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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一下变得微妙。
祝辽还愣在原地,那个外送员又催促一遍:“你是祝小姐吗?麻烦确认收货,我还赶着送下一单呢。”
她回过神来,抿抿唇,走到外送员门口,斟酌着开口:“这个……是谁送的?”
“我只负责送货,不知道对方是谁。”外送员见她实在不清楚,好心建议,“说不定会附送什么贺卡之类呢。而且这些算大手笔了,指不定是您认识的人送的。”
她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人会做这么张扬又非主流的事……
但应该不太可能吧?
尽管祝辽一头雾水,但她还是签字确认收货,然后费劲地把一大捧玫瑰花抱到自己的工位上。
那个男同事还站在她的座位旁边,正眼神复杂地盯着她怀里的花束:“这个……”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祝辽打断他,抢先回答道。
男同事还是有点质疑,祝辽把玫瑰花放到桌子下面,又抬头说:“我真的不清楚花是谁送的,但我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情传出去让别人知道。花我自己会处理。”
正值午饭时间,大家都去吃饭了,办公室此刻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人。风静静地吹动起大飘窗上的窗帘,安静可闻。
男同事沉默一瞬,还是点头,同意了帮她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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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祝辽有让男同事不要说出去,但毕竟有99朵玫瑰花,不是个小数目。
她被送花这件事很快就在同组内传开,甚至她去茶水间泡咖啡时,还碰到了另外部门的女生带着八卦的语气询问她这件事。
“究竟传到哪里了?”
她拿着咖啡回到工位上,表情一脸绝望:“为什么别的部门的人都来问我啊?”
这八卦程度,不亚于高中时期的校园论坛。
余淼憋着笑,小声开口道:“毕竟那么一大束花呢,你就算想藏,也估计藏不太住吧?”
见她还是不太高兴,她又转移话题:“安啦安啦,反正大家工作那么忙,就当个消遣的乐子呗,估计很快就过去了。
“不说这个了,我刚听有人说隔壁栋十七楼搬进新人了,好像是搞音乐的,据说里面有个大帅哥!红发耳钉!”余淼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的,“怎么样,要不要一起上去看看?”
红发?
祝辽忽然一愣,手边的手机恰好嗡嗡响了一声。她拿起来一看,正好一条消息跳了出来。那是个很熟悉的头像,但他们很久都没聊过天了,再看见,居然有种陌生的感觉。
LuW:【我回国了,见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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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辽和余淼一起坐着电梯前往隔壁栋的十七楼。
电梯门刚打开,她们就听见屋内传来震耳的音乐声,还伴随着架子鼓和贝斯的交响。
余淼有些震惊,悄悄伸脖子往里面瞄了一眼,可惜什么也没看见。
两人一起走出电梯,推开那扇玻璃门,清脆的风铃声悦耳。
“这里不可以进来。”门口站着一位长卷发女生,轻声阻止道。
她穿着一件碎花连衣裙,外面搭着件黑色短款羽绒服,化了妆,乌发红唇,属于长相很明艳的类型。
祝辽张张嘴,旁边的余淼也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下摆,看上去很不知所措。
“没关系的蒋汀,她们是我的朋友。”
一道清冽的男声恰好响起。
祝辽错愕抬眼,正巧和女生身后站着的男人对上视线。
他肤白矜贵,一头红毛惹眼,穿着一件普通版型的黑色冲锋衣,底下是同色工装裤,衬得腿更长,右耳戴着的银色耳钉直晃她的眼。
在余淼和蒋汀的满脸惊讶下,他一步一步走向祝辽,轻轻勾起唇角,扯出一个肆意的笑:
“祝辽,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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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休息室里,蒋汀端来了两杯咖啡,祝辽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她道谢。
“没关系呀,没想到你和我们阿妄居然认识。”对方笑得揶揄,“刚才抱歉啦,你们慢慢聊,我会帮你照顾你带来的那位朋友。”
等到蒋汀合上门出去后,祝辽才再度把目光放到眼前的人身上。
陆妄,她的大学同学,大四时去了奥地利做交换生,之后就一直留在那里。
说起来,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也是如此戏剧化。
那天祝辽原本约了室友逛街,结果却被忽然放了鸽子。正心情不顺时,教授刚好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让她把上周的大作业重新做一遍。
祝辽:“……”
现在心情更差了。
她漫无目的地走到了学校操场,这里热闹缤纷,台上搭了个简陋的台子,聚集了一大堆人闹腾,大声呼喊着他们的名字。
祝辽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完了全场。
结束后,她蹲在操场边上,眼睛酸酸的,忽然有点想哭。
“同学,别在这里哭。”
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传来,她抬眼,刚好看见半蹲在自己面前的人。
少年还穿着上台的那件黑色外套,微微喘着气,眼睛亮晶晶的,像小狗。
他塞给了她一瓶挂着水汽的冰可乐。
“心情不好的话就喝点冰的吧,会很爽的。”他这样说着,单手扣开自己那罐可乐的拉环,随意地和她碰了个杯,“敬自由。”
那天回去后,祝辽在学校贴吧上看见了有人上传的视频。
原来他们都是学校音乐社的成员,今天是在那里表演的。
她还知道了,给她递可乐的人,叫陆妄。
狂妄的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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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辽看着他,还有些恍惚。
陆妄真的可以算得上是她大学里最好的朋友了。
“怎么突然来这里?”他笑着问她,“是因为我给你发的消息?”
祝辽正在喝咖啡,闻言一呛:“才不是,我原本就打算来的好吧?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有多张扬吗?我们办公室的同事全都在八卦。”
这回轮到陆妄呛住了。
他笑得更恣肆,肩膀一耸一耸的。笑完后才想起来问她:“这么说,你就是隔壁公司的喽?但那不是一家科技公司吗?”
祝辽满脸迷茫,好奇问他:“你也知道烛景?”
他满不在意地转着手指上的银色尾戒,说:“当然知道啊,那个关于AR的PV多出名啊,挂在热搜上整整一个月好吧!这会也热度不减。而且烛景本来就是大厂,之前也有过很多出色的技术,我不知道才不正常吧!”
说完,陆妄又催她:“别转移话题啊,你到底为什么去烛景?”
祝辽沉默两秒,还是三言两语地同他说了一遍经过,但隐藏了和薛时寂的关系。
两人没有叙旧太久,反正以后见面机会还很多。
送她出去的时候,祝辽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怒目圆睁地盯着他:“对了,今天送到我办公室的玫瑰花是不是你干的!”
听到这个,陆妄挑挑眉,干脆地承认下来:“嗯,就是我啊。不过你居然现在才想起来问我,我真的好伤心啊辽辽。”
话音落下,他居然真的捂住胸口,做出一个委屈又受伤的小表情。
祝辽满脸无语,还是忍不住打他:“你是不是有病啊!知道我在烛景工作刚才还装不知道!九十九朵玫瑰!你钱多烧的荒啊是吧?我都没地儿放!”
陆妄连连求饶,飞快往旁边闪去:“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了!下班后我来接你,你把玫瑰花拿下来,我放家里去。”
这还差不多。
她走进电梯,又不忘瞪他一眼,然后才挽上余淼的胳膊。
两人一同回去公司。电梯里人满为患,两人缩在角落里,余淼还在兴奋地和她小声叭叭:“蒋汀好有魅力啊,还教我化妆小秘诀呢!她给我推荐了两款化妆品,你等我找找啊,我发链接给你……”
她艰难掏出手机,边嘟嚷边点开购物软件。
祝辽心不在焉地看着前方发呆,电梯忽然叮地一响,门缓缓打开——
门外站着薛时寂和孟姝。
几个人诚惶诚恐地问好,然后走出电梯。薛时寂冷淡点头,然后迈进来。
电梯依然很挤,他就站在她旁边,似有若无的冷香包裹住她。
薛时寂个子很高,落下一片阴影,西装袖口上别着一枚银色纽扣,轻轻擦过她的手背,冰凉的金属触感。
祝辽本能战栗一瞬,抬起头来,正巧对上他的眼睛。
薛时寂眼睛漆黑,里面好似被蒙上一层雨雾,让人不太能读懂他的情绪。
祝辽愣了两秒,对方已经平静地移开视线,身边的孟秘书低声和他汇报着这一季度的报表数据。
耳边嗡嗡的,她却好像什么也听不见,呆呆愣在原地。
直到听见叮的一声,余淼才把她从恍惚中拽出来:“走了辽辽宝贝,我们要下电梯了,薛总孟秘再见!”
被她扯着衣袖,祝辽仍然不愿马上离开,而是站在电梯口,不甘心地想要回望一眼薛时寂。
她想看看他,刚才的眼神究竟意味着什么。
倏然,电梯门开始合上,祝辽还站在门中央,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门已经被一只冷白的手挡住。
薛时寂平淡地按了一遍开门,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小心。”
祝辽被余淼拽出电梯,电梯门再次缓缓合拢,薛时寂的脸消失在跟前。
她情绪还没完全平复,另一段记忆冲进脑海。
刚和薛时寂在一起没多久时,他养了很久的一只小狗去世了。
接到他的电话后,祝辽急匆匆赶去找他,在一个小公园里看见了他。
少年穿着简单的黑色外套,静静地坐在长椅上,低头看着手机里小狗的照片。
原本情感淡薄的人,也会因为小狗的离世而难过。
那时薛时寂的眼神,和刚才看她的眼神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