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咣咣的声音,是有人在搬家,年纪还小的张宁蕴看着一群大人忙忙碌碌,内心也并没有太大的波澜,甚至连关心这群人在干嘛的好奇心都没有。
搬走的也是她小时候的玩伴之一,也许太小,还不懂离别,她那时也没有询问她的朋友要搬去哪里。
没有拥抱哭泣、也没有好好说再见,只是看着车子扬长而去。那一刻,她才懵懂的感觉到,旁边的邻居、从小一起玩的伙伴,平常再也见不到了。后来听大人说起的时候,也许她问过,她们家搬到了县城里,这座小镇上的人,大部分都搬到那里的。
而张宁蕴后来对那家记忆最深刻的就是他们家父母吵架,气到摔东西,让人去拿菜刀的景象!
没过太久,有一家的小孩们也去城里了,是那个帮过她的大姐姐和她的妹妹。因为住得不挨着,所以这样的事,也是后来听父母说起的。
再后来,这些人就基本只零星得存在大人们茶余饭后的聊天内容中了。
“时间到啦,大家都好好趴着午睡。”
幼儿园,老师温柔的声音,但张宁蕴一般是睡不着的,她和乐颖,时常偷偷得睁着眼睛说话,小小的气音…
班上大多孩子,都是需要每天从乡下来上学的,她们两个倒算幸福的,家就在镇上,也不用天天早起。而且家离得近,父母也都认识,自然而然,是好朋友,她俩那时还都有点娇气。
有一次班上需要表演节目,需要白色的小裙子。张宁蕴是有的,可不知道是小孩子的好胜心,或者自己对自己东西的占有欲。无论老师怎么说,她宁愿哭,也不愿借,最后还是乐颖借出去的。
可当真到别人把东西拿来的时候,她又觉得想借了,人就是这样吧!
幼儿园毕业了,自然就是直接进入依云小学读书。开学的第一天,一直要睡午觉的幼儿园小同学们,就禁不住了。下午,瞌睡总是按时找上门来,教室里,张宁蕴东张西望,发现大部分同学都趴在了桌子上。她也有样学样,其实仔细想想,那天她是不怎么困的。
“嘣嘣”。是老师的教条打在桌子上的声音
大家都半醒不醒得抬起头。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都不想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
但她后来却有着别人没有的一段经历,因为大部分的孩子都住在乡下,老师也不怎么认识她们的父母。
可她忘了,她的老师一定认得他父母。果不其然,在一顿晚饭,坐满人的桌子上,有叔叔就开玩笑了。
“听说今天第一天上学,张宁蕴就打瞌睡了。” “哈、哈、哈……”
她是有点震惊尴尬的,感觉怎么只有她,被大人知道了呢!
再那以后,她没打过瞌睡,长大一些了,全班也都正式步入小学了。
正式开启了小学模式。
暑假,焦急得等待着期末成绩,张宁蕴去学校拿通知书。
一路上,也会有人叫住她。
“张宁蕴,你现在去拿啊”
“对,考得怎么样”
“一般般”
……
走去学校的路上,会有很多同学往回走,越靠近学校越慌。是大部分学生一贯的心态,尤其是去拿成绩。一件严肃又紧张的事。
拿回家,父母也没说太多,因为还说得过去。也许因为还是小孩子,一般张宁蕴的成绩,若是差了,被王名华多督促一下,下次考得倒也能尽人意。
不过说到读书,张一筠确实很好,在整个镇上都是公认的读书厉害。每次上台领奖,都绝对有她。
“哟,班长,又拿奖啦,肯定考得很好。”
家长在一起还能聊什么,大多都是小孩的学习,而读书好的,出现在父母赞扬口气中的次数也是数不胜数。张军和王名华也一直引以为傲的,不过他们也没有因此而特别区别对待谁。
任何事情,只要成了常态,那么所有人都会习惯!
嗯,嗯,嗯……
以前的电话,拨过去都是这样,是有点粗长粗长的,当人一通话,对方的声音若大点,真的会吓人一跳,有一种要震破耳膜的风险一样。
“快到桥边了,最快二十分钟就可以到”是张军传来的声音,男人都有这个习惯,喜欢把时间缩短化,以此来安稳等待者的心绪。但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样反而让人更讨厌。
张一筠不知道在哪里玩去了,她的精力一直很好。张宁蕴就不行了,毕竟她还小很多,一般都等不住。
两个长凳,并在一起,她就直接在这里这样睡了。最气人的就是,当人睡着了或者快要睡着了,人就回来了。
“怎么就睡着了,快起来吃饭了”
“拿筷子,拿筷子”
“来,你坐这里”
“快帮你爸爸拿碗”
话夹杂着话,有点催促的声音,是所有人在看到人终于回来后对于不用再等待的解放。
往门外看看,一片寂静,唯一还有声音的就是张家。啤酒瓶碰撞的声音、大人的笑声、还有有气无力的交谈声。
她们家吃饭接近十点都是常态,对于小孩来说,这样的时间真的很折磨人。可最折磨人的应该不是吃饭晚,而是吃完饭,她们还得走一段路,到她们后来住的新房子去休息……
“行,你们两个先过去吧。自己烧着水,洗漱了早点睡觉,不要偷偷看电视啊”
来自张军的叮嘱声,他似乎很在意小孩读书天看电视的事情。也许出于爸爸的威严,他这样说,张宁蕴和张一筠一直都是这样答应的,也不会反驳。
可小孩哪里有那么听话,到了家,趁着人没过来,还是会偷摸看。
“你开机,”张一筠说
“那怎么不是你”
“那这样,我开机,你来调台”
“行行行!”
小孩就是这样,任何事情都想有人要一起承担,尤其是可能遭骂的事情,而且谁多了谁少了,也都会不甘心,最好能平均。
车子声音越驶越近,她们听到了,赶紧关闭电视,装做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那时还是货车,声音是很大的,她们完全听得到。又或者说,她们对这样的声音太熟悉了,不用看,一听也知道是自己家的车。
因为有时她们也是通过车子的声音,判断自己要等的人到底回来了没有。
她们也有自己的其他传递讯息的办法。比如提前打电话东问西聊,问问什么时候过来啊、到了没呀,还可以通过楼下的卷帘门的声音,判断人过来没有。
可大人也不是傻子,经常还都喜欢问问,当然不会被答实话,倒也不会一直问。不一定是真的相信,也许是出自所谓的智慧“看破不说破”,除非是当面显露原形了。
这种智慧,是在初中的时候,一位老师说的,张宁蕴后来也一直记得。
外面的饭菜一直是吸引人的,张宁蕴从来就不例外,今天大人有事,交代她在学校吃饭,她很开心的,总觉得可以尝尝学校的饭。因为平常每次看到必须在学校吃饭的同学结伴去食堂的时候,她都特别羡慕。
教室里,是班主任老师的教书声,也有学生翻书读书的声音。门外突然出现了一个老年人。“杨老师,打扰了哈,我找一下张宁蕴。”
“蕴蕴,今天中午回来吃饭哦,我回来了。”
……
“知道了,你快走吧”转身就走。
张宁蕴表情凝重不高兴,其实就是不耐烦,感觉一下子,自己期望的事情又破碎了。没过一会儿,老师提出来了,瞬间充满尴尬,其实她也意识到自己反应有点过激。但那一刻,她还是没有忍住。
中午放学回家,她心情很忐忑,觉得对不起婆婆,但又掉不下脸说一句“对不起”。
实际上,她真的很少说对不起,可能回想起来从小到大的时光,一句“对不起”寥寥无几。
走进门,是切菜的声音,菜板旁边有个头很大的枇杷,是婆婆买的。
但张宁蕴也会撒娇,想要把人哄高兴。因为知道,这件事情无论怎样,都是自己有错。
“唉呀,婆婆,是我不好啦,你别生气嘛。”
“你不是很烦得嘛,还来挨着我?”
“不是啦,我就是当时一下子,现在又不这样了。而且你肯定不生气了,你看你都买了这么多枇杷。”
她一会儿拉拉袖子,一会儿又搭搭肩。
而老年人又怎么会真的跟自己的孙女致气。
她被弄得也不耐烦,“来,快点吃饭了。”
“好。”
其实张宁蕴小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婆婆的。从最开始的时候,新房子已经修好,她也不太愿意跟着过去睡,即便那边有网络、有电视机。她宁愿跟着婆婆在老房子,帮她捶捶背,吃吃袖子,就这样到了深夜。冬天的时候,婆婆还会提前把暖手壶放在床上,一进去就暖呼呼的。那个年代,老年人喜欢把它叫做“汤婆子”,小孩向来不这样叫,可能觉得俗气。
每次星期五,只要婆婆回家,她就一定得跟着。有一次是星期四,爷爷在老家有事,必须要婆婆提前回去。
可她偏不肯,哪怕大庭广众,抱着婆婆的腿哭,“为什么你就不能明天回去嘛,不要走,”张宁蕴又哭又闹的喊着。
婆婆的腿一直被抱着,又怕伤到张宁蕴,所以也很无可奈何。
“唉呀,我明天就回来了,到时候来接你啊。”
“不,你肯定不得,明天我就放假了,你今天别回去嘛。”
小孩子也没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在意,反正只知道自己在乎的人要走了,舍不得。撒泼打滚也想要她留下,至于后来婆婆到底走还是没走,她也记不清了。
不过她倒也不只是对婆婆这样,她小时候对王名华也是这样。
总是害怕别人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