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有生气的季节，也是悄然而逝的季节。
接踵而至的又是盛夏，时间永远比想象的快，又比想象的慢。
午睡的教室，张宁蕴不安分没忍住，在吃零食。
其实教室里很吵，她也没有在意，不过她应该也没有想到那时的班长那么的不留情面。
说记名字就记名字……
逃不掉的是班主任的下午算账。
“张宁蕴，这不是才吃完饭吗，难道你很饿吗？”班主任严肃又带着点批评意味。
但这不是单纯生气的样子，张宁蕴也说不好那是什么表情。
就是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我……我……”张宁蕴站着有点尴尬，怯怯的小声嘀咕着。
她本身就是在老师面前胆小的那种人。
被当着全班的面“步步紧逼”，她只觉得想要钻到桌子底下。
她素来是很害怕这位班主任的，但她后来想想也觉得。
杨老师只是说话很直，偶尔还有点难听的人。
要是开心的时候，或者什么重要的日子，还是蛮不错的。
这不禁让她和初中那位班主任联想起来，不过她对初中那位班主任才是真正的有一种名叫“ptsd”的东西。
这是后话了。
每到星期五全校就会进行大扫除，会教室的区域，一般就是自己教室门口。
公地则由学校划分。
但因为很多同学都是农村的，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有各种理由先走或者不干。
“刘星炎，我来不及了，我先走了啊。”一个同学慌乱又匆忙，边收东西，边快步往外走。
生快马上就会被劳动委员劝着留下来。
只要有一个人这样做，就会有人有样学样。
最后只剩下张宁蕴一个人，明明她也不是老好人那种人啊。
不知道这次怎么回事，她没有生气，也没有太多怨言，反而真的自己把工地扫了。
夏天的白昼很长，哪怕是夕阳时分，太阳还是火辣辣的。
只比中午一两点的样子稍微好点儿，阳光把人的影子拉长，映到阴凉处。
影子还怪好看的。
那一刻她甚至有一种“劳动最光荣”的感觉。
她背着重重的书包，手上还拿着外套。走进了校门口的奶茶店，去买了一杯沙冰。
“张宁蕴，怎么这么热啊？”老板娘笑着问张宁蕴。
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张宁蕴喘着气红着脸。
“还不是我们班的那些人，都走了，只有我扫地，”有点小炫耀的语气。
是小孩子独立干了一件事之后的成就感。
那个时候她们吃的沙冰，其实就是冰里面加了色素，颜色很好看，炎热的夏日喝着也还不错。
还有那些奶茶，其实就是紫芋味粉啊、抹茶粉啊、哈密瓜味粉啊之内的兑出来的。
这些当然不能跟现在五花八门的奶茶饮品比。
无论从种类还是材料。
一几年其实在镇上，奶茶还算比较少见的东西，所以学校门口有这么一家。
学生们都会去光顾。
张宁蕴和张一筠尤其喜欢她们家的双皮奶，布丁口感。
还有果酱在里面，那时候的果酱是放在罐子里的，是塑料的。
每次买双皮奶的阿姨在制作的时候，只要一拿出罐子，她们都会一直盯着罐子看。
仿佛在祈祷“请捞到果肉请捞到果肉。”
专注的眼神证明了她们的虔诚！
这是童年的味道。
她们大约在三年级的样子，学校就免费提供午饭。
是政府的政策。
不过小孩总是觉得学校的饭不好吃，食堂门口的大桶，每天饭堆得都要掉出来。
第一天吃的时候，张宁蕴也没有觉得有多难吃。
那天她好像跟杨灵她们闹了矛盾，自己去吃的饭。
直到吃到一半，杨灵和乐颖她们突然过来，几个人嬉皮笑脸的问，“你觉不觉得这个饭有味道？”
最开始张宁蕴也不觉得有什么味道，可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跟风，也觉得这饭不好吃。
但越来越后面，她也是真的觉得吃不下，不好吃。
每次学生要倒饭，都会观察一下周围有没有领导。
“你还剩这么多，就倒了吗？快点回去吃完。”是校长站在饭桶旁，呵斥打算倒饭的学生。
那个时候的学生看到这么多饭，估计很多心里都没太大感觉。
张宁蕴也是这样，只觉得心里隐隐有点不好意思。
但如果要她现在看到那个场面，她应该会拿出所谓最不讨喜的“爹味”。
然后一本正经的说，“不要浪费，每一粒米都来之不易。”
其实最开始是学校给学生发营养餐的，每天都有牛奶和饼干。
或者有的时候饼干会被火腿肠代替。
那个时候张宁蕴和张一筠每天都把这些堆在家里。
张一筠大一点还会吃一些，张宁蕴真真是每天都拿回家，就放在那里。
直到哪天饿到不行，又没有零食的时候。
她就会注意到角落里像魔方一样堆积的牛奶。
不爱吃的东西，在实在没有东西吃时。也变得美味了起来。
午休这个“魔咒”，无论是幼儿园，还是小学，都没能逃脱。
张宁蕴最囧的一次，就是在学校午睡。
她很少是睡着过的，可只要没什么特殊情况，她也能翻来覆去等到下课。
可不幸的是，她就偏偏碰上了自己想不到的情况。
张宁蕴头伏在桌子上，老是不安分，身体也动来动去。
“杨灵，我，想上厕所。”小声又隐忍。
现在再去想，有点搞笑又心酸。
“啊，你去啊，你跟老师说啊。”杨灵早早就睡熟了，迷迷糊糊敷衍了一句。
侧过头又睡着了。
张宁蕴憋到后面，眼泪水都憋出来了。
如坐针毡，等待时间流逝。
恨不得跪下来，求求时间过快点。
可她就是不敢上去跟班主任请假，也许是提前说了所有人必须睡着。
“叮叮叮，下课时间到了，老师你们辛苦了。”
这是救命铃声。
张宁蕴，赶快起来，没用跑的，而是疾步走到老师面前。
“杨老师，我想上厕所。”张宁蕴已经通红了脸。
那个时候，已经下课了，她又何必跟老师打招呼。
后来想想，她只觉得自己笨死了。
“啊，你是想上厕所哦，你怎么不说诶。我刚刚看你翻来覆去，还以为做噩梦。”带点戏谑又觉得无奈的语气。
张宁蕴只觉得真是醉了，就不能等我回来再说嘛！
她已经很不耐烦了，可又不能表现太明显。老师说的时候，她还得勉强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听着。
她捂着肚子，边等着老师说，边往外面望。
想出去的心显而易见。
如果细算脑子转不过弯的时候，张宁蕴还有特别标志性的一次。
张军和王名华每天都很忙，没有特别关注张宁蕴的学习。
尤其是张军，早出晚归，见一面就已经差不多了。
可王名华，也不是一点都不闻不问。总是会在某个时刻突然袭击询问。
有一天中午张宁蕴是回家吃饭的。
那天是赶集的日子，到了中午，家里人倒不多。
“对了，你们应该也考试了吧，你数学考多少？”张宁蕴也没想到王名华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一直支支吾吾不肯说。
因为在她印象里，上一次数学是48分。听到就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可怕数字。
无论王名华怎么问，张宁蕴都不肯说。
可王名华有的时候真的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她越问越急。
“问你到底好多，你说不说。”特别凶的吼声。
她本来在准备着给张宁蕴煮粉，突然，手里捞粉的网子伴随的吼声，直接摔在了桌面上。
张宁蕴承受不住这种质问。
看着王名华那气得发青的脸，顿时哭了出来。
她的哭声引来了她的姑婆，“名华，有什么事好好说嘛，不要骂。”
“我一直问她考好多，怎么问，都不说啊。”
“蕴蕴啊，考多少，就告诉妈妈嘛，啊！”
也许是看到旁边有人在，就算说，王名华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因为在她眼里，王名华真是属于发起火来，有要“杀人的架势”。
张宁蕴哭着，边抽泣边小声说，“四十……四十八。”
哭得伤心的时候就是这样，说话人都是一颤一颤的。
“对了嘛，说了就好了，好好好，赶快吃饭啊，不哭了。”
旁边的人忙着打圆场。
王名华，盯着张宁蕴，也有一种松气的表情。
其实张宁蕴不理解，哪怕是现在也不理解。
为什么当时王名华一定要逼问？
比起突然的关心，她给自己合理的解释，更偏向于估计是心情不好，又问不出话，更想发火撒气。
后来王名华又给她煮好粉，端到她面前，看着她吃，给她擦眼泪。
张宁蕴本就是和人难亲的孩子，又怕被凶，只要有一次，她基本就会记着。
一直记着。
等回到学校，她跟几个朋友说到这个事。
突然顿悟，明明她也可以说考的稍微好一点的71那次啊。
为什么当时脑子跟朽木了一样，非得挑最差的说呢。
那一刻，张宁蕴有一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毕竟她不是非不告诉，只是说可以告诉的东西不一样嘛。
也许她也是被那种画面吓坏了。
其实更坦诚，也没有不好。反而更安心
小学的期末考试，结束得都很快。
对于张宁蕴来说，这是最快乐的时候，考完了就可以回家玩了。
那可是奢侈的暑假啊！
想想坐在客厅小板凳上，背靠凉板床。看着电视里放的那些宫斗戏，她就觉得很爽。
记忆最深刻的莫过于，她曾一个暑假都看《新还珠格格》。
两个月，翻来覆去的看，跟看不腻一样。
那个时候她们家的电视就和大多镇上的人不太一样，是比较智能一点的。
也是因为这样，张宁蕴之前有在看电视的时候，突然听到，窗外有人喊了一句，“你家电视机好大。”
之所以窗外的人能看到，是因为装修的时候。
张军没有经验，也没请设计师。
自己瞎弄，居然让人给客厅打了一个窗子。
然后这个窗子还直对对面那户人家楼的楼梯。
这事儿，被王名华一直念叨。
她可以反复不停的看一部剧。
但也因为要交费，经常到了欠费的时候。这俩放假晚上把电视当做命的人。
哪怕走夜路都要去充网费，毕竟那个时候交费不像现在可以在手机上缴。
要是哪天晚上，没有电视声，觉都睡不着！
以至于有一次，王名华在跟人打麻将的时候，无奈谈到自己女儿在家居然两个月反复看同一部剧。
她不经常打麻将，可那一次桌上的牌友恰好就有沈茉的妈妈。
回去应该是跟沈茉说过。
后来她们在学校，也经常笑张宁蕴看两个月《还珠格格》的事。
不过她也不在意，毕竟她喜欢看电视。真是从小给人的固定印象，没几个人不知道。
只是两个月把一部剧来回看，的确听着有点像神经病。
但这也不是专指某一部，对张宁蕴来说，都一视同仁。
那个时候她家的电视，可以调到三百多台。
某个台在放《养个孩子不容易》，她看着看着觉得还挺好看。
后来，她惊奇的发现，这个台只要在播这部剧的时候，白天晚上是不停循环播放的。
剧情走向大家可想而知……
她虽然每天过着并不是那么美好的生活，也没有她理想中的简单家庭。
但这个暑假她家的一个不速之客，才是把仅有的平静都摧毁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