“也行,微信总得加上吧?”
扫码,添加。许逢时几乎是机械性地把自己名字和工作电话发了过去。
点完发送,他就后悔了。
工作时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改不掉。
秦耀:“逢时,原来是这两个字,好听。”
许逢时并不否认。
据说当初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父母苦思冥想了很久,字典翻烂,又从诗词里寻找,终于敲定了这两个字。
起名那天,还特意摆了宴席,宴请亲戚朋友,只为了炫耀一个名字。
只可惜,他和他们,已经许多年没有过联系了。
吃完饭,秦耀骑车把许逢时送回了客栈。
一路上不知道是不是许逢时的错觉,不少人都在用余光打量他们。
小姜正在前台给新来的住户泡茶,见他回来,笑着问他昨晚玩得怎么样。
许逢时:“酒吧环境不错。”
小姜暧昧地眨眨眼:“有收获吗?”
许逢时但笑不语,捏了一枚桌子上的玫瑰饼,径自上了楼。
回房间之后,许逢时换了衣服,躺在床上研究起了最近几天的行程。他这次出来没有任何目的性,只是单纯地想找个舒适的环境放松,顺路想想接下来自己的路该怎么走。
明明是想看旅游攻略,结果手却不由自主点开了朋友圈。
开屏第一条,居然就是同行发的婚礼现场视频。
十二点,仪式刚刚开始。
许逢时自虐似地往下划,几乎每隔三四条就会出现同一场婚礼的现场实况。
许逢时心烦意乱地摁了锁屏键,把手机丢在一边,闭上眼,脑海里全是那人笑着来给他送请柬的模样。
暗恋了近十年的对象步入了婚姻殿堂,许逢时像个承受不住精神世界崩塌的流亡信徒,躲到了僻静古城里自我疗伤。
不知道旁人会不会起疑,毕竟,全世界都在为这对投行圈的金童玉女送上祝福,唯独许逢时这位新郎的忠实追随者没有出现。
过往一幕幕钻进脑海,突如其来的疲惫和空虚湮没了许逢时。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都在坚持什么,明明连心意都未曾说出口,只是朝着一个自己给自己拟定的目标削尖脑袋往前挤,如今支撑着自己努力的那份幻想彻底破灭,他连提起精神去上班的力气都没有。
其实他早也清楚,自己和那个人之间没有可能,可现实来临,他却依旧无法接受。
不知不觉,许逢时睡了过去。再醒,是被秦耀的电话吵起来的。
“祖宗,还睡着呢?太阳都要落山了。”
许逢时迷迷瞪瞪地揉着眼睛,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嗯?几点了。”
“快七点了,你不会睡了一下午吧。”
许逢时一惊,挣扎着想起身,转念一想,自己又没什么要紧事做,如今时间可以任意挥霍,没有会议没有应酬,他想睡多久就睡多久,于是又放任自己闭上了眼睛。
半天没听见回音,秦耀嚷嚷:“你该不会又闭上眼了吧?起床洗脸,到饭点了。”
许逢时的肚子很合时宜地鸣叫了两声。
十分钟后,许逢时下楼,秦耀正坐在前台泡茶,自在得像是在自己家一样。
“终于醒了?你这体格看着挺结实,怎么不禁折腾,是不是得加强锻炼了。”
许逢时飞速地瞥了一眼坐在电脑前的客栈店员,低声说:“别瞎说,我只是最近休息不好。”
秦耀却像是没看懂许逢时的遮掩:“昨晚你不睡得挺香?”
恰好,小姜带着新来的客人拎着包从前面走进来。
恰好,负责打扫卫生的阿姨推着垃圾车出门倒垃圾。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同一瞬间,落在了他们两个人身上。
许逢时皱了皱眉,面露尴尬,只得转移话题:“不是吃饭吗,走吧。”
秦耀叼着烟卷走在前面,许逢时在后面慢吞吞地跟着。
很奇怪。
许逢时跑来这种陌生的地方,本意就是想换一个环境,减少人际交往,多给自己一些精心思考的机会。
可眼下看,他好像和前面的这个男人以某种无形的方式牵绊在了一起。
秦耀带着他进了家土菜馆,似乎跟老板也很熟的样子,只见他打了个招呼就把许逢时领进了包厢。
他们两个人,却占了个八人的包厢。
秦耀把菜单递给他,许逢时仔细看了一遍,挑了两道可心的菜,故意又把菜单递还给秦耀。
秦耀也没说什么,起身,出门,喊人,点菜,回来的时候还不忘把热水壶拎来,给许逢时把茶倒上了。
许逢时饭吃到一半,秦耀接了通电话,对面似乎是喊他喝酒。
秦耀笑骂:“臭小子,几点了才喊我?一点诚意没有,老子今天没空,滚蛋。”
俩人挨边坐着,对面说话声音又大,电话里的声音能够清楚地传到许逢时耳朵里。
“耀哥,赶紧来吧,今晚有一等一的帅哥。”
秦耀不咸不淡地扯几句:“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心,有这样的好事谁还想得起来我。今晚我有事,挂了。”
听他和朋友引人遐想的电话,许逢时没表现出什么。
两人点了四个菜。只有一盘带辣椒。
许逢时平时不怎么吃辣,只是这家饭店味道确实不错,辣子鸡的味道很香,结果他筷子刚伸过去,秦耀就拦住了他。
“你,能吃辣?不疼了?”
许逢时想了想,作罢。
只是有些话,他觉得自己应该提前说清楚。
“你朋友喊你,你不用特意留下陪我,我想早点回去休息。”
秦耀好看的眉峰微挑:“睡一下午还没够?”
许逢时是个成年人,明白成年人利益互换的道理,秦耀如此主动地联络他,答案只有一个。
没睡够。
无论是秦耀的周到照顾,还是他刚才拒绝朋友邀请的行为,无一不表明,这人对自己,有需求。
许逢时:“我是来度假的,主要目的就是休息。”
这话已经有些生硬了。
可秦耀像是故意听不懂他的话:“那吃完直接跟我回家,我家不比客栈舒服?”
许逢时低估了秦耀厚脸皮的能力。
是他过于委婉了。
“我的意思是,我没想继续和你发生关系。”
秦耀终于放下了筷子,嘴里的食物咀嚼完后,他抽了张纸,随手抹了把嘴,眼神投放在包厢各处,总归没看许逢时一眼。
许逢时以为他是生气了。
结果秦耀再开口,却是问他:“打算在这边住多久?”
许逢时:“不确定,一两个月,又或者过几天就去别的城市。”
秦耀点了点头,摸出烟盒来,点了一根。
“你是没看上我,还是不习惯和人维持固定关系?”
固定关系?
他们之间,有机会谈得上固定吗?
“秦先生……”
“叫我秦耀。”
“……秦耀,和你相处很开心,只是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讨个清静。更何况,我总归是要离开的。”
秦耀深邃的眼眸被烟雾遮掩:“开心不就行了?”
许逢时愣了一下。
秦耀蛊惑道:“一般出来旅居的人少说也要漂个三五个月,你要是乐意跟我处,你在这边生活的费用开销,我包了。你要是不乐意,我就当交个朋友,昨晚的事翻篇。”
不等许逢时想好答复,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看清来电人的名字,许逢时的心颤了一下。
电话一直响到对方挂断,许逢时没有动。
等到第二次再打来,许逢时才起身。
“我去接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