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怎么总会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呢?”
“好的不好的?”
“幸福的片段。”
“那有什么稀奇的?”
“人在不幸时会忘记幸福的种种,拎起一枚不幸,就串成一串不幸的长链,反之幸福时,一切的不幸也全部抛诸脑后。我常常忘了,自己也曾经是个很幸福的人。”
“我一直在想,人为什么非需要爱情不可呢?有没有那样的人,爱情的存在不是为了……填补生命的缺口,他本身的灵魂就是……完满的……”
“虽然我的想法也有点相似,但是……这样听起来,人类的爱真的很……抽象。”
“古希腊人认为人类曾经有四条胳膊、四条腿、两张脸,那时人们完整而幸福。神害怕人类的完整性会妨碍人类对神的崇拜,于是把我们一分为二。”
“人类是生来就被设有缺陷的,所以终其一生都在世间寻觅,寻找能填补灵魂空缺的补丁——阿尼玛和阿尼玛斯。”
“我帮你做饭。”
“行,你先把菜切了吧,切完再洗。”
“嘶~”
“咋了?”
“没事儿。切完了,我用一下水龙头。”
“哎!你手流血了!你刚才切到了?”
“没事儿……哎呀,这样菜是不是会洗脏。”
“你跟獒力是失散的亲姐弟吧。”
“你哭了?不是你真哭了?哎呀不用包扎。”
“你好好歇着吧,今天别干活儿了。”
“我不懂,干嘛这么小题大做。……”
“这首是什么?感觉有年头儿了。”
“唉,你别看那个,小时候写的。”
“我想看。写给谁的?”
“……”
“初恋?啊哈哈哈~”
“不是。你给我。”
“这些都是写给她的吗?”
“不是。”
“哇~这么多!都是给不同的人写的?”
“唉。”
“我说对了?看这纸可有年头儿了,不是你是不是早熟啊?你几岁就这么多心思了?”
“啧。”
“诶,你别走啊。”
“你强,你晚熟。”
“还真是,你也说对了。~~~”
“你别哼出调儿来呀!”
“怎么,还不好意思了。我收到的情书有这么一箩筐! 你没有吧。啧,有点儿后悔,那些东西怎么没留起来。现在看起来应该也挺有意思的。”
“你这种人肯定不会留的。”
“我怎么了?我是哪种人?”
“哈哈……晚熟的人。”
“切……老李,你真是个天才!”
“当时写的这种烂调子也能叫天才?”
“我不是说那个。早熟的人大多早慧。我也不记得谁说过:‘早恋标志着一颗定会爱高雅艺术的心灵。’”
“连我自己都不大相信,我也是有过纯洁爱意的人。”
“哈!我不信。年少的恋情,大部分都是自我陶醉和装模作样罢了。你们男人不都是喜欢扮演痴情少年的角色吗? 嘴上说着一生只爱一个,可实际上见一个爱一个。”
“呵呵?难道女人不是吗? 只爱一个的人必定存在,这样的时候,她就是世上唯一,她是美的化身。至于为什么会存在另一种人,或者为什么第一种人会变成另一种人,那肯定是因为欣赏到了多元化的美。”
“这是爱吗?”
“我不知道。”
“第二种人还有可能变成第一种吗?”
“我不知道,大概很难了,仅仅因为美,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并且只爱一个,大概是不可能的。”
“看来你也并不懂爱。”
“当然了。你可以教教我啊。”
“……我也不懂。”
“我记得,学生时代,我在楼梯旁,她迎面向上走来。这时旁边跑来一个小女孩儿,也就到大腿那么高。你猜她怎么样?她玉裙款款,走到女童身前,蹲了下来。那一刹那我就爱上了她。”
“啊?她是你的……同学? ”
“素不相识。以后也再未谋面。”
“啊?你哭了?奥,没有,太亮了。”
“当时我站得比她高,可是却觉得比她低了那么多。淡蓝色,那种美……一阵风吹进楼道,卷起了她的长裙,她冲小孩儿笑着,我的心都揪起来。”
“嘶……我很难说……你想起她来的时候,连睫毛都变好看了。”
“你呢?”
“如果这也算爱的话,那我也有。我认识的人,相貌平平,一开始完全没感觉。”
“呵呵,我已经开始好奇了。”
“脾气暴躁,”
“你好像在说:小巧可爱。……是女人?”
“我一会儿再说,你先别打断我。个子比我高,瘦瘦的,身材不好,皮肤发黄;鼻子略长了一点,要是再短点嘛……那大额头就显得过于突出了。单眼皮,两道浓眉架在那张鹅蛋脸上秀气的很。一双手很粗糙,说话声音却纤细得很。”
“你爱她?”
“爱。这样说吧。此前我打定主意不想结婚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是第一个让我觉得同一个人结婚、有一个家,是件很温暖的事情。”
“她很关照你?”
“并没有。也没有过多接触的理由。她脾气真的挺差的,可是后来不知为什么,她一发脾气我就想笑,不敢当面笑,背地里也要笑个够。”
“听上去确实有点相似。不过我说不出哪里相似。”
“就当是爱吧,不过没有您那样的‘瞬间’、‘刹那’,是愈来愈爱,每一个可笑的失误和细节都会加深这种爱……”
“你在想什么?”
“那种瞬间也是有的,我还记得,冬日雪地的一身轻裘雀履。”
“什么破词儿……”
“你又想到什么了?”
“一幅画儿。”
“什么画?你画的?呦,你会的不老少嘛!给我看看!”
“不给。”
“你就没有过真实的恋爱关系?”
“有啊。”
“讲啊!”
“一个……有夫之妇。即使现在,情欲也没有熄灭。我发誓要等她,等他的丈夫死后来娶她,可是又为自己日夜煎熬、诅咒健康的人而羞愧万分。”
“所以你离开了?你不是自诩没有道德吗?”
“没有啊,我离开只是为了自己不受煎熬。”
“也没有联系?”
“没有。”
“很多年了?”
“很多年了。”
“没再爱上过别人?”
“她以后,我开始喜欢和欣赏各种类型的女子。但爱的能力,似乎被我遗忘了。”
“我觉得,人还是需要陪伴的。”
“分人吧,有的人只有在没人的地方才能喘一口气。”
“我现在让你上不来气了吗?”
“……有点儿……噗……哈哈哈哈哈哈……”
“有什么可笑的?幼稚。……飞哥说的是真的,你这张石头脸竟然有流体的特征。”
“怎么说?”
“就比如现在,这不就是幼儿的脸庞吗?五官都变了,就连皮肤都细嫩了。”
“别上手……你刚刚说一会儿再说的是什么? 她知道你这种……?”
“知道啊,你在想什么?”
“那结婚的事呢?是真的吗?”
“你说我是认真的吗?真的同她结婚?不不不,我仅仅指对结婚这件事有改观,我不是……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啊?”
“别摇了,头都要掉了。”
“我们的娱乐文化已经将性变成要摘取的果实了。
……我也给她写过东西,一首诗,诗句我已经忘了,大意是希望她好好爱自己之类的。”
“还爱她?”
“不知道,已经太久了。”
“你要是个男孩儿会娶她吗?”
“我真懒得回答你。可能会吧,也不一定,我要是个男孩儿……可能比现在优秀太多了……不对,应该没有现在优秀……”
“这跟优秀有什么关系?这样谈起来,有点功利了。”
“你不觉得,现在优秀的女性很多,优秀的男性却很少吗?是我功利还是你功利?恋爱是双方心甘情愿的爱护,一厢情愿的利用只能是独角戏。你把爱情当做填补灵魂空缺的工具,然后还缩进壳里表演一个厌世者,你又高级到哪里了?”
“啧,你对我们很不信任啊。也许你说的对吧……那你觉得,我优秀吗?做补丁的话,我够格儿吗?”
……
“不好意思。”
“没有,是我。”
“差一点儿……还好你清醒。”
“是你迟疑了。”
“我不想确立关系。”
“我也是。”
“说好了。”
“又睡着了。”
“他是谁?”
“你弹你的,这位是我的合作伙伴。什么表情?你认识他?”
“不、不认识。”
“送走了?”
“你刚才脑子里都在想啥呀?弹的是什么东西,简直让我发笑。”
“在想这位不停献媚的明星脸公子哥儿。”
“你,吃醋了?”
“你怎么评价这位公子?”
“绅士、干净。这一点上多多魏其实和獒力很像,都干净得让人松懈,连头发丝儿都散发着清新和温柔……”
“那我呢?”
“你……至于你,老李,唉,你这老小子,就当你眼里的火把不干净的东西都烧光了吧。”
“丽娅啊……”
“你想说什么?”
“我爱上你了,我想和你在一起。不要管以后怎么样,现在就和我在一起吧。”
“你也算配得上我。”
“你对我是爱情吗?”
“说实话我不确定,其实友情和爱情的界限本就模糊不清。”
“在一起吧。”
“好。”
“你觉得我好看吗?”
“不好看,皮肤不好。但我喜欢你的眼睛。”
“怎么说?”
“眉目有力,聚焦的时候,如电如火、心潮澎湃……你又笑!我本来是认真的!”
“嗯?你什么时候醒的?”
“做梦了。”
“不要讲。”
“你昨天不还说宏大美丽吗?”
“倒是有意思,但毕竟是梦啊,都是胡扯啊。”
“……”
“干嘛,你!”
“都怪我,昨天丽娅帮我分析乱七八糟的胡话我不开心,今天丽娅干脆不分析我还不开心!我是大作精!”
“哈哈哈,你干嘛~搞笑。”
“我最近做了好多梦啊,只有很小的时候才这样。这些天有时候竟然因为梦境太美好了,不愿意醒过来。但我一想到你就躺在我身边就醒过来了。”
“老李啊。”
“嗯?”
“你真是个感性的人啊。你好幼稚啊!“
……
“我上不来气了我上不来气了!呵呵,丽娅,我上不来气了。”
“没办法,有的时候就是觉得你很可爱。”
“爱你的时候,就觉得也爱生活和生命“
“你能不能不要整天都盯着我看!”
“好看。”
“好看也不能一直看啊!穿着也看,脱了也看,吃饭也看,睡觉也看,上厕所都想看,聚精会神就是看。你是米开朗琪罗吗?我是你的雕塑吗?”
“你别在那儿挤眉弄眼的……你……哈哈哈哈……你个傻子。”
“去上班儿?”
“你别抱我,穿衣服呢。”
“你穿嘛,我就抱你腰,不影响。”
“服了。”
“你怎么停了?”
“我梦到过这个场景。”
“你别逗了,要笑死我。”
“别弄眉毛。把手拿开吧,我要套外衣了。”
“咱四个今天晚上散步之前吃点啥?”
“獒力他俩今天不会来了。”
“你怎么知道?”
“梦见了。”
“这是哪个方向?”
“北。”
“今天晚上刮西风哦。嘿嘿,有男朋友真好,可以挡风。”
“你看着我发什么呆?”
“我感觉很不真实。”
“什么?”
“车灯在你身后划成流光了。”
“你往街角走干什么?那边好暗。”
“有画报。”
“妈呀,这啥呀。”
“你别那么拘谨啊,目不斜视的。”
“你笑什么?”
“我觉得你很可爱。”
“放屁,鬼才信。”
“你看的很认真啊。美女也爱看美女。”
“男女性别不同,好色之心却有相通之处。”
“我倒是真的好奇,你……”
“大可不必紧张。我们的文化氛围大都是以男性视角欣赏女性,我们被同化也不奇怪啊。”
“真的有人可以这样生活吗?两种性别,天生就是要互相满足的。”
“爱情是生命的必需品吗?人要活着,除了食物和水,没有什么是必需品。”
“精神上的必需品呀?”
“激素嘛、荷尔蒙嘛!我倒更相信是错觉。你要是说女人是男人的必需品,或者女人没了男人活不了,那可就让人笑掉大牙了。你要是非得有个精神寄托,可以养条狗啊。”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你傻笑什么?你自己也说,有人陪伴,不见得就比一个人强。”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别笑了,哈哈哈。”
“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吗?就一直在酒馆弹琴吗?”
“你呢?”
“我想加深造诣,做到行业顶尖。能不能好好利用一下你的天赋呢?咱们做个音乐产业!我还想等挣够了钱,来个环球旅行,咱也去天涯海角看看。”
“我不喜欢旅游,也没啥野心。”
“你就想这辈子毫无建树吗?”
“我就想每天打着醉拳轻轻漫步,每一刻都能饱览世间百态,不,也不需要饱览,不用太执着就行。”
“你是没长大吗?这完全是享乐主义啊,应该为人生目标好好努力时刻准备。”
“准备是要做的,但我不喜欢因为对明天的迷信只顾埋头。明天永远不是今天,明天会掩盖今天的本来面目,如果登山只是为了登顶,那么就失去了本来的乐趣。……
……我相信人的命是天定的。”
“你在开什么玩笑,你……”
“我以前,三番五次做一个很荒唐的梦,结果最后莫名其妙就成真了,怎么努力都没办法避开。”
“这是不对的。是你自己的不对,你却要找借口,给命运推锅。”
“哪吒杀了石矶的门徒,他问太乙:师父,这是上天注定的喽?世上一切人一切事都是天注定的,上天让我杀他,我有什么办法呢?可是这样的话,世界上为什么会有罪人呢?太乙回答因果报应。哪吒更加疑惑:那是石矶上辈子欠了我,所以这辈子该由我杀吗?我没有错,可是,老天怎么会有错呢?”
“你发什么神经?你难道觉得哪吒说的是对的吗?”
“可是哪里不对呢?就拿杀人举例。被害方从小到大经历什么事情,上天早都定好了,所以他形成什么性格,是善是恶,上天已经定好了,他在什么时刻会招惹什么人,自然早就定好了。杀人犯呢,经历什么、性格如何、何时起了杀心、行了杀事,也是上天定好的。”
“这是唯心主义。没有神,也没有命,你要相信自己。”
“那就算没有神,一个人所继承的基因和生长的环境决定了他的性格和思维模式,而他的性格和思维模式决定了在人生每一刻的选择以及最终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中间唯一能有所改变的环节是途中邂逅了什么样的机遇或者灵魂。然而根据墨菲定律,他所遇到的一切事物都是由潜意识决定的,由特质和习惯吸引而来,所以这一环节仍然受制于他的性格和思维模式。
综上,他所继承的基因和生长的环境决定了他的命运。”
“你是一个,宿命论者。太可怕了。”
“如果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的话,过于恐怖,也过于无趣。”
“我现在不能反驳你,但总之这就是不对。”
“好,没关系,我都跟着你走。”
……
“这个吻有点儿特别啊。你害怕了?”
“有点儿。你也很可爱。”
“你以前是怎样的一个人啊?我想多了解你一点儿。”
“我们丽娅现在会撒娇了!”
“你别转移话题,你的过去是怎样的呢?”
“……你应该会很喜欢原来那个愣头青。”
“你家人呢?我听老爹说过你妈妈,她是个怎样的人?”
“我妈妈……她有点儿……有点儿……简单?不对,神奇?……我不知道我总结不出来,咱们去打网球吧。”
“我时常觉得,你们男人和公狗也没什么区别。”
“哦?”
“就拿你说,喝醉了十有八九就去给花草浇水了。”
“我没什么道德责任感。”
“你总是这样:被人看见也没什么要紧,爱骂就骂,你从来都满不在乎。”
“哈哈……不过你很敏锐。这种原始的动物性心态,确实像狗。甩到外面甚至有种占了便宜似的窃喜,就好像标记的地盘扩大了……呵,你别盯着我看。”
“就是客观抽象地讨论一下嘛,你一个没皮没脸的人怎么也会害羞?”
“有点奇怪,有了你之后,就像人了。你就是被我标记的小母狗!呃……”
“切,说错话了?干嘛呀,刚刚还欢快的一只小公狗怎么一下子就被人的悲哀淹没了?”
“没啥,就是……算了,我没啥道德责任感,很容易原谅自己。”
“对嘛!毕竟我也标记了你呀!只你一个!”
“心情分数——10!老李,你心情不错嘛!这儿怎么有几封信?摆得这么明目张胆,就是给我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