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宁蕴的生日在暑假,几乎每次,张军都会给她在饭店办几桌。
不过每次请的人都是张军的那群朋友,还有一些亲戚。
和以前每次生日都差不多,又在她们镇上那家饭馆。
张宁蕴从下午就在选衣服。其实每次过生日,张宁蕴和张一筠还是很高兴的。
因为有很多牛奶、新衣服,最关键是可以吃到小孩子们都喜欢的蛋糕。
张宁蕴一去到老房子,就看到很多牛奶堆在那里,不过她还是会强装镇定。
若无其事的走来走去,心里却已经很高兴了。
到了饭店,所有人都聚在饭馆了。
“一辈子的兄弟。”
“来来来。”
张宁蕴看着张军和那些叔叔推杯换盏,已经有点醉意,还在用酒的诚意来证明友情。
张宁蕴从来不会去劝酒,不过心里还是担心的。毕竟这东西喝多了,还是伤身体的。
在她印象里很深刻的还有,每次在外面吃饭,一同吃饭的人都很聪明,到了一定量,就自觉不喝了。
而张军,喊了一次又一次,始终不听。
每次搞到大晚上,王名华也让孩子去喊。
“爸爸,妈妈喊你别喝了。”有点困又很无奈。
常常把张宁蕴给气到哭。
“好好好,先去耍,没喝了。”
张宁蕴是不敢以教训口吻跟张军说话的,不过张一筠就不是这样了。
“别喝了,哪里没喝了,说不喝还在喝。”呵斥又关心的语气。
常常把张军都说得烦,不过有人管比没人管还是好点的。
毕竟这些是真心他好的人。
这一般都是在外吃饭才会存在的情况。若是在自己家里,张宁蕴和张一筠还是很少劝的。
是出于在家里的安心,是出于对他身边亲近朋友的信任!
所以遇到生日喝酒,都是平时常见面的叔叔,张宁蕴和张一筠还是少劝的。
不过这次的生日,有一个她很面生的人……
室内声音嘈杂。酒瓶碰撞的声音,张军那桌都在喊“喝喝喝。”
张宁蕴她们这桌有小朋友时不时打闹,你挤着我了,我碰到你了。
而在另外一桌,大人们都在吃饭聊着天,是少有的和谐景象。
其中一个人坐在正对张宁蕴的位置,那人张宁蕴没怎么见过,她盯着看了几眼,心想这是谁?
“宁蕴,过来,你干妈在这里呢?”王名华很高兴的招呼着张宁蕴过去。
张宁蕴小声又轻言细语的喊了一声“干妈。”
张宁蕴干妈对张宁蕴和张一筠很好,是张军认识这么多朋友,没有交错的人。
走得越近,张宁蕴看得清楚了。
小饭店的灯光不算太明亮,尤其晚上,还容易闪光,隔着一段距离,是看不太清脸的。
那个人默默的坐着,没有生怯,反而身上有些许桀骜和高冷,时不时有人去跟他敬酒,他也会回敬。但没什么笑容。
张宁蕴清楚看到了他两鬓的几根白发,好奇这个人是从哪里来的?他是谁?
但她总觉得这个人应该是见过的。
“这个人是哪个?”
“那个啊!张宁蕴的二姑父的嘛。”
“啊,听说不是在监狱里吗?”那个阿姨又八卦又怕被人听到。
“出来了嘛。”
“别说了别说了。”心虚得眨巴着眼睛,试图让对方闭嘴。
靠近、贴着耳朵说,明明想要掩饰,却又时不时看看当事人。
这是所有八卦人的通用形式。
张宁蕴很容易听到那些窃窃私语,刚刚那些话,她也听了大差不差。
小孩子对于这样的人,都是害怕的,好奇这人是怎么进监狱的,是坏人吗?
她也很好奇这个人为什么会突然来她家,又要干什么呢?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陈建就留在她家了。
原因是什么,她不清楚,她也没去问。
后来,这个人就住在她家了。
可那时,她居然有过丝丝庆幸。因为她觉得家里多一个人也挺好的。
自从婆婆去世之后,三年级开始,张宁蕴家变了很多。
而对她家影响最大的,就是张军和王名华的关系。
张宁蕴也不知道她父母的关系怎么就突然变差了。起因是她后来听王名华说的。
王名华跟她说,在新年那天,张军突然就回家跟她提离婚。
自此就是吵架,吵得一次比一次凶,频率一天比一天高。
见面就吵这是极其正常的事,有一段时间,张宁蕴印象很深刻。
就是每天张军和王名华都会在凌晨开始吵。
内容杂乱,骂声你来我往夹杂在一起。
张宁蕴那时还经常和爸爸妈妈一起睡。
本来是有她的房间的,不过因为设计疏漏,导致那个房间太黑了,因此王名华一直不让张宁蕴住在那个房间。
他们每次在房间吵,张宁蕴就躲在被子里。
用手捂住耳朵,一紧一松,她反复做着这个动作。陪伴的还有不哭出声的眼泪。
因为这样,外面吵架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她听不清,也不想听清。
每次一松开,她可以清晰听到骂声的时候,都会立刻慌乱得把手放回去,仿佛慢了一秒,都是在经受酷刑。
“你们两个大晚上能不能别吵了,明天我们还要上课。真的很烦,一天就吵吵吵,我求求你们,你们还不如离,想离就快点啊!”张一筠生气又带着哭腔的对张军和王名华喊到。
一瞬间的安静,但也只是一瞬。
之后该吵架还是吵,该骂还是骂。
王名华气急了,骂人也是不客气的,张宁蕴清楚的听到过她骂了一句,“怪不得你妈死得早。”
蔑视的眼神,嘲疯的语气,恶毒的言语。
脸上却还挂着刚刚吵架流的眼泪。
一点一滴都如同硫酸泼在了张军的心上。
这话骂到了他的妈妈。他的眼里噙着泪水。
他哽咽着低沉得骂了一句很难听的话,“你这个窗户婆娘,你信不信我打你。”
“你有本事就打啊。”王名华也是个不甘示弱的。
张军并没有动手,可能是一个男人的道德感。
王名华的不依不饶,让张军厌烦至极,基本每次都是以张军摔门而出落幕。
有的时候,张宁蕴还会到门口看着张军穿上鞋子出门的身影。
这个房子留下的只有哀怨和刚刚吵架留在的回音。
一天又一天,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
和张军一起做生意的那些叔叔,在张宁蕴心里也挺亲近的,不过她也时常从王名华或者其他阿姨口中,听说他们也不老实的事。
常常,张宁蕴都觉得人为什么都是这样的,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的讨厌的人或者不能接受的事,也许现实中这样的人就在自己身边。
但她也没有那么“正直”,不会听到点风言风语就不理谁,她还是和平常一样。
毕竟她那时也还小,很多事情也听不太懂。
不过在她眼里,她的爸爸一直都算是顾家的人,也不在外面过夜,该回来就回来。
虽然平时常跟隔壁和一些镇上阿姨,大家在一起开开玩笑。
而王名华更是陪张军苦过来的,从家里什么都没有,到后来有机械,有车有房。
家里经常一群人吃饭,她就煮一大桌子的饭,洗一家子的衣服。
张军事业刚开始的时候,她也会为了他的事业向娘家开口借钱…
到后来两人越来越好,镇上很多人都羡慕他们家。
可好景并不长,让人艳羡的一家人渐渐的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成了一种永无止境的八卦。
没有人能够合理解释得出究竟是什么原因。
王名华倒常常说“就是觉得自己有钱了嘛,变心了涩。”
这是王名华简言意骇的解释。
非要说,可能就是“时间可以改变一切。”
陈建住进了她们家那个房间,起初都很正常,他好像是来帮着管账的。
他还是和刚见面一样,不算平易近人,很少去逗张宁蕴和张一筠。不像平时见面那些叔叔。
他和饭桌子上那些人关系也不算亲近。但这个人让人觉得心思重。
张宁蕴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她感觉到这个人不是简单的,但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简单。
王名华和张军的感情每况愈下,随着他俩婚姻的破裂,对于家里的煮饭,她也越来越不上心。
经常等到了晚上,张军回来了,发现她还没做饭,或者特别简单。
张军拿着电饭煲,“你连饭都没煮?”疲惫又怒不能言。
张军又是个好面子的人,他不会随便当着所有人面吵架,他忍着自己走进厨房做饭。
慢慢的,王名华似乎和陈建的关系变得很好。
有一次放学回家,张宁蕴看到陈建开着车,王名华坐在副驾驶。
“妈妈,你去哪儿?”不解又疑惑的眼神。
“我出去一趟。”
张宁蕴没有多想,也没多在意。似乎这样的事不是这次开头,也不会这次结尾。
可张宁蕴早就不是什么单纯的孩子了,不是什么都不懂,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察觉。
这样的事,总让她觉得怪怪的,又无法坦言得说究竟觉得哪里怪。
她只好任由事态发展,不过她还是在心里觉得“他们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她开始就没把这些心事跟任何人提起过。
后来无论事情发展到怎样她没有想到的地步,她也还是没跟别人说过。
除了张一筠。或许是没忍住,或许是她认为这个人和她处在同一位置。
那已经是很多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