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关上。
陶宜秋眼睛有点发酸。她没有主动开口说些什么,也说不出什么。
谢长夜应该没有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意识回笼了。
但这会儿人都走了,他还压着没出声。
要不是胸口处能清晰地感受到衣服被濡湿,她根本不会往谢长夜在哭这个方向想。
谢长夜在她眼里,并不像一个会哭的人。强大、阳光、温柔,这是他在她心里的样子。
虽然最近发现他似乎有点偏执,但这无伤大雅。比起偏执,他还是温柔更多。
半晌,陶宜秋才开口:“我的衣服被你弄湿透了,你要怎么办?谢长夜。”
谢长夜沉默了一会儿才回:“我不知道。秋秋。”
他的声音沙哑,很是沉闷。
他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是累了,先起来,我们回床上,你吃点东西、喝了药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陶宜秋微微侧头向他藏在她身前的脸,“好不好?”
“嗯。”
-
“长夜睡了?”
陶宜秋刚刚关上门,靠在门边的楚遥清立马挺直了身体,轻声问。
“嗯。”陶宜秋转过身,就看见楚遥清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楚遥清今天跟齐文那天来看她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都是硬撑着下床,还拄的是同一根木棍。
陶宜秋有些担心楚遥清会摔倒,蹲下身把托盘放到地上。
楚遥清意识到她想干什么,“没事,不用扶我。”他拒绝,“我自己能走。你继续忙你的,长夜这边有你我也放心了,我就回去了。”
说完他就拄着棍一瘸一拐地走了,走得还挺快的。
陶宜秋站起来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才转身去放碗。
谢长夜昏迷了很久,现在他终于喝完药睡下,时间也已经是下午了。
陶宜秋将托盘放到桌子上,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稍事休息。
要是一直这样,也不知道王座的药够不够她们吃的。虽然王座的药草似乎生长速度飞快。
原本大家都在门外等她把谢长夜安抚好,但等她出来的时候,外面只剩下楚遥清一个人。
祝九突然接到祝因的传讯,说在药园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齐文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查看定位,结果发现有两个人的定位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一时间几个人都焦灼得很,楚遥清率先说道:“齐老师,你们和祝九一起去吧,长夜这里有我和宜秋。”
陶宜秋暂时还没把这件事告诉谢长夜。谢长夜倒也没问其他人去哪了,只乖乖喝粥喝药睡觉。
现在也过去有段时间了,祝九齐老师他们还没回来。
那边的伤员不知道怎么回事,陶宜秋又想回了谢长夜。
谢长夜晕倒后,祝九立即给祝因传了讯,祝因急匆匆赶来,给谢长夜把完脉后,没有发现任何别的问题。
“就是伤还没好,这几天又太累了。好好休息就行。”
最后祝因又开了副药:“他情绪不太好,这是安神的,让他喝了,好睡个好觉。”
祝因走的时候看了看陶宜秋,欲言又止。
陶宜秋知道祝因想说什么。祝九没有瞒着她们,把跟谢长夜的对话都告诉她们了。完全不难猜到,谢长夜心里在想什么、为什么情绪不好。
所有人都知道谢长夜的心思。
谢长夜明显是做噩梦了,他那么害怕、恐慌,迫切地想要抓住她,是梦到什么了呢?
陶宜秋鼻子又有些酸。
她怕了。
她不想看到谢长夜慌神无措的模样。
-
谢长夜再醒来的时候脑中已经完全恢复清明。陶宜秋推开门,见谢长夜已经坐了起来,认真地看了下他的脸。
“你怎么自己醒了?”她端着托盘走到塌边放下,又近距离地看了看谢长夜的脸,“嗯,气色恢复得不错。”
谢长夜还算神清气爽,他心情不错地勾起嘴角:“我身体好,精力充沛,自然就醒了。”
陶宜秋挑了下眉,脸上的笑扩大了些,“那你自己吃饭喝药,我就不看着你了。”
谢长夜听到这话,脑中忽然飞快闪过什么,他微微蹙起眉:“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陶宜秋有些无奈地轻轻点了下头:“祝因姐和棠竹哥在药园发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是江照水。人在隔壁,还没醒。”
陶宜秋话刚说完,谢长夜就将两条长腿从床上移到地面上,穿着鞋就要走:“我去看看。”
陶宜秋早料到如此,起身给谢长夜让开路,然后跟在他后面往隔壁去。
隔壁一屋子的伤员,醒着的三个人看到谢长夜精神一振。
“长夜,醒了?还好吗?”齐文上前来。
楚遥清和温川山倒是没动,但眼睛已经把谢长夜扫过一遍了。
陶宜秋靠到了一边的门上,看着这一幕轻轻笑了下。好熟悉的问话、好熟悉的场面。
当总有人受伤,当受伤成为常态……
“宜秋你笑什么呢?长夜刚醒吧?你就让他过来了?”齐文笑着打趣,“还是你拦不住他啊?”
陶宜秋摊摊手,“那我肯定拦不住他。”
“你哪里拦我了?”谢长夜无辜回头,“你不要破坏我的形象。”
“噗,哈哈哈——”沉闷的屋子里,大家突然不约而同地低低笑了起来。
“我们是在苦中作乐吗?”温川山哈哈着。
楚遥清回:“是啊。”
齐文挥挥手:“什么苦中作乐,不过是遇到了点困难,你们怕了?”
“不怕啊,齐老师,你怕吗?”陶宜秋笑问。
“这还要问?我怎么可能怕?你们什么意思啊,瞧不起我,我好歹也是你们的老师……”
齐老师又唠叨了。屋子里又是一阵笑声。
-
陶宜秋和谢长夜一起吃完了晚饭。吃完陶宜秋打算去洗碗,谢长夜跟在她身后:“一起。”
“好。”
结果两个人走到水池边的时候,发现温川山已经洗上了。
温川山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手里动作没停:“放这吧,我来洗。”
温川山已经洗得差不多了,陶宜秋和谢长夜便没拒绝,将碗放下:“辛苦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很有默契。
温川山笑笑,“小事。”
他又低下头去:“你们都是伤员,回去休息吧。”
“宜秋,你先去找齐老师他们,我陪着川山。等下洗完碗我们再一起进去。”谢长夜的话来得突然。
去找齐老师他们,是陶宜秋和谢长夜吃饭前就决定好的。虽然大家都让他们两个就在原来的屋子里休息,不用去隔壁屋挤,但他们两个是不可能照做的。
他们现在活蹦乱跳的,当然要一起照顾伤员。
谢长夜怎么突然想要陪着温川山?
陶宜秋面露不解。
谢长夜双手按住她的肩膀,轻轻将她转了个方向,小声在她耳边说:“这外面更深露重的,说不定川山害怕呢?留他一个人太孤单了,但也没必要我们都在旁边杵着。刚好我也想跟他聊聊天。”
陶宜秋领悟过来,“好。”
直到听到关门声,温川山才开口。他眼都没抬,半开玩笑道:“你想跟我聊什么?不会是要宣誓主权吧?”
谢长夜靠上一旁的柱子,好笑道:“我宣誓什么主权?宜秋还没有跟我在一起。”
温川山哼了声,“哦,我知道。”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谢长夜忽然认真说道:
“你喜欢宜秋。”
温川山手抖了下,回头来看谢长夜:“嗯,你不是早看出来了,现在说这个是想要干什么?”
他重新挂起笑容,话语里却始终带着一丝敌意。
不过当然,不止他的话里带着敌意,谢长夜的语气也并不十分客气。
谢长夜没有回答他,而是微微笑了下:“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喜欢上宜秋的?”
谢长夜看着温川山:“你比我早吧?”
-
江照水还没醒,他是目前几人里伤得最重的,真的是祝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齐文从祝九那要来了一些零件,正在试图捣鼓出新装备。
楚遥清本来想帮忙,齐文却强硬要求他去休息。
但他根本睡不着。
陶宜秋进来,齐文抬头冲她微微颔首,就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
楚遥清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看到她,冲她招招手。
陶宜秋看见了他“隐秘”的动作,走到他的床边坐下。
楚遥清小声问:“长夜今天是怎么回事?你问了吗?”
陶宜秋摇摇头:“没有,总要吃顿轻松的饭。”
楚遥清表示理解。他们这些人就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讨论问题。
“他人呢?”
“在外面陪川山洗碗。”
楚遥清不动声色地拧了下眉。谢长夜陪温川山?他想到谢长夜今天白天的样子,心沉了沉。
以他对谢长夜的了解,他直觉谢长夜的昏迷恐怕不简单。
楚遥清确认了一下:“长夜提的要陪川山?”
“嗯。”陶宜秋将谢长夜的原话转述给楚遥清。
楚遥清听完,扯出一个淡然的笑:“长夜是很体贴。我能跟他成为好兄弟,也是因为他细心,不然我们没机会认识。”
嘴上说着,楚遥清的心却没在想着回忆。
“嗯?”陶宜秋被他的话勾起兴趣,眼睛亮了亮,“说来听听?”
楚遥清虽然是有意帮着谢长夜,让陶宜秋不要注意到不对劲,但却也没想到能这么成功地转移陶宜秋的注意。他向陶宜秋瞥去几眼,果然发现陶宜秋一点反应也没有。她眼神没有焦距,明显在神游。
他这么久没接话,她也不为所动。
一个两个的,都很有心事。谢长夜更是不知道在藏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