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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的高门贵妇(13)

    将军府被修好后,府中上下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家里房子坏的坏,倒的倒;人伤的伤,死的死,幸好将军府还在,自己还有活计,不至于像没了房子的普通老百姓没了去处,下顿饭还不知道有没有得吃……以往的人当奴婢,大部分是家中走投无路,被父母兄长卖过去的,或是家生子无法选择,但眼下这世道给大户人家为奴为婢,那是为自己博得一条生路,是要和别人打破头进去的。因为无论平头百姓过得多么颠沛流离,大户人家过得总是不差的,而他们也能在主人的庇佑下讨口饭吃。于是一时之间,在天灾人祸波及到的地方,卖儿卖女卖妻和为奴为婢的现象骤然多了起来。普通百姓能挣脱出一条生路,大户人家也能低价挑些品相好的婢女奴仆为主人服务,可谓是皆大欢喜。

    先前明秀在府中试探来试探去,最终挑出2个备选,若如今她再稍加表露意思,估计愿意的人会更多。

    将军府因主人少,拒绝了一波又一波前来卖身投靠的穷苦人家,一天门房用不耐烦的语调拒绝跪在门外的人——“去去去——将军府不是收容所,都说了不招人,你们怎么还往这儿凑呢!快走快走!跪在门前像什么话,平白惹人议论!别处自有想买人的地,你们到别出去,什么忠勇侯府、惠安公主府上都在买人,你们自去寻这些府上去!”

    “老爷请行行好,小人一家五口都三天没吃饭了,再没有去处怕是要饿死……”“请老爷开恩,禀明府上主人,给小人一条活路吧!”“小人请求府上施些饭食,并不求收留……”“京中权贵府上都招满了人,不再进人了,小人也是别无他法,求老爷高抬贵手……”

    “滚滚滚——不买人就是不买人,也没有饭食施——”门房心中嗤笑:开玩笑,眼下这情形将军府若施舍饭食给他们,不多时这个消息就会在流民中传开,更多的人会汇聚到将军府门前讨饭,那他们将军府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必不能施舍一星半点,否则把将军府掏空了也不够这些流民吃的!

    门房摆了摆手,烦不胜烦,这些天他看大门也是遭了大罪,这些流民们胆子大的很,舍得一身剐,一波又一波日夜不停地在高门大户门前哭号求收留,有官员上报后请五城兵马司清了道,但流民太多太杂,而且都是京里人,没多久又是不知从哪个旮旯里钻出来跪在地上哭号……他们几个人都被吵得心烦气躁,寻摸着要不要请陈管家以将军的名义请些兵马来驱赶……

    便向门内招了招手,很快几个壮实的仆役手持木棍出来,作势要驱赶外门那些纠缠不休的人地上的人一看,也不号了,急忙起身躲避不及,一部分人畏惧棍棒伤人,索性速速跑走,但还有数人或跪地不起忍受棍棒加身,或盘桓躲避殴打,不肯离去。持棍的壮仆见状更是气愤,手下棍棒不停……

    正当这时,眼看着求生无望,只见跪着的人中有一男子出声:“老爷——老爷请慢——小人有要事禀报,是关于将军夫人的事,要亲口说与将军听!”

    门房一惊,继而大怒:“好哇——你这个刁民,为求卖身竟然编排起将军府的事来!夫人的谣言岂是你能造的?你这嘴一张倒想出这般恶毒刁钻的毒计来,必是蛇蝎心肠之人,大力二力,给我狠狠的打!看他还敢不敢乱说话!”

    其余下人也反应过来,也是怒不可遏,不打人的在门边骂人,打人的旋即狠狠往他身上招呼,只见他立刻从地上爬起,再拉过一旁的妇人来挡棍,躲来躲去口中不停:“这是真的,我没有说谎,是我浑家看到的!说是看到将军夫人在普渡寺深夜和一个年轻男子相谈甚欢,此人绝不是将军本人!”话音夹杂着痛呼。

    “休得胡言!大力二力——快把他拉进府中打,莫要让他再说给外人听了!”门房大声呵斥。

    于是一阵拉扯推搡,这个男人被二力拉紧了门内,一旁的妇人似是他浑家,在门房的示意下也跟着进了门。

    门内,门房觉得事情大发了,让二力把人甩在地上后就命其余人看好此人,他则一路小跑到陈管家身边,急切地道明了情况。

    管家第一反应是那人信口雌黄,可那人口口声声说在普渡寺看到了夫人,而夫人在地动当天确实去了普渡寺不假,还因缘际会过了夜,说了声“且听听他有甚说法”就带着门房去见他了。

    将二人带至一个僻静处,屏退了旁人,管家冷面问道:“夫人的事你给我细细道来——若有一处不实我便打断你们的腿!”

    地上瘦弱的男人揉着伤处瑟缩了一下,咬牙开口道:“是小人的浑家亲眼看见的,就是四个月前地动的那天,那天小人的浑家正在寺里进香,地动时撞到了脑袋,当夜也就也就和其他走不开的人一起宿在寺里,将军夫人也在……小人浑家告诉小人,她在入睡后醒来看见将军夫人和一个年轻俊秀的郎君正在庭院里卿卿我我,旁若无人地厮磨了好一阵子方休!”

    这是非常严重的指控了,陈管家闻言面色铁青:“此事当真?”那瘦弱男人发誓说:“此言非虚“。他目光盯着旁边跪着的妇人:“你这夫人来说,把你所见原原本本地说出,不要遗漏!更不许有丝毫隐瞒! ”

    那妇人已是一副被惊吓后软弱无力任人宰割的模样,闻言自是不敢隐瞒:“回禀老爷,民妇是在当天夜里从寺里厢房的窗边看到的,此事做不得假……民妇当时因发现庭院有人交谈,定睛一看,其中那貌美妇人正是民妇白天听说过的将军夫人,将军夫人衣着容貌如此显眼,民妇必不能认错……那晚将军夫人确实与一个俊秀的年轻人坐在院中相对而谈,姿态间颇为熟络,面对面交谈了好一阵子,那男子离去时夫人还依依不舍地盯着那人的背影不放,再坐了好一会了才离开……第二日还把那男人的妹妹放在轿头一起离开寺里……”

    陈管家越听脸越难看,听完后胸口急促地起伏了好一会,再三询问那妇人有什么要补充的,得到“没有了”的回复之后,重重地袖手离开,竟不再看地上的那对夫妻一眼。

    那瘦弱男人原本还以为他们把这个惊天大秘密说出来后,府里的人为防再次传出去会收留他们夫妻二人做活,或是给一笔钱财封口,没想到这个一看就很厉害的老人竟直接撇下他们不顾,无半点交代就离开了,当下在地上也是面面相觑,犹豫不安了起来,再加上被高门大户的威势所慑,不敢离开此地,只得小心翼翼互相搀扶着起身,不住打量身边的环境,也不敢随意走动。陈管家从月洞踏出后,抚须思索了几息,摆手朝近处的大力二力二人招了招,大力二力持着棍棒过来,陈管家示意二人低头。对二人耳语道:“这对夫妻狼狈为奸,竟公然污蔑贵人,污我将军府清誉。你二人速速去找两根绳子,寻个僻静的房间把他们绑好,封好口——稍后给些食水引过去——不要让事情传出去!”

    “还有——今日此獠的胡言乱语若是传出去了,你们在场的人就统统打死!眼下哪里都不缺人,多的是主动送上门为奴为婢的,可得管好自己的嘴,紧好自己的皮!否则老夫说到做到!”

    大力二力双双小心领命。陈管家说完后还是不放心,又叫上一个人将在场的人都叫过来,说他有事要吩咐,

    “管家,那当时在场的流民们——”

    “流民们都走了吗?”“大部分都走了,还有几个不肯走,跪在那里——”“走了的不用管,抓也抓不到人,那些没走的,以赠饭食的名义带进府中,先别给吃食,我看看再定夺——”“是——”

    ……

    待吩咐好大力二力将剩下的流民勒死后,陈管家面色凝重地背着手来到了他的房间,关紧门,寻出纸笔墨水,抚须思索了一阵,才缓缓落笔——他要给冯将军写一封信,将此事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信寄出后,刘管家让人把翠柏彩霞繁星三人叫来,嘱咐她们如今京中不太平,府中人心浮动,让她们劝住夫人不要往外跑,安心待在府里。待三人领命退下后,又叫来看管夫人院落的其余下人,让他们尽心守好夫人,不要让夫人外出。然后又对门房说这段时间府里有外人进入要先禀明他才能进门,除此之外——“夫人行卧间必须有侍女陪同,不得离开。”

    办好这些事情之后还是不放心,又去看了被捆绑好的夫妻二人,见他们还算无事后又对看管的人细细交代了一番,才觉得事情算得上万无一失,就等冯将军回来后定夺了。

    冯茂果然在收到信后大怒,紧急周旋了一番,终于提前支出了假期,在四天后赶回了将军府——此时,明秀尚且一无所知。

    明秀在栏杆边看了一会游鱼,面色平静,辨不出喜怒,身后的侍女静静候立一旁。她的视线从游鱼上收回,看了眼前方的湖中曲廊,淡淡地说了声:“去曲廊走一走罢——”

    小云急匆匆地从将军那里赶来寻人,刚走到岸边就瞧见夫人身着白色锦衣从水面廊桥款款而来——鬓发如云,发间珠翠耀目,眉如点漆,眼如寒星,肤白若雪唇色嫣红,神情淡然,身姿娴雅,行动间如神女自天宫飘荡而来,浑不似人间之景……

    小云被艳色所慑,在岸边呆立了几瞬,正好明秀也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下人站在岸边瞧,便在桥上停下,好在小云也及时醒了过来,朝她行礼后,大声遥呼:“夫人——将军回府了,让小人来传话,请夫人身边的翠柏彩霞繁星等人到将军面前回话。”

    明秀听到冯茂突然回府的事,心中一紧,不知怎的,她感觉冯茂回来得太突然,她完全不知情,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慌,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面上也带了严肃与紧张,她一时没有答话,身边的翠柏几人以为是担心她们,所以便代替夫人大声回话:“将军可有说是什么事?”

    “未曾说——将军一到府中便叫小人请三位姑娘过去问话,”小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翠柏三人是夫人的贴身婢女,平日里在府中的地位不是他一个普通的下人能比的,就有心卖个好:“不过将军回来时面色严肃,话也比平时严厉,三位姑娘前去后须小心行事。”

    明秀心中的恐慌更大了,似有些明悟一闪而过,她一时没抓住。翠柏等人听后也是一阵紧张犹豫,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翠柏回道:“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又对明秀说,“夫人,将军此时突然回府,又寻我们三人回话,必是有事发生,我们三人定会小心应对,夫人且放宽心,等我们回来。”说罢和另外两人向她拜别便急匆匆向岸边走去了。

    走到岸边后,他看见翠柏她们跟那个下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在近处寻了个小丫头过来——这是叫来跟在夫人身边的,她们三个一走,夫人身边就没人了。

    明秀站在原地未动,直到她们三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她的眼睛看向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旁边的小丫头等了好一会儿,见夫人都没有动静,便抬起头看了看夫人,看着看着,就有些眼睛发直——夫人可真好看呐!

    虽然夫人此时在发呆,但发呆的夫人真好看呐——

    随即,她心里一阵嘀咕:要不要叫醒发呆的夫人呢?

    好在没多久,夫人终于从发呆的状态中醒过来,她偏过头,看了一眼将军府和天际的交界处,说了声:“回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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