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奇怪，闻琴这几天格外高兴，对刘婆子的态度也有所缓和甚至开始和她以姐妹相称，起初刘虎和刘婆子二人觉得她有猫腻处处小心可闻琴这边做的天衣无缝每日都叫刘婆子到家来商量厚意的婚事，甚至还留她过夜，时间长了他们也就放松警惕真以为她被喜事冲昏了头。

    程秋得信儿从家里偷跑出来，到这跟山楚还没说两句话，甘红骂骂咧咧的闯进来，只瞧她那对丹凤眼扯到太阳穴，手插在腰间，气势十足再配上她用火钳子烫的小卷果真盛气凌人。

    “程秋，你这贱人谁让你跑着来的？”她的语气里带着威胁甚至说是恐吓。

    程秋条件反射般站起来，手紧紧地抓着衣边不敢抬头，张山楚一改刚才无精打采的样子坐起来打抱不平地说：“婶子，程冬刚走你这么欺负人？”

    “俺欺负谁了？要不是你程冬还死不了。”

    “管山楚姐啥事？要不是你那天非要俺哥去捞鱼，他能出事？”程秋死死地攥着衣服，抬头恶狠狠地瞪着她泪光闪烁。

    “你这死丫头，还敢顶嘴，看俺不好好教训教训你！”甘红的眼睁得溜圆，扬起巴掌就要落下去，程秋吓得连连后退，张山楚从炕上站起来就要扑上去，本应打下来的手还悬在空中，任凭甘红怎么用劲儿都无济于事。

    “哥！”张山楚看到是他有些惊讶，要知道张山青从不管闲事，就连家里的事他都不过问，包括他的婚事。

    张山青的手劲越来越大，甘红吃痛只好放下手说着狠话：“死丫头，你有本事别回来，回来有你好果子吃。”临走还不忘白一眼他，张山青看向程秋见她有些害羞没说什么便走了。屋子里静静的只剩她俩，程秋铿的一声跪在地上，那双狐狸眼装满了泪看得惹人心疼。

    “秋，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张山楚顾不上穿鞋，从炕上赤脚下来站在地上那股子凉意直冲脑顶。

    “姐，俺求你了留下这个孩子应了那家的婚事，让俺哥留个后俺谢谢你的大恩大德。”程秋仰面看向她，豆粒大的眼泪似珍珠应接不暇，算不上纤细的手紧紧攥住她胳膊。山楚心里虽起了涟漪可让她嫁给刘厚意还是不可能，程秋见她半晌没说话，心里万念俱灰，眼里雾蒙蒙一片，两只手耷拉在地上仿佛没了筋骨。

    “秋，你先起来，孩子的事咱好商量。”绝食好几天的她说话显得有气无声，刚才她下炕已经把吊着的那口气用光了现在就算她想扶程秋也是有心无力。程秋做着最后一搏从口袋里掏出碎玻璃片对准脖子胁迫道：“俺哥走了，俺也没活头了，俺不如跟他走了。”说话个功夫破璃片已经划破了肉皮，鲜血流在她湛青色的衣服上竟看不出什么，口子越割越深，血色也越来越浓。张山楚慌了，她用最大的力气呼救可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惊乱之时她将桌上的碗推到地上，破碎的声音果然引来了众人。范珍玉最先进来，瞧着散落一地的饭菜以及下跪的程秋愣在原地；紧随其后的是张山青他不管缘由上来就跪在程秋的旁边；最后张善济捏着碎烟叶慢慢悠悠地走进来。

    “姐，俺知道不是亲娘的滋味，俺不想也让这个孩子也过这日子，姐俺求你，你就嫁给那刘厚意。”

    “秋，你知道我要嫁过去，那家闺女就得嫁给山青哥。”

    “俺知道！”

    “你知道还……？”转眼间范珍玉也竟直直的跪下，地上的土悉数被溅起，面孔如粗糙的树皮苦不堪言地说道：“妮啊，你就嫁了吧！”

    “娘！！！”她似乎在用生命呐喊。

    张善济抽出别在腰间的烟斗，放上碎烟叶叼在嘴里用洋火点燃猛吸一口，云雾还在眼前，他利落地拉开长衫，露出满是补丁的裤子膝盖微弯，表情依旧高傲眼神也亦是如此。

    “嫁！我嫁！”她没了力气，靠着墙慢慢滑到地上，缓缓闭上双眼，仅存的那点气息也随之而去。

    “妮！妮？”范珍玉叫了两声没人答应这才意识到不对。程秋扔下玻璃片，跑上前探了下鼻息，又扒开眼皮瞧了下见没事儿才将手搭在她的脉上。

    “咋样？俺妮子咋样？”

    “没啥事，就是饿的。一会儿给她灌点米粥。”

    “哎，苦了咱家妮了。”张善济听后眉头紧皱，背着手，拿着烟斗一身轻松的走回屋。

    “山青，赶快带着程秋到齐爷家瞧瞧。”她走到程秋跟前才瞅见脖子上的伤。

    “不用，婶，俺自己去师傅那就行，让青哥照顾姐。”程秋摸了摸脖子，顺手擦到自己的衣服上，笑得很懂事。

    程秋走了，范珍玉和张山青一头一尾架起山楚，范珍玉知道自己儿子啥脾气想打个预防针说道：“程秋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从小没了爹娘，还摊上甘红这么个后娘，好在跟齐爷学了点治病救人的本事。大家伙都知道程秋以后是要嫁给程林的，你也就别惦记了。”这话引的张山青突然撒手，只瞧他杂乱的眉毛飞得到处都是，额间皱成川，鼻孔张得老大，一张国字脸透着比倔犟还要倔犟的倔犟。

    “不管咋样，山楚嫁人那天刘厚芝就得是你媳妇。”

    他听范珍玉说这话，头也不回得出了门，任凭她在后边喊着：“哪去？搭把手啊！”

    范珍玉见喊也喊不回，干脆自己撸起袖子，她个头不高，干瘦干瘦的，两个胳膊像杆子一样直愣愣插到山楚胳肢窝，俩手环抱在她胸前，咬紧牙关一鼓作气把她拖到炕上。

    刚进春的天气还是有些冷，人们都还没脱下棉衣。程秋把脖子缩进衣服里感到有些吃痛，下意识地捂住脖子，心想：哥，妹儿这辈子算是不欠你的了。

    “程秋！”

    “你咋来了，不是让你照顾山楚姐吗？”

    “俺娘非让俺娶那个刘厚芝。”张山青说的不情愿。

    程秋见没人瞧见赶紧把他拉到房后面哄道：“咱不是说好了，你娶了她，俺照样能做你的老婆，给你生娃。”

    “真的？”

    “当然。”程秋见他眼中还有顾虑，含情脉脉地走上前，那双小媚眼情深似海把他逼到了墙边，她踮起脚伸长脖颈主动吻了他的唇，尽管伤口被拉开她也没斯哈半声只是用带着雾气的眼睛看向他说：“这样信了没。”

    张山青愣在那好半天才缓过神：“信了。”

    “那还不赶快回去，照顾好山楚姐。”

    张山青听话的很，直溜溜地跑回家，就是脚下没了门，飘忽到不行。程秋见他走远眼里暗淡下来，手揣进袖子，脖子又缩回衣服里，只留双眼睛在外边。

    甘红听门响就知道是她，冲到院子扯着她的头发拽回了屋，程秋用力推开她，这也是她第一次的反抗。甘红撞在墙上，怒气涨到头顶，大喊道：“程林！再不过来你娘都叫人打死了！”

    程林的个子老高，一脸横相完全不像程秋她爹。他走进来扶起甘红，程秋就恶狠狠地盯着他。“去把她给办了，别成天想着张家那小子。”甘红下了命令。

    “俺早就这么想了，要不是程冬早把她给办了。”程林一脸坏笑摩拳擦掌地走过来，程秋从桌上摸出把剪子，一下子扎进他肚子，血染红了手，甘红呆在原地目送她离去才敢上前查看程林的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