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月迷津渡 >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萧浚野扬声道:“静王,去洱海的事得等等了,要不我分几个人跟你去。”

    小静王见了那些人的惨状,心里也很同情,道:“不必了,大不了下次再来,人命要紧。”

    众人快马加鞭,当天晚上便赶回了百里坡。萧浚野看着地图,从此地往南二十里便是南夷的部落,他们的首领孟昔统领着几万人住在此处,平时靠打猎和耕种为生,这些年过得还算安稳。

    袁驭恒当初拿下云南时,便恩威并施收服了孟昔。他对袁驭恒拜服得五体投地,率领五部族人听他差遣。最近他们做下这等事,怕是与袁氏分不开关系。

    白天死的那些人已经被路过的百姓发现了,萧浚野等人回来的时候,附近村里的百姓正在议论。有人说前头百里坡死了人,好心劝这些后生绕着走。萧浚野勒马停下问了几句,得知下午有官府的人来勘察过一遭,把尸体运走了。

    来都来了,萧浚野沉吟着,想去南夷部落看一眼。他从小在军营中长大,探查情报不在话下。

    于白鹤身为天机书院的云骑尉首领,自然不能错过这么机密的消息,道:“公子,我跟你去。”

    他武功高,带他自然不亏。周钰和严硕不放心,也要跟他们一起去,其他人留下来保护师无咎和云露。几人把车停在山林边,萧浚野道:“我们去去就回,保护好静王。”

    四个人裹了马蹄,匆匆奔过山林,悄然来到了南夷人的聚居地。

    前方就是寨子口了,火把熊熊燃烧,十来个人手持长矛守在此处。那些人皮肤黝黑,脸上抹着几道红的黄的染料,穿着白色坎肩长裤,胳膊上刺着大量的图腾。

    从这边进不去,萧浚野一招手,带着人去了侧面。几个人找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萧浚野猫在树丛里观察了一阵子,见巡逻的转到了远处,便轻身一纵翻了进去。

    其他几个人跟着他翻进了寨子,一路躲着人往前走去。此时夜色深沉,大多数人已经睡了。严硕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手心里也渗出了细密的汗水。这地方这么凶险,萧浚野也敢潜入,着实是艺高人胆大。

    前方传来一阵大笑声,一个硕大的篝火堆燃烧着,周围坐了三四十个人。上首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南夷男子,满脸大胡子,脑门正中有个刺青的眼睛,竖着长在眉间。他腰间佩着金刀,手上戴着几个大金镯子,透着一股威风凛凛的气势。几人躲在一棵大榕树后面,严硕道:“二郎神?”

    于白鹤低声道:“三只眼,是孟昔。”

    萧浚野听说当地人信奉三眼神,认为三只眼分别能看到过去、现在和未来。他们的首领孟昔把第三只眼纹在眉心,祈求获得神力。灵不灵验不知道,但看起来确实挺神秘的,能唬住不少人。

    他们围着篝火坐着,吃肉喝酒,正在为了白天的事庆祝。孟昔身边坐着个汉人男子,二十五六岁年纪,他脸上也抹着几道彩色,头发编成小辫子,身上穿着一件白坎肩。他的皮肤没有那么黑,说话是汉人的口音,显然是刻意打扮成南夷人的模样。

    有资格跟南夷五部首领孟昔平起平坐的年轻人,在整个云南也屈指可数了。萧浚野看着那边,心里大约猜到了他是谁。

    孟昔哈哈大笑,得意道:“二世子,你看我这情报如何?这一票得了八千多两的货,今天这一队人可是肥得很了!”

    萧浚野眸光一沉,白天那些商人果然是袁氏勾结南夷人杀的。

    世子只有一位,民间却称其他公子为二世子、三世子,取一个尊重之意。看来这人便是袁驭恒的二公子袁悬,仔细看来此人与袁窈有那么一两分相似,但带着一股尖酸刻薄的气质,比他差太远了。

    袁悬很满意,道:“事情办得不错,老规矩三七开,上头问起来你只说不知,推到土匪身上就是了。”

    还老规矩,萧浚野皱起了眉头,看来这是他们的老勾当了。

    这地方确实有些流窜的匪盗,偶尔打劫路过的商旅,但杀这么多人他们还是不敢的。袁悬下手之前连背锅的都找好了,为了给他爹敛财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那些人中有人带着玉牌,上头的纹样映着火光现出来,却是一个漩涡状的月亮。

    严硕低声道:“哥,你看,月亮。”

    萧浚野示意看见了,那边说笑的声音甚大,没人注意到这边。那几人喝了一碗酒,孟昔见袁悬的脸上砣红,有了几分醉意,试探道:“二世子,听说朝廷有撤藩的意思,王爷打算怎么办?”

    袁悬对此满腹牢骚,悻悻道:“我爹一再忍让,皇帝却不在乎我袁家帮他打天下的功劳,步步紧逼,着实让人寒心。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若是他下手,我们也只能有所行动了。”

    萧浚野嘲讽地勾起了嘴角,这人倒是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明明就是他们在云南作威作福,谋反还有这么多道理。

    孟昔早就盼着打仗了,早点打到中原去,他也好享受一番花花世界。他道:“我们都听王爷的,只要他一声令下,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袁悬咧嘴一笑,拍了拍他肩膀道:“我知道你忠心耿耿,狄叔叔那边也已经准备好了,都听我爹的,随时都能举事。”

    贵州承宣布政使狄彤昀是袁驭恒的结义兄弟,一直跟他一个鼻孔出气。皇帝要撤藩,自然也得罢免他兄弟。狄彤昀不可能坐以待毙,早就打算跟袁驭恒共同进退了。

    萧浚野又听了一会儿,见那边喝酒吃肉,已经醉醺醺的了。他摆手示意离开,几人悄然跟上。快到寨子边上时,忽听有人道:“那边有人,站住——”

    萧浚野回头一望,见一队巡逻的人转过来了。敌众我寡,没必要跟他们纠缠。萧浚野道:“快撤!”

    周围的人听见声音,已经涌了过来。萧浚野拔剑砍倒了几个南夷士兵,冲出了营寨,长长地打了个呼哨。藏在远处的骏马跑了过来,萧浚野赞了一声好孩子,翻身而上,打马就走。

    孟昔醉醺醺的,听说有贼人混进来了,连忙道:“快去追!”

    于白鹤等人跟着萧浚野打马飞驰,身后上百名南夷士兵紧追不放,火光顺着山路流淌下来。

    云露和小静王还在百里坡等着他们,徘徊了一个多时辰,忽然见萧浚野等人像放风筝一样,后头拖着一大群敌人冲过来,登时吓了一跳。

    “快快快,快走——”

    小静王反应过来,连忙拉着云露上了车。其他侍卫也纷纷上马,沿着大路往前疾驰。萧浚野很快追上了他们,道:“往北跑,到了蜀郡地界就安全了。”

    云露有点绝望,道:“那要跑多久啊?”

    于白鹤道:“快马加鞭,也就跑一天吧。”

    南夷士兵抽出了箭,拉满了弓朝这边射了过来。萧浚野伏在马背上,喝道:“趴下!”

    小静王在车里按住了云露的头,嗖地一声,一支箭穿过车门上的气窗射了进来,夺地一下子钉在木板上。云露吓得尖叫一声,趴着一动也不敢动,道:“小三爷,你招了一群什么玩意儿啊——”

    萧浚野早年曾在漠北遇到过十多个鞑子,当时疾风骤雪,他和兄弟几人硬是从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此时对比那时候都是小场面了。他也不慌张,反而有种血性复苏的感觉,大声道:“都是反贼,今天摸着他们的底儿了,狗急跳墙!”

    于白鹤安慰道:“别怕,咱们的马脚力好,他们追不上的。”

    南夷士兵呼喊着追了几十里,萧浚野往北穿过一个镇子,那些人总不能提着刀招摇过市,只得作罢了。

    众人不敢放松,奔行了一夜,天明时分来到了蜀郡。到了这边就出了袁驭恒一手遮天的地界了,几个人一头撞进了太守府,慌得跟被鬼撵着追似的,官差奇怪地看着他们。萧浚野出示了大将军府的令牌,道:“你们太守呢,我有要事跟他说。”

    蜀郡太守李晶一大早听说静王和萧大将军的公子都来了,好像还遇上了土匪,跑得灰头土脸的。他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治安不利,感觉头上乌纱不保,连忙赶过来请罪。

    萧浚野等人在后头花厅等待,喝着茶瘫在太师椅上,觉得此地风平浪静鸟语花香,感慨就差一步之遥便是两个天地。李太守快步赶来,进屋一个箭步就跪下了,惶恐道:“拜见静王,让王爷受惊了,下官罪该万死!”

    小静王倒没想怪罪他,毕竟南边的事他也管不着。他搁下茶杯道:“没事,你起来说话。”

    李晶诚惶诚恐地站起来,溜着边坐在一张椅子上。萧浚野把袁氏勾结南夷的事说了一遍,把那枚玉佩拿了出来。李晶的脸色顿时白了,他虽然早知道袁氏有不臣之心,但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他道:“我这就上报朝廷,几位奔波辛苦了,好生休息几天,下官派人护送静王回西京!”

    萧浚野道:“好,就交给你了。”

    众人休息了数日,在官兵的护送下回到了长安,总算松了一口气。萧浚野抬头看着天,想着错过的风花雪月,叹息道:“可惜去了云南一趟也没看到苍山洱海。”

    小静王还心有余悸,道:“人活着就行了,游山玩水以后有的是机会。”

    萧浚野回了大将军府,母亲一直深居后宅,还不知道他在外头经历了什么。她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脸道:“晒黑了,在外头过得怎么样,南边好玩么?”

    萧浚野一脸面瘫地想被一群土著追着拼命跑路可太好玩了,嘴上道:“还行,回来的仓促,忘了给娘带特产。那边的鲜花饼挺好吃的。”

    二姐在旁边看着,脸色不太好看。于白鹤也跟着一起去了,发生的事萧秋仪肯定已经知道了。州府送信的人八百里加急,走得比他们快,朝廷里的人必然也都知道了。父亲沉默地陪他们吃了饭,等着妻子回去休息了,这才开了口。

    “你们潜到南夷寨子里打探消息?”

    萧浚野喝了口茶,心想该挨的训斥总是要来的,镇定道:“嗯。”

    萧成锐皱眉道:“太冒失了!”

    萧浚野知道是有点危险,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己也探到了袁驭恒的底儿。他道:“我这也算立功了吧,朝廷怎么说?”

    萧成锐道:“给你的荫职快下来了,应该就这几天。”

    萧浚野本来还想自己考,没想到出去逛了一圈,功名以这种方式来了。他寻思着职位应该也高不到哪里去,只是以后不能去太学混了,有点可惜。他叹了口气,莫名有些惆怅。

    萧秋仪道:“早说了让你离姓袁的远点,你就是当耳旁风。如今亲眼看见了吧,他家早就准备造反了,他能是什么好人?”

    萧浚野不爱听老姐唠叨,何况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从蜀郡送信报到现在有半个多月了,朝廷必然已经有所行动。他一回家就跟闷在缸里似的,什么信儿都听不着,道:“现在外头什么情况?”

    萧秋仪道:“朝廷派了人去调查百姓死伤的事,镇南王那边态度敷衍,只推说是流寇作乱。就算土匪横行,也是他治安不利。皇帝让他亲自上京来解释,他又说心疼病犯了,无法长途跋涉。”

    萧浚野啧了一声,道:“这老头儿胆子是不小啊,连皇帝的话也不听。”

    萧秋仪道:“可不是,皇帝一怒之下下令撤藩,就五天前的事,那边应该收到消息了,但还没执行。眼下这个情势已经陷入僵局了,朝廷一直在给那边施压,袁驭恒也沉得住气,到现在还没举反旗,反而上疏哭天抹泪,说自己世代忠良,要皇上勿听小人陷害。”

    这些大事萧秋仪这么快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天机书院也是挺有能耐的。袁驭恒勾结南夷的事就是萧浚野发现的,他胳膊搭在椅背上,不爽道:“说谁小人呢?有本事藏兵,没本事承认,还阴阳老子……我捡了他儿子一块玉佩,那不就是物证么?”

    萧秋仪摇了摇头,道:“他要是死不承认,也没办法定他的罪。皇帝现在就想逼他起事,朝廷好直接发兵踏平他封地。可那老头儿狡猾得很,就偏不造反,只是闭门称病,让朝廷也拿他没办法。”

    萧浚野的神情沉重起来,这段时间他也想过,若是袁氏谋反,不光袁驭恒是罪人,袁窈也要背上反贼的罪名。萧家从祖父萧靖那一辈就南征北战,牺牲了无数将士才统一了天下,他无论如何也要守住这座江山,这是他与生俱来的使命,也是他不容改变的立场。

    萧家跟袁家从一开始就是势不两立的双方,自己却想跟袁窈抛弃家族的立场在一起,也太天真了。

    不,天真的从始至终都只有自己一个,袁窈是早就心知肚明的,他清楚他们的感情如蜉蝣一般朝生暮死,所以在它存在的时候,一直留恋它的绚烂。他的眼神中总是藏着什么,萧浚野以为是离乡背井的伤感,如今看来不止如此,隐藏的还有袁氏的野心。

    萧浚野知道袁窈有多恨他爹,以为他跟他父亲不一样。可他毕竟是袁驭恒的儿子,身上淌着一半他的血,袁驭恒的那些心机手腕,他与生俱来就会。没继承来的,在长大的漫长岁月里,后宅的斗争过程中,他光看也看会了,又岂是个完全无辜的人?

    萧成锐见儿子沉默不语,知道他念着同窗之情,心里很不好受。这次幸得是萧浚野发现了此事,要不然就凭他们平日里来往那么密,皇帝也要怀疑萧家。他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世上复杂的事多的去了,以后别轻易相信人了。”

    萧浚野低声道:“他没骗我什么,也没跟我要过什么不该要的……”

    他话音未落,忽然打了个激灵,意识到他把长生经拿走了。自己虽然不在乎那本书,可有的是人把它当成梦寐以求的至宝。尤其是袁驭恒,他这些年来一直想成仙,又身患心疾,拿到了那本书,便是解去了猛虎身上的枷锁。

    萧浚野骤然出了一身冷汗——难怪袁窈忽然匆匆离去,原来是要向父亲交差!

    萧浚野的心沉了下去,一瞬间仿佛有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他像是淹没在欺骗的海里,不住下坠。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曾经说过的誓言都成了笑话,他从一开始接近自己就带着目的,甚至不惜献出身体,只是为了拿到长生经。萧浚野浑身都凉透了,怔了良久才意识到,那么多美好的过往都是假的,他可能从来都没爱过自己。

    他像是要溺死在欺骗里,感到了一阵强烈的窒息。父亲跟二姐说了些什么,他一概听不见了,只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唱独角戏,既可笑又可怜。那么多的眷恋、想念、不舍都化作了泡影,他以为的情之所至,对于袁窈来说,只是一场交易而已。

    萧浚野的心情沉重,父亲见他双眼通红,关心道:“你怎么了?”

    萧浚野心里的愤懑根本没办法说出来,再在这里待下去恐怕要被他们看出来,哑声道:“我有点累……先去歇着了。”

    他说着自顾自地走了,浑身散发着一股压抑的气息,跟平日里的模样截然不同。萧秋仪微微皱起了眉头,道:“好端端的,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

    萧成锐看着他的背影,目光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道:“没事,等会儿我去瞧瞧他。”

    萧浚野回了屋,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帐子,想着从前跟他在一起的情形,逃避似的放任自己陷在那些回忆里。记忆中的袁窈对别人冷淡傲气,对自己却很温柔,目光清澈得仿佛从来不会骗人,做的一切都纯然发自内心。

    他们走到一起之前,萧浚野就在悄悄看他了。他坐在袁窈斜后方,总是能看到他端正的背影,还有纤细的脖颈,再往前倾一倾便能看到他漂亮的侧脸。有时候目光过于灼热了,袁窈仿佛也能感觉得到,回头看自己一眼。萧浚野便做出一副冷淡的表情,假装看着前方,其实心突突直跳。

    萧浚野一直克制着自己,提醒自己为了家族要远离他,却无法抵抗本能的吸引。他的容貌、性格,甚至他身上的气息都让萧浚野沉迷。他们一起读书写字的情形、烧水烹茶时的情形、跑马踢球时他衣裳被汗水沾湿的情形,在碧波河畔放烟火的情形,甚至他在自己怀里温存柔顺的情形,一幕幕鲜活得好像还在昨天,却忽然像镜花水月一般都被打碎了。

    袁窈是筑造那些美丽泡影的人,也是狠心打碎它的人。萧浚野从前爱的有多深,如今恨得就有多深。

    他一直很珍惜自己的感情,一辈子只想对一个人好,他以为袁窈就是那个人,却没想到被这么玩弄。他的双眼通红,恨不能揪住那个骗子好好质问他一番。

    他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间睡着了。醒来时天色已是黄昏,太阳渐渐沉了下去,有种寂寥的感觉。萧浚野望着远处出了片刻神,越发消沉了,轻轻掩上了窗户。

    萧成锐提着个食盒走了进来,把东西放在桌上,招呼道:“来吃点东西。”

    萧浚野不想让父亲看出自己的心思,勉强起了身,坐在桌前看着饭菜,没什么胃口。

    萧成锐坐在他对面,端起一碗粥喝着。他们以前在军营时跟士兵同吃同住,经常这么吃饭。萧浚野只是坐着出神,父亲道:“还没想通?”

    萧浚野心里一跳,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自己跟袁窈的关系不错,但应该没想到已经到了私定终身的程度。萧浚野一想起他,心里又生出了一阵恨意,不甘心就这么被他骗了。

    萧成锐不想让儿子为难,道:“袁氏反心昭然若揭,朝廷应该要有所反应了。你要是不方便就别管这事了,当不认识这个人,以后他是死是活都跟你无关。”

    萧浚野知道父亲是为自己好,可有些事越是逃避,就越折磨人。就算要抓他下狱,自己也得亲自动手才行。

    他下了狠心,沉声道:“若是捉拿反贼,我一定要去,亲自拿住袁家人交给陛下!”

    萧成锐有些意外,正视着儿子,仿佛要看他是不是认真的。萧浚野神色坚定,是真的要对袁家下狠手。老萧家的人没有软柿子,不能被人玩弄了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必须让他付出代价——

    萧成锐想如此也好,正好撇清他与袁家的关系,道:“那我帮你上疏请缨,让你去做先锋可好?”

    萧浚野的眼神冰冷,道:“好,多谢父亲。”

    静王回了宫,先去见了母亲。怜妃惦记着儿子,听说他在外头遇见了危险,担心得连觉也睡不着。她见儿子好好地回来了,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急切道:“好孩子,你没事吧?”

    师无咎笑道:“没事,我这不好好的么。”

    怜妃道:“娘听说镇南王有反心,娘就不该让你去那么远!”

    佛龛里青烟袅袅,她手上缠着一圈圈金刚菩提,屋里挂着的都是她手抄的佛经。这些年来她一直虔诚地诵经,她没有显赫的家世,有这么一个长大成人的儿子,就是她最大的依靠了。

    怜妃听说儿子在外惊动了反贼,还被蛮夷追赶,差点就回不来了。她越想越后怕,眼泪流了下来,道:“娘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娘不求别的,就希望你好好的。”

    师无咎温声道:“儿子知道,娘放心就是了。”

    夏末的风吹进来,小静王抬眼看向外面,天空湛蓝,像极了他在太学中无意间抬头时看到的晴空,然而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了。当初踏上去南边的旅程时,他从来没想过那是他们最后宁静的少年岁月了。

    皇帝的御前太监吕得容在门前道:“太妃娘娘,陛下听说静王已经回宫了,召静王去御书房觐见。”

    师无咎眼皮一跳,知道皇帝多疑,这次怕是不好应对。他面上没表现出来,道:“我知道了,这就去见皇兄。”

    送走了吕得容,怜妃有些紧张,生怕皇帝难为他。师无咎不想让母亲担心,微微一笑道:“没事,想来是皇兄关心,我去去就来。”

    师无咎去了御书房,昭明帝背着身看着墙上的疆域图,目光盯着西南方向,神色冷冰冰的。小静王恭敬行礼道:“拜见皇兄。”

    皇帝转过身来,审视了他片刻才道:“起来吧。”

    师无咎垂眼站着,皇帝道:“早说了不让你跟萧三儿出去,那小子惯会老虎屁股上拔毛。听说他撞破了袁氏的事,让南夷的土著撵了你们大半夜?”

    师无咎有点尴尬,道:“是,托皇兄洪福,臣弟没受伤,萧浚野也没事。”

    皇帝知道镇南王有谋反之心,还没想好该怎么动手,没想到这一层窗户纸被萧浚野一指头捅破了。他道:“一个个精神得跟猴儿似的,太学是关不住你们了。朕给他个荫职,让他上军营报道去。”

    “至于你——”皇帝看着他道,“听说之前读书的时候,你们跟袁家的那个质子走得挺近的?”

    师无咎心里一颤,想躲的还是没躲过去。如今袁氏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自己从前跟袁窈一张桌子吃过饭都是污点。他汗流浃背,两条腿直发软,刚站起来又跪在了地上。

    “臣弟当时不知袁氏包藏祸心,只是同情他孤身一人,绝不敢有丝毫勾结,请陛下明察!”

    当今皇族血脉只有皇帝和静王两个人,袁驭恒造反名不正言不顺,要是勾结了静王就能堵住不少人的嘴。静王无权无势,本来没什么威胁,可一旦跟袁家扯上关系就岌岌可危了。

    他知道自己要活下去必须表明立场,道:“袁氏都是乱臣贼子,臣弟冒死揭发了他们,袁驭恒必然极恨臣弟。臣弟忠于陛下,请陛下护臣弟周全!”

    他双眼通红,眼里渗出了泪花,好像极其委屈。皇帝心里也清楚小静王老实本分,这件事跟他没有关系,但心中还是不痛快。

    师不疑垂着眼,玩味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弟,他年轻,聪明,身体也健康,好的让自己嫉妒。他到现在尚无子嗣,若是将来上天不垂怜,他的一切都要落到静王的手里。他们小时候也曾经一起玩耍,他很珍惜这个弟弟。可从自己登上帝位,静王便生出了敬畏之心,态度疏远了许多,而自己的心也跟从前不同了。

    皇帝的神色变得冷漠起来,道:“这么说辛苦你了,朕原该嘉奖你才是。”

    小静王战战兢兢道:“臣不敢居功,愿为陛下鞠躬尽瘁。”

    皇帝冷笑一声,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小静王知道现在袁氏缩着头跟朝廷耗着,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逼他犯错。他想了想道:“袁驭恒的父亲还在濮阳老家,只要把他抓过来,袁氏必然坐不住。”

    皇帝淡淡道:“那条老狗六亲不认,绑他爹怕是没用。”

    静王也想到了此节,眼神里透出了狠意,道:“袁驭恒要是不撤藩,就以谋逆之名把他爹斩了。他不孝就无法立足,不能服众,势必要有所反应的。”

    皇帝没想到静王还有这等手段,扬起了嘴角。他来回踱了几步,沉吟道:“不错,既然是你出的主意,就由你去实施吧。着你为监军,跟席应带三千人去濮阳传召袁节。他若是抗旨不遵,就地格杀。”

    师无咎一怔,知道皇帝是要自己交投名状。让他带兵去打袁家,就斩断了袁家跟他联合的可能性。自己的母亲在宫里,皇帝也不怕他跑了。

    皇帝看着他,缓和道:“朕知道你一片忠诚,替朕把这件事办了,回来朕好好赏你。”

    师无咎不敢拒绝,垂首道:“是,臣遵旨。”

新书推荐: 骰娘来到家教世界 不要从净土走私灵魂 小庭落满霜 误入大型npc剧本杀 孤海共沉沦 不摘星 霓凰岁记(女尊□□) 两京纪事 带着空间回到七零年代 竹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