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炸雷般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萧浚野的身体一僵,有种不妙的预感。
那声音还带着些许没变完声的少年音,愤怒得像一座将要爆炸的火山。萧浚野感到身后风声呼呼作响,拉着袁窈往旁边一躲,一个少年已经抡着拳头砸到了墙上。
哐地一声,砖头都被打得松动了,那少年的力气倒是不小。袁窈吃了一惊,道:“小虎,你怎么来了?”
袁啸怒道:“别叫我小虎,我叫大虎!”
萧浚野喔了一声,道:“你就是阿窈的亲弟弟,姜大虎是吧?”
袁啸一拳朝他面门上砸了过来,还真有些虎啸山林的势头。他吼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哥动手动脚?”
他这么大脾气,萧浚野反而不生气了,嘴角一勾道:“我是他相好,你哥没跟你说过?”
袁啸更愤怒了,道:“我呸,你一个男的跟他相什么好!”
他说着又是一拳抡过来,要把这个登徒子浑身的骨头都打断。萧浚野不想一见面就打小舅子,让了他一只手,只用右手格挡。袁窈知道他的本事,也不着急,只在旁边道:“你小心了,我弟弟的剑法不错,拳法更是能敌百人,可别托大!”
萧浚野嘴角微微一扬,道:“放心,打不疼他。”
袁啸没想到他还有心情嘲弄自己,接连几拳打过去,都被他轻描淡写地挡了回来。他低头看自己的双手,一双拳头像碗口一般大,胳膊上缠着绷带,下头是他锻炼多年留下的疤痕。人人都夸他这一套虎啸拳练得好,他自从出山以来还没遇到过敌手,却没想到居然连碰都碰不到那人。
他怒吼一声:“老子一拳把你打到墙里去——”
他拳风几乎都要碰到萧浚野的身体了,几缕碎发被激得扬了起来,萧浚野的眼神一沉,动作却比他还快。刹那间袁啸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攥住了,脚下被他一踢,整个人倒翻起来,竟像风车似的被他抡了半个圈,一头倒载在了墙上。
砰的一声,墙头的瓦被震得碎了一地,石墙上也布满了裂纹。袁啸撞得头昏眼花,萧浚野拍去了手上的尘土,淡然道:“抠都抠不下来。”
袁窈吓了一跳,连忙过去扶他,一边道:“小虎,没事吧?”
袁啸吐出一口沙子,擦去了脸上的灰道:“都说了别叫我小虎,我叫大虎。”
他推开袁窈站了起来,看着萧浚野道:“那谁,刚才是我大意,咱们再打一场!”
萧浚野好久没练拳脚了,跟他活动活动也好。他摆了个起手式,袁啸抡着拳头冲过来,萧浚野这回稍微重视了一点,用了两只手。两人噼里啪啦地过了几十招,哐地一声,袁啸又被他打得飞跌出去。
袁窈有点心疼弟弟,道:“差不多得了,不疼么?”
要说修仙的人是更经打,饶是萧浚野用的是巧劲儿,他也算能挨的了。袁啸嘴角被打出了血,却还不服气,从身后抽出了重剑,吼道:“再来!”
萧浚野也取出了流光追星剑,两人在院子里腾上跃下,打得砰砰砰铛铛铛的,到处尘土飞扬,火花飞溅。
“再来——”
“再来!”
……
袁啸一屁股摔在柴堆里,摸着生疼的后背,这回实在没力气爬起来了。萧浚野站在对面,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道:“还来不来了?”
袁啸咬着牙,不说话了。袁窈过去把他扶了起来,道:“大虎,疼不疼,哪里伤着了么?”
袁啸心烦道:“别叫我大虎,我叫小虎!”
萧浚野走过来,扬起嘴角道:“好的小虎,知道了小虎。”
袁啸:“……”
袁窈噗嗤一声笑了,道:“行了,你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我介绍一下,这是萧浚野,是我的……好朋友。这是我弟弟姜大虎,都进屋歇会儿吧。”
袁啸沉默地看着他,道:“什么好朋友,再好的朋友也不能亲嘴吧,他是不是强迫你?”
反正都被他看见了,袁窈也不打算瞒着他了。他拉住了萧浚野的手,平静道:“我愿意的,我喜欢他。”
萧浚野的心怦然一跳,心里像是掀起了滔天巨浪,没想到他会在亲人面前这么坦然地承认。袁啸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转头看萧浚野。
萧浚野把手跟袁窈交握起来,态度认真起来道:“不是一般的相好,我们俩要一辈子在一起。阿窈跟我说过你,他说你武功很好,今天一见确实不错。”
袁啸接受不了这个事实,自己的哥哥要一辈子跟这个鬼见愁绑在一起,还有天理没有了?他身上还到处都疼,脑瓜子嗡嗡的。闻名遐迩的白虎少侠头一次受到这么大挫败,他摇了摇头,往后退了一步,忽然转身就跑。
“小虎!”袁窈往前追了一步,他却已经跑远了。
他回头埋怨地看了萧浚野一眼,道:“他才十七,你下这么重的手干什么?”
院子里到处都是袁啸打碎的砖头,那小子一拳下来有摧枯拉朽之势。如果换成别人,恐怕一身骨头早就被他揍得稀碎了。
萧浚野双手抱臂,吃味地道:“十七怎么了,两年前我也十七,谁没十七过啊。”
袁窈觉得他真是不可理喻,懒得跟他多说,进屋拿了药箱,快步找袁啸去了。
袁啸回了屋,铛地一声把剑扔在桌上,一屁股坐在床上,越想越气。他哥性情柔和文弱,自己从小修道,刻苦练武,一直想着长大了要保护母亲和哥哥。最近下山一趟,他杀了不少山贼,以为自己已经学成了,结果跟那人交手却一败涂地。
他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扶了一下左肩,嘶地倒抽了一口气。袁窈快步从外头进来,关切道:“没事吧,哪里疼,给我看看。”
袁啸还有点闹别扭,道:“不用。”
袁窈打开了药箱,道:“听话,快点。”
袁啸便解开了上衣,露出了带着淤青的身体。袁窈眉心一跳,也有点生气了。他把药酒倒在手上,帮他敷在身上,一边道:“我帮你骂他去,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袁啸感觉哥哥还是向着自己的,心里舒服多了。他道:“南边的土匪剿得差不多了,我听说你把娘接到水月谷了,就来找你们。谁知道看见他亲你,你俩还内样……”
他说着声音都打颤了,一个大好的修道少年,两耳不问红尘事,一心只诵道德经,这辈子连压箱底的东西都没见过,亲眼看到那样的情形感觉天都塌了。袁窈却有点不高兴,道:“什么这样那样的,你把话说清楚。”
“说就说!”袁啸愤然道,“他亲就亲,手往哪里摸,腿往哪里蹭?他是不是还伸舌头了,我那个角度能看见,亲嘴为什么要伸……”
袁窈的脸腾地红起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道:“行了闭嘴吧,小孩子家的别问那么多为什么。”
袁啸委屈道:“是你让我说的,我真说了你又不让——”
袁窈把一帖膏药贴在他脑门上,像打了个补丁似的。袁啸想了想,又觉得那人确实有些本事,年纪轻轻的,武功居然在自己之上。他道:“那人到底什么来路,怎么这么嚣张?”
袁窈收拾着药箱,嘴角泛起一丝笑容道:“他是大将军席应的关门弟子,护国将军萧成锐的三儿子,叫萧浚野,人送外号鬼见愁小三爷。”
袁啸忽然想起了什么,抬眼看着他哥道:“啊……他就是在试剑大会上拿头名的那人?”
袁窈有些意外,道:“你知道他?”
袁啸拢上了衣服,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道:“他打擂台那天师父去看过,回来说那小子武功不错,对他很欣赏。”
袁窈道:“他不光武功好,为人也讲义气,母亲就是他带人接来的。他从北边带来了五百精锐,就留在山谷里,保护咱们族里的人。”
袁啸一诧,没想到他为祈族人做了这么多事,难怪哥哥喜欢他,连自己都有些佩服他了。他想了想,道:“他对你好么?”
袁窈有点赧然,但还是道:“挺好的,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熟悉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说着话,忽然见一个人影从外头过来了。萧浚野站在门口,道:“好点了么?”
他刚才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头一次见面就把小舅子打一顿不妥当。刚才袁窈气愤愤地走了,自己要是不来哄哄,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袁窈夹在他俩中间有点紧张,生怕他们再打起来。袁啸看了他良久,沉默地站起来。萧浚野在门口没动,想着他要是还想打,自己就让他几招算了。袁啸朝他走了过去,两人对视了良久,仿佛两头野兽在确定地位。
气氛凝重得像最寒冷的冬天,肃杀得让人喘不上气来。袁啸微微低下了头,开口道:“哥夫。”
萧浚野没想到他会这么就服气了,而且这个词也是闻所未闻。小舅子忽然变得这么乖让他觉得有点不习惯,他下意识看了袁窈一眼,想问他跟他弟说了什么,怎么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面前的人高大英俊,出身不错,武功也好,还对他们一族有恩。袁啸觉得他跟自己哥哥在一起也没什么大问题,除了他是个男的——
袁窈既然不在意这一点,自己总不能棒打鸳鸯。反正只要哥哥喜欢,自己也没什么意见了。
袁啸道:“多谢你救我娘出来,我爹关了我娘二十年了,我都没办法把她接出来,你真的是这个——”
他比了个大拇指,表情真诚而又感激。萧浚野悄然松了口气,只要他不瞧自己不顺眼就行了。袁窈看着这边,眼里也带着一点温柔的神色,好像解决了一桩心事。
外头天光还不晚,袁啸道:“娘和舅舅都在吧,我去看看他们。”
他说着披上了斗篷,大步往外奔去,雷厉风行的模样还真像头小虎。袁窈想了想,忽然追出去,扬声道:“喂,娘和舅舅还不知道,你别乱说啊——”
袁啸早就跑远了,也不知道听见没有。萧浚野跟了出来,袁窈看了他一眼,道:“不会有事吧?”
萧浚野道:“不知道啊,那是你的弟弟,你比我了解他。”
袁窈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应该没问题,道:“没事,那孩子嘴很严的,不用担心。”
“你说什么?!”
袁啸茫然地看着勃然大怒的舅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姜缈坐在旁边,也是一副愕然的表情,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袁啸感到一阵不妙,眼睛下意识瞟向大门的方向,想要逃跑。那两个人那么亲昵,大白天就在外面搂搂抱抱的,谁知道他俩还没告诉家里人啊。
袁啸道:“没,我就是……我也是刚看见的,我以为你们早知道了。”
姜樵的脸色铁青,从前他就觉得那两个人不太对劲,一会儿吵架一会儿和好,跟小情侣似的。他们祈族人虽然处境艰难,但也不能让孩子委身于人来换取庇护。姜缈的神色也很不好看,出声道:“是不是搞错了,要不找窈儿来问问。”
姜樵沉着脸道:“去把你三哥叫过来。”
袁啸一副不情愿的模样答应了,出了门满脑子都是完蛋了,自己刚一回来就给他们捅了个大娄子,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袁窈从箱笼里找出两根水蓝色的丝绦系在玉环上,给萧浚野挂在腰带上,玉环晶莹剔透,随着行动又流动出深浅不同的蓝色光芒,就像从天上摘了一道月光。萧浚野低头看着玉环,爱惜的不得了。袁窈也把玉环戴在了身上,更是一派文雅风流的气度,和他再相配不过。
“真漂亮。”
萧浚野有点遗憾地摩挲着玉环,可惜只能悄悄戴一戴,要是让其他人见了又要惹麻烦。
袁啸从外头过来,显得有点倒霉,他站在窗户底下,磨磨蹭蹭的也不进屋,好像怕挨揍似的。
“哥,舅舅让你过去一趟。”
那两人都有些意外,互相看了一眼,有种不妙的预感。袁窈道:“叫我去干什么?”
袁啸一改平日里的大大咧咧,支支吾吾道:“那个……就是,他可能知道你们的事了,想问一问,你千万小心。”
袁窈的眉心一跳,心想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袁啸已经一个箭步窜出了院子,心虚地逃之夭夭了。萧浚野感觉这小子的嘴跟漏勺似的,简直和严硕有的一拼。
虽然不情愿,逃避也不是办法。袁窈深吸了一口气,整了整衣裳站起来。萧浚野道:“我和你一起去。”
袁窈摇了摇头,道:“我舅舅脾气不太好,还是我先去看看再说。”
他们一家人说话还能心平气和,若是自己贸然前去,说不定会火上浇油。萧浚野只好按捺住情绪,道:“那我先回去等你。”
袁窈出了门,独自去了舅舅的住处。天色渐晚,山谷里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萧浚野走在路上,心里还是惴惴不安,万一舅舅发起脾气来要打他怎么办?小舅子不讲义气先跑了,自己要是不去谁保护他?
萧浚野越想越不放心,大不了去替他挨一顿揍,也好过老是这样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忽然转了身,大步朝山谷深处去了。
族长的屋舍是一座两层的小楼,外头是一圈低矮的青石砖墙。院子里养着一条大黄狗,萧浚野刚翻墙进去,黄狗便警觉地大叫起来。萧浚野两三步奔到屋后,轻轻一跃上了房顶,坐在上头听屋里的人说话。
大黄狗仍然在院子里汪汪直叫,把链子拽得哗哗响。舅妈出来了,呵斥道:“闭嘴,发什么癫!”
大黄狗委屈地呜了两声,钻回它的狗窝里去了。萧浚野低着头,窗缝里漏出昏黄的灯光,从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屋里的人影。一个人规规矩矩地站着,只是一个影子都如青竹一般俊逸,另一个坐着抽闷烟,好像窝了一肚子火。
舅舅刚才已经发了一顿火,说他不走正路,非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母亲本来也接受不了,见他要打孩子,拼命在中间拦着才没打到袁窈身上。这会儿舅妈拉着母亲下去休息了,舅舅冷静下来,保证不再打他了,袁窈还是有些紧张。
“他逼你跟他好的?”
袁窈摇了摇头,道:“我喜欢他,我自愿的。”
姜樵感觉心脏又有点不舒服,后悔没先吃点药再跟他聊了。他道:“咱们跟你爹不一样,不需要你委曲求全地做什么事。要是他威胁你,你跟舅舅说,咱们不要他的云骑尉了。我手里还有几百民兵,万一打起来也能抵挡一阵子。”
袁窈知道舅舅是为自己好,但自己跟他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他道:“我们一早就在一起了,跟这些都没关系,他真的没强迫我。”
舅舅长长地吐出一口烟,沉默了良久,意识到这两个人是不好劝分了。他看得出来,袁窈是真心喜欢那小子,但就算不论天理伦常,他们俩之间也还有别的问题。
姜樵搁下了烟杆,抬头看着他道:“那你以后想怎么样?”
袁窈轻声道:“我想跟他在一起。”
姜樵道:“那咱们姜家的血脉怎么传承?”
袁窈道:“有小虎,您还有儿子,不差我一个。”
姜樵捂了一下心口,感觉闷得喘不上气,他使出了杀手锏道:“你别忘了,当初你二哥的人杀了他大哥,你想过没有,他要是知道这件事还会跟你在一起吗?”
萧浚野的心猛地一沉,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脑中一片混乱,那时候自己还跟父亲驻守在祁连山下,哥哥跟着席应在西京五大营守卫长安。当时西南一代匪患猖獗,大哥请缨去平乱,皇帝封他为荡寇将军,给了他两千人马去剿匪。本来大家都以为是个小任务,却没想到他在乱阵里中了毒箭,还没送回长安就去世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被土匪杀的,姜樵忽然这么说,让萧浚野极其震惊。
哗啦一声,他脚下的瓦片被踩碎了。姜樵听见了声音,正想出门看看,忽然见门被一把推开了。萧浚野站在门口,一脸愤怒道:“你怎么知道我哥是袁家人杀的?”
姜樵和袁窈都吓了一跳,本来还想瞒着他,没想到都被他听见了。姜樵叹了口气,道:“当年袁悬被他爹授意,假扮土匪骚扰百姓,掠夺财物,挑衅朝廷。他带的那支部队中有我的眼线,这些年来我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暗中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我的人跟他在宜宾遇上了朝廷的人马,萧禹泽打仗确实勇猛,一见面就把袁悬杀了个七零八落。”
他叹了口气,道:“但他对那地方不熟悉,袁悬却在当地作乱已久。袁二身边有几个厉害的护卫,护着他往南逃到了昭通。袁家接应的部队在那里伏击了萧禹泽,他中了见血封喉的毒箭,没能救回来,实在是天妒英才。”
萧浚野亲眼见过袁悬勾结土著掠夺商队,知道这是他们一贯的手段了。他心里难受的要命,也不知道是为了大哥的死,还是因为害死的大哥的人跟袁家有关。
姜樵看着他腰上跟袁窈一样的玉环,轻轻叹了口气,这两个人一文一武,其实也是珠联璧合的两个人。可惜天意弄人,出了这样的事,不知道他们如何面对。
萧浚野沉默着,忽然转身出了门。袁窈迟疑了一下,道:“我去看看他。”
姜樵摆了摆手,袁窈便快步下了楼,追着他的身影走了。
姜缈从屋里出来,一手扶着廊柱,看着那两个孩子的背影,良久叹了口气。舅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一脸愁容道:“怎么办啊……”
姜缈垂眸道:“他从小到大也受了不少苦。他若是真的喜欢,那就依他吧。”
姜樵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孩他妈,我的宁心丸呢,让郎中多给我配几瓶,剩这点不够用了——”
萧浚野快步穿过山谷,往自己的住处走去。这会儿人都休息了,寒风吹过山谷,他踩着碎石和枯草,细碎的声音显得格外响。
萧浚野浑身散发着一股愤懑而又痛苦的气息,袁窈跟在他一丈外,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无法打破坚冰。他进了屋也没点灯,就这么坐在床上,想着刚才的话,眼泪不觉间就淌下来了。
那是他从小就崇拜的大哥,他一直以他为豪,想要成为他那样的人。纵使后来自己长大了,躁动不安地想要超越他,可他还是自己重要的亲人。
他死了,自己的天像塌了一半,父母更是难过得痛不欲生。可他从来没想过,害死大哥的人,居然是自己心上人的二哥。
“你早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袁窈道:“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我还在太学读书,你哥去世的消息传来,我心里难过得很。后来听舅舅的人说这件事跟袁家有关,我心里不安,立刻回了云南问我父亲。”
他看着萧浚野,目光中满是难过,甚至带着一点哀求,希望他能理解自己。
萧浚野垂下了眼,也知道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他母族那么多人被袁悬关在月照山做苦役,他尚且救不出来,更何况假扮土匪这种事本来就是他家的机密,不可能让他一个不受宠的庶子知道。
袁窈在他身边坐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道:“你答应过我……不会跟我生气了。”
萧浚野明白他是无辜的,但心结实在很难打开。他不想跟袁窈吵架,低声道:“你回去吧。”
袁窈的神色一黯,当初自己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都难以接受,何况那是他亲哥。他站了起来,轻声道:“那你静一静,我一直等着你。”
他悄然出去了,萧浚野坐在黑暗里,心情越发痛苦。他攥紧了拳头,良久重重地捶了床榻一记,恨声道:“袁悬,我不杀你誓不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