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嘴边的刹那，他甚至希望琴酒能直接给他一枪。

    然而，听到这句话的琴酒反而将枪放了下来。他走近，蹲下身来审视着柯南小腿的伤口，那的确是一道狰狞的咬痕。

    柯南浑身都是没擦干净的血，他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血腥味充斥着鼻腔，头脑发懵，眼前只剩下喘息时呼出的白气。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镇定下来，不能让状态再糟糕下去，但与此同时，他又清晰的意识到，这一切都没关系了，这一口咬伤就意味着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终结。

    “现在出去——趁你还没有出现症状。”隔着厚重的、蒙着雾气的眼睛镜片，柯南似乎听见琴酒这么说道。

    他不明白，会有什么不同吗，症状出现的早晚，出去或是留在这里等死——

    “把我留在这里，是不是比较好？”他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柯南不停地，反复用手擦拭着伤口，不断有血被挤出来，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咬破了嘴，一嘴的铁锈味。

    他无法接受自己变异后去撕咬任何人的可能，即便与自己同行的人是琴酒。

    直到琴酒一把捏住他的手腕，黑色手套的纹路，枪支的金属碰撞声响，听见的看见的，从未如此清晰而凝固。

    男人的视线缓缓上移，如同发丝落在他眼角，微微发痒。柯南知道琴酒在盯着他看。

    “工藤新一。”

    就是如此冷漠而平淡的语气，他喊出这名字，太过遥远，像回不去的上辈子。

    毫无疑问，琴酒这一声成功让柯南抬起了头，条件反射般。

    “听着，要么跟着我立刻离开，要么——我现在打穿你的脑袋，再扛着你的尸体出去。”琴酒正贴在自己的耳边说话，柯南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凑上前来的。

    言语就像风，只不过此刻能够将人冻住，再刮倒在地。相比活着变成丧尸，死后连尸体都要被拿捏也同样令柯南胆寒。

    “对于组织来说，你是死是活，价值都不会低。”琴酒继续说道。

    这称不上是一句威胁，琴酒只是摆出事实，但他显然一针见血的刺穿了柯南的顾虑，那就是即便有被感染变成丧尸的风险，他也不会因为这个丢下自己，对他来说，这不重要。

    所以柯南愈发不可置信的抛出疑问，他们分明是见识过的，末日里的最大危机，人人都难以逃脱。

    “我被咬了，我会被感染，就像贝尔摩德那样——”

    “在那之前，我会亲手解决你，”琴酒忽的抬手扇了一下柯南的脸，在发现他双目失神、仍旧没有起身意图的时候，“现在，离开这里，听明白了吗？”

    柯南捂着脸摇头，又点头。

    只暗地里心想，所谓运送货物的差事，琴酒未免做的也太认真执着了一些。

    男人似乎有别的话想对自己说，柯南感觉到了，从他那张冷漠不善的脸上。但也明白现在不是讨论事情的时候，柯南缓过神来，他放下裤腿，从屁股后面的货堆里找出一双新鞋换上。

    不论是死是活，他们都该立刻离开了。

    ——————

    没有办法，四面八方的僵尸冲过来，他们站在台阶中间，上方的僵尸就已经冲了过来。

    琴酒端起□□射击，弹无虚发，一枪解决一个。也许最适合在末日生存的就是他这类人了，恐怖分子或亡命之徒什么的，柯南心想，他们杀起人来可没有负担。

    几乎是刚从仓库里走出来，商场内便瞧见了僵尸的身影，有的围着货架打转，有的则绝对是听见了动静，笔直的朝他们这边冲开，数量可不少。

    不必由琴酒开口，他们要想离开二楼，就必须直奔电梯口。

    沿路都放轻脚步，弓起身子，尽量找有遮挡物的地方前行，但商场到二楼电梯口的这段距离，四周开阔，根本无从遮掩。

    琴酒于是挥手示意柯南停下，他们现在就躲在商场门口的收银台下面，对面就是电梯口。柯南撑在挡板上扫视着周围，他需要确认附近有多少只丧尸。

    “电梯口附近暂时没看到，但旁边那家店，目测有两只。”柯南用手捂住嘴，悄声对琴酒说道。

    琴酒垂眼思索着，手指搭在扳机上，很快他开口：“一旦开枪，只会吸引更多。我要你以最快速度跑过去。”

    说着他指向电梯口。没有号令，只沉默的将手指伸出三根，在柯南的注视下又减到两根，人也缓慢的站起身来。

    手指变成一根的时候，柯南深吸一口气，直视前方，尽量忽略小腿的疼痛，咬牙冲了出去。

    琴酒收回手的下一瞬就举起了枪，那把□□，他落后柯南两三步的距离，枪口正朝向旁边那家童装店里晃悠的丧尸。

    柯南成功一口气来到电梯口，脚步不停，他随即一瘸一拐的往下跑去，小腿又实在不堪重负，到了最后几乎是滚下去的，所幸冬天穿的厚。

    男人负责殿后。在一只穿着短袖的僵尸叫声瘆人的向他们冲来时，琴酒开出了第一枪，用的□□，没有安装消音器。

    这一枪之后，二楼所有的僵尸都闻声而动，琴酒面色不改，左手扣下扳机，不让僵尸有近身的机会。

    僵尸的尸体很快堆积起来，阻止了剩下的僵尸登上电梯口。

    “一楼如果有僵尸，就停在中间等着。”琴酒在换弹夹的空隙吩咐道。

    的确如他所说，一楼已经聚集了几只僵尸，有一只已经扒在了扶手上，柯南立即停下脚步往回撤了一个台阶。

    “可以把手枪给我，我来解决下面的。”柯南再次提议道，只不过这次是正儿八经的，他回头望向上方的琴酒。

    “哼，那是不可能的。”琴酒砰的又开出两枪。

    商场内一时间被枪声覆盖，没有逃散的人们，只有愈发疯狂的、不断涌出的僵尸们。

    外面又在下雪了，人在商场里面，寒冷依旧无孔不入。

    “站起来，现在撤到到门口去。”琴酒头也没回的命令道。

    半天却没收到回应，转头一看，只见江户川柯南跪坐在台阶上，头靠着扶手，手用力捂着小腿，表情痛苦。

    “我的腿……使不上劲了。”看到琴酒下到和他同一个台阶，他面色苍白的说。

    却没成想，琴酒连一声冷哼都没有，情况紧急，他一腾出手就将柯南扛在了肩上，一边还能够开枪应付扑过来的僵尸。眼看二楼的僵尸一时半会追不过来，他转身对准一楼的僵尸连开几枪。

    琴酒大步朝门口走去，把硝烟与满地血腥都甩在身后，再没有谁能拦住他了。

    在风雪中逃命实在是艰辛，深一脚浅一脚 ，行进速度很慢。琴酒的银色长发被寒风牵起，拍打在柯南的脸上，有帽子压着也不管用，谁让他的头就靠在琴酒肩膀。

    唯一的好处是雪中视线受阻，僵尸们很容易被甩开。

    商业街早已被远远甩在后面，安全屋近在咫尺了，也不知走了多久。柯南被琴酒扛在肩上，脸冻得麻木，但却毫无负担的放松了身体，他知道自己是安全的。

    直到琴酒侧身推开门，他们回来了。

    这间安全屋是他们除了彼此以外唯一能确定的方位，是他们撤退与逃离的终点。

    他们在这末日里的避难所。

    他们的安全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