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和日历，回归了各自的购物篮。

    艾薇率先站了起来，她晃了晃自己的篮子，里面闪烁的星星波动起微光，洒在了少女轻飘飘的裙摆上。她弯下腰，同朱利安笑眼盈盈道：“不过——”

    “不过？”

    “不过不管怎么说，今天的装饰品的确是处于两个极端呢！”艾薇笑的时候，头发掉下来一缕。朱利安伸手帮艾薇将掉下来的这一小撮，重新挂回耳后。

    做完这件事，朱利安也站了起来。他望向少女的裙摆，仿佛被这裙面上的波光晃神，过了一会儿才重新对上她的眼睛。

    他说：“当作是种花一样，种子最后会开出什么颜色的花朵，大家都不清楚。”

    “那就，一人一半好了！”

    艾薇笑着，一只手挎着篮子，另一只则挽住了朱利安的手臂：“因为这是我们的家嘛～”

    结账，带着购物袋来到升降扶梯前。

    朱利安对着艾薇确认：“我们是不是已经买完了需要的东西，艾薇还有想要去的地方？”

    艾薇看着扶梯旁的楼层指示牌，没有马上回答。她轻拧着眉，露出了稍微有点纠结的神色。犹犹豫豫地，最后同朱利安道：“嗯……没有了？”

    “艾薇。”

    朱利安再一次喊着她的名字，青年意料之中地，看到了少女脸上不自然的神色。他只是轻声地，接着问：“确定没有想要去的地方了吗？你还记不记得我不久之前和你说的呀。”

    “【既然来到了商场，艾薇的心情最重要。】”少女戳着手指，她总觉得自己在青年的注视下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底气不足地复述了一遍这句话。

    朱利安很有耐心。他知道有些事、有些心情，很难在短时间内被更改。所以他抚摸着少女的面颊，将她的脸轻轻扳起：“要不要重新回答呢？艾薇的话，无论怎么样都可以撤回前言的。”

    朱利安的手指，让艾薇忍不住轻蹭。

    她半阖着眼睛，感觉无论是朱利安的温度还是言语，都具有一种蛊惑性。青年存在的本身对于她而言，就有着一种令人安心的魔力。

    艾薇软软地呜了一声，对朱利安回答：“好吧……我其实，有一个地方想要去。”

    在这句话之后，少女带着朱利安来到了三楼的室内滑冰场。

    这里不再充盈暖气，甚至比起室外还要更加寒冷一些。人工落雪轻轻地飘动着，在洁净而平整如镜的冰面上，艾薇与朱利安甚至能看到他们自己的倒影。

    少女低下头，她晃动又把玩着爱人的手指，有点不好意思：“从上次来的时候就想说了，其实我真的很想要玩这里的滑冰。可是今天时间好紧，我总觉得因为自己的任性，不停地在打乱出门前制定好的计划呀……”

    “艾薇的可不是任性哦。”朱利安把掌心，放在了少女的头顶：

    “明明你就像寻宝家一样，总是能够在我们最受困的时候，找到新的方向。当时法国的时候，也因为艾薇的选择而找到了童话般的雪山。在普吉岛，计划被打乱，所以我们才能看到火烈鸟。”

    “还有今天，如果不是艾薇被那间精品店吸引，可能我们现在还在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店铺而烦心。所以——我想告诉你的是，艾薇，计划是用来跟更变的，它永远赶不上变化。你的决定，一直在为我们带来新的惊喜。”

    他说罢，将手放下，重新牵起爱人。朱利安带着艾薇来到储物机前，在艾薇懵懵的状态下，把她手里的购物袋放了进去。

    咔哒，储物柜被合上了。青年靠着柜门，问向少女：“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艾薇举起双手，隔空抓了抓：“我觉得手上很轻便。”

    “既然两手空空，就没有什么好烦心的了。”朱利安掐准间隙，趁着艾薇十指舒展的刹那，将自己的指间与她交织。

    他说：

    “放轻松，和我一起好好的玩一场吧。”

    ※

    设备直接租用就好。

    艾薇选了白色，朱利安选了蓝色，人工雪与冰面的色彩。他们共同在公共更换室，因为来的很早，所以室内目前只由朱利安与艾薇享用。为了防止摔倒，滑雪服被制作的很是厚重。艾薇穿进去了一只袖子，另一只手臂却怎么也难以完整穿入。

    挣扎之余，忽然，那只袖筒被送到了她的臂上。

    朱利安没说什么，帮艾薇穿好了另一只袖子。他靠近艾薇，动作仔细。好像艾薇一转过头，就能贴上朱利安的脸颊。哪怕距离再近，这种时候却没有缱绻的感觉。

    朱利安动作认真，艾薇也说得轻快：“朱利安，你知道吗——芭蕾，是诞生在冰面上的舞蹈哦。俄罗斯的湖泊大多数时候都结着冰，天鹅在上面滑行，跳跃。所以舞团集训的第一节课，就是要在冰面上保持平衡。”

    “那么，艾薇可以带着我一起吗？”

    朱利安询问着，刻意将自己的手放在艾薇的掌心。青年眉眼低垂，很少有像现在这样示弱的时候。艾薇内心的保护欲油然而起，她装作自己是一位骑士，毫不犹豫地执起了朱利安的手来。

    “当然～我滑冰很厉害，教朱利安也会很厉害的！”

    她穿着溜冰鞋，稳稳地站定在地面上。这次，朱利安与艾薇的位置有了调换——艾薇站在前面，引导般扶住了朱利安：“要小心一点，不要摔倒哦。前面有我在，朱利安只要牵紧我就好了。我啊，绝不会让朱利安受伤的！”

    少女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有着十足的底气。她仰着头，天鹅也仰着头。对自己充满自信的艾薇，嘴角会带着微弱的笑容，朱利安喜欢看她这样无畏的样子，就像水晶褪去了蒙蔽的灰尘，释放出了原本的样子。

    朱利安的视线太明显了，让艾薇有些羞怯：“怎么一直在看我呀，难道是我的护目镜没有戴好吗？”

    其实护目镜确实有点歪，压的刘海有点扎到眼睛，刺刺痒痒的。如果不是艾薇这么说，就连朱利安也没发现爱人穿戴的异常。

    果然人在专注的时候，就很难注意到其他地方。朱利安暗笑着，毕竟在看着艾薇的时候，注意力就像被磁铁吸住了，完全看不到其他的任何。他帮少女调好了护目镜，回答：“这是才发现的事情，不过刚刚在看的是别的。”

    艾薇半阖起眼，问：“别的什么？”

    “艾薇有没有发现自己一直在笑着呢？”

    朱利安的言语，让少女不自觉地抚着自己的嘴角。的确，唇部的肌肉是在牵动的！艾薇一惊，匆匆摸揉着自己的脸。但没摸两下，朱利安就握住了她的手腕。

    艾薇讪讪地放下手，喉咙里发出羞赧的呼噜声：“光是想到可以带着朱利安一起，就控制不住的想笑。可是一直带着笑容的人很奇怪吧？好羞耻呀……”

    “可是一直带着笑容的艾薇，正在对自己的强大进行认可哦。”朱利安也扬起一个笑容，道：“我啊，看得都痴迷了。”

    下一秒，唇面被艾薇的掌心捂住。带着手套，皮质光滑，而且有点冰冷。艾薇慌不择言，脸红得能滴水：“朱利安，怎么能这么坦诚的说出让人害羞的话呢？哎呀……”

    “因为我的内心想说这句话。”青年含糊不清的样子，又逗得少女展露笑靥。在嬉笑中，他亦如言语般坦诚：“对艾薇的迷恋，是我听从内心的发言。”

    从更衣室到冰场，有着一道几近于无光的走廊。脚步、呼吸、心跳在这里清晰得仿佛具像化了。艾薇牵着朱利安，亦步亦趋，冰鞋的刀锋踏在地上，发出一些响动。

    咚咚、咚咚。

    朱利安将一只手搭在艾薇的腰上。

    他轻轻触碰，渐而将整个手臂都环圈住对方的腰。

    “朱利安？”

    只要是间距拉得近了，那些曾经肌肤相亲的感觉就会像温流一样，缓缓地让少女的面颊泛红。不仅是环境开始降温，青年的身上也有着清冽的气味。

    真奇怪，艾薇有时候会想，为什么朱利安身上总是有着冷冷的味道，可我却会因为这份冷意而变得升温呢？皮肤的相接，并不是把经络与血管都连接在一起吧……可他们一起流动的血，却像彼此混淆了。

    都说与爱的人在一起，每分每秒都是在热恋期——艾薇，算是能切身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了。

    艾薇小声地，低下嗓音去喊着：“……你在感到害怕吗？”

    猫不会在黑夜焦虑不安，所以雪白的艾薇，在这一刻成为了兔子。

    人在黑暗中的认知很容易失调，所以在艾薇因为这个动作而放缓脚步的时候，朱利安完全将其作为了理由与借口：“是啊。”

    兔子很容易收到惊吓，只是猎人的网已经收紧，它就算察觉过味，也已经太晚太迟。

    艾薇没有想过，背后是最脆弱的位置。

    狗是犬类，狼也属于犬科。

    她做出保护的姿态，可身后却是压抑着“食欲”的猎者——食色性也。朱利安把艾薇拥入怀中，做出示弱的态度便不会让她起疑。他垂下头，鼻尖碰上少女的颈侧，随着呼吸而寸寸下滑：“这里有些黑了，而且一想到前面是滑冰场，就忍不住的紧张。和艾薇靠近一点，就会好上很多。所以，我这样可以吗？”

    艾薇战栗，在听到青年的话时，却没有多余的动作挣扎。

    “可以！”

    艾薇听信了，她用手指抚摸着青年的头发，一缕一缕，梳理顺滑。

    兔子怎么可以对狼心生怜惜呢？

    朱利安的嘴唇就像獠牙，借着埋颈的动作抵在少女的皮肤。

    “艾薇，有你真好。”

    朱利安，浅浅地喟叹着。

    ※

    黑暗中，视线都受到阻碍。

    那些眼中涌动着的暗色，不需要任何隐藏，如泛滥的黑水一般，轻柔而强势地延伸着。不过也正因如此，羞怯着在对视中难以诉说出的言语，在这一刻能够宣之于口了。

    艾薇抚摸着朱利安的头发，一下又一下。他们又往前走了一些，摆脱黑暗。

    渐渐的，朱利安眼中的晦涩也淡去、平和，变为了包容的平静。

    他知道这是艾薇有话想说的意思，于是静静地陪伴着，等待着。

    然后，艾薇开口：“朱利安，你有觉得轻飘飘的吗？”

    青年的脑袋，卡壳了。

    朱利安难得有语塞的时候，他想了想，有点谨慎地问：“什么轻飘飘的？”

    瞬间，什么旖旎暧昧、朦胧纠葛，全都消散地一干二净了。留在原地保持着姿势的青年，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艾薇的思维向来跳跃，其实这条隧道不是很长，到了这里已经接近隧道口，光也开始涌进来。视线因为适中的光，变得清晰起来。朱利安被言语打断，从自己的思绪里抽出来才看清艾薇的动作：

    原来女朋友低下了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地面。

    啊，原来轻飘飘是指这个啊！

    艾薇抿抿嘴唇，好在借着朱利安作为重心，她还能站稳自己。靠近隧道尽头的这段路，不知不觉中，地面已经变为冰面了。

    她有点打滑，所以才说轻飘飘的。

    “我们已经站在冰面上了哦！”艾薇苦着嗓音，接着道：“朱利安，你还记得在冰面上要先踏左脚，还是右脚吗？我不记得了……看来，滑冰也是人生的难题，我们现在就得攻克呢(＞人＜;)！”

    可说完，她又有了觉得不对劲的地方。为什么学过滑冰的自己会觉得失衡，而声称是对滑冰初体验的朱利安，却能够稳稳地站在冰面行动呢？

    艾薇想着，抬起头看着朱利安。

    实际上相处了这么久，艾薇表情的细微变动，朱利安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好！朱利安暗想。

    果不其然，艾薇直接将心底的困惑，问了出来：“朱利安，你怎么可以稳稳地站在冰面呢？难道……其实不是第一次滑冰吗！！”

    艾薇先是眯起眼睛，可很快又瞪大。她自觉自己发现了惊天秘密，因此抓住朱利安不肯放手。青年的脸上，也扬起笑容。只是这份笑意的弧度不太真心，有些僵硬，而且左右都透着一种心虚的味道。

    朱利安的目光闪烁了刹那，说：“大概……是第一次、吧？”

    将艾薇转过了身，让她面对出口。

    “总之，先进冰场怎么样？”

    他打着哈哈，蒙混过关之意，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