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挽着普暖一同走在回寝室的路上,朗朗晴空,桂花飘香,一切真实得不得不去相信我就那样被推下来,回到了左晨离校的一周后。
我在课间醒来。旁边正在看书的普暖,周围堆满书的书桌、走动的同学,讲台,写有粉笔字的黑板,窗外淡蓝色的晴空。
我吞咽着毫不存在的唾液,僵在座位上十几秒,立刻去拿我小本子。
口袋里没有,我慌忙在书包里翻找。找到小本子,我将它放在桌子上,握紧双手却不敢翻开。
我真的随着风来到天堂,遇见老奶奶、哭泣的女人和能变换容貌的小男孩了吗?在天空里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吗?我真的死了吗?
这里,又是哪?
我抿着发干的嘴唇,紧张到身体发颤,慢慢打开了小本子。
划去
划去
划去
之前在本子上记的,几乎都被划去。
最后一条:哈哈,被我骗到了吧。
我忽地合上小本子,用课本压着,真害怕下一秒小男孩从里面跳出来。
我长呼一口气。那一切,真的发生过。我被小男孩推了下来,他还说备忘录里的一定要去完成。可是他并没有写啊。
我暂且将这件事放了放,迫切想知道此时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时候是夜晚,回来的时候却是白天。难道是第二天,我能在这里出现,显然那天晚上我并没有跳下去。
亦或者,这里并没有和以前接轨,仅仅是小男孩变出来的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里,我没有捡到顾明写给普暖的表白信,没有被堵在长道里,也没有发现想要离校的左晨,没有蹲在窗户下的墙边,看着风吹鼓窗帘挣扎着想要出去。
我还可以如初上高中那般,我在这里的生活只有普暖和学习。
“左晨在哪?”唯一能给我答案的只有这句话,我问了普暖。
普暖的视线离开书本,娇媚的眉眼对我眨着:“他如愿去了二高呀,你怎么忽然不记得了,还是芸儿亲口对你说的。”
“芸儿?”
“对啊”普暖转了半个身子认真对我说:“虽然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也不能忘这么快啊,身为闺蜜真的很伤心。那天晚上左晨离校后你被关在了办公室里。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担心,就去办公室想陪着你。不知道为什么我怎么说你都不肯见我。”
“我知道你就在窗户下的墙边,只有那里我看不到。我跟你说了很多,那时风大,不知道你听到了没有。我又担心你会想不开,就想把芸儿叫过来,十几分钟就带着芸儿来了。班主任跟我们一起从二高回来的,我也大致知道了左晨的情况。”
“不过很好啦,你放心,左晨成功了。虽然嘛,我感觉他的行为有些偏激。最后班主任打开办公室的门,我们才看见地上的你。”
普暖笑得灿然,又说道:“你趴在地上睡着啦!”
“我睡着了?”
“对啊”普暖捏着我的脸,是疼的,“你这个小哭包,肯定是把自己哭累了。”
“我......”
我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能感到疼。
我还活着。
我整个身体似乎被普暖温柔的音色充满,眼泪无处可藏,顺着脸颊无声地流下。
“怎么哭了呢”普暖揩去我的眼泪,“不会是听完又感动了吧。那天晚上你已经感动一次了,那哭的可大声了。”
“我,我还活着......”我抱住普暖。
我想我是希望能活着的。
而天上的只是我的幻想,普暖口中的才是事实。
等到一个人的时候,我拿出了小本子,多么希望我的幻想是从翻开小本子时结束的,是普暖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
这样,我就还活着。
我握紧小本子,心里一直有个魔音,看一下再看一下就都知道了。响声越大我握的越紧,为什么我不敢看,为什么我会害怕。
有那么一刻,我想把它撕了,吼一声要它有什么用!
那些被小男孩划去的,是你真心想做的吗?为什么要记下来,时刻提醒着自己?因为你怕!害怕会忘记,害怕做不好,更害怕别人怎么看你。越是做不到的,越是想要记下来。
为什么不正视自己的自私又自大、怯懦而卑微。这有什么错,又不杀人放火不守法,为什么一定要记在备忘录里来时刻提醒自己,逼迫自己,赐一杯名为枷锁的毒酒?
活的真实点,不行吗!
我松开手,打开本子,最后一行“哈哈,被我骗到了吧”格外醒目。
幻想里的话怎么可能出现在现实中。
哈哈哈,我无声的笑着,小男孩,真被你骗了,给我造了一个还活着的梦。
真不愿意醒来啊。
“桂花淋了一场雨,还这么香呢。”普暖跟我闲聊着。
我挽紧了她的胳膊,“真的,都过去一周了还很香。”
小男孩,为了让我相信还刻意设置成了一周后啊,我心想。一周之后,在我的认识中所有的事情将会沉在时间的海洋里,便从新平静无波。
接下来的事情果真是这样,所有人不议论翻墙出校的左晨也不议论身为同伙的我。
回想小男孩同我说的一番话,我想,我应该感谢他。
不是记在备忘录里的感谢,而是记在心里的,就如我、暖儿和芸儿之间的友谊,不再需要备忘录,记在心里的才是永远。
至于那记不住的,便不记也罢。
“暖儿,对不起。”我们拐了一个弯,进到两栋寝室楼的小道上,我停下说道。
“怎么?”
我摇摇头,微笑着看她,又说:“谢谢,有你真好。”
普暖用食指戳我的额头,先我向前走,“搞什么嘛,突然这么煽情。我知道我很好啦。”
我紧跟慢赶,挽住她。“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的呼喊响彻整个胸膛。
午休后,我们回到教室,普暖的桌子上已经整整齐齐地放满了数学练习册。普暖盘点后,除了请假的两个人其余的人都交了。
我帮忙抱到办公室,在门口我深吸一口气进去了。
一眼看到的是占了半面墙的大窗,蓝色的窗帘拉到了两侧,天光照射进来,整个空间干净敞亮。
我不去多想,与普暖一起将练习册放在办公桌上。
“走啊,桃儿”普暖扯了扯我的衣袖。
我动了动,“嗯,好。”
走出来后,我问普暖:“你看见桌子上的戒尺了吗?老师什么时候有的。”
“是那根黑檀木吗?好像一直都放在桌子上老师没怎么用过。”普暖说。
黑的?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看到的可是一根碧绿的扁竹!
回到教室,我第一时间拿出小本子,也不顾会不会被人看到。仔细地盯着上面的字,发现我写上去的字迹比小男孩写的要淡。
我拿起一只笔在上面写,而手中的笔给我的感觉是死的,里面的墨水流不出来。
我又将笔放在其它纸上,它似乎活了过来,只轻轻一划,一条墨水均匀的线便出现了。
有问题的不是笔,而是小本子。或者说,它已经不是我的小本子了。
我翻着文具盒果然找不到那根常用的圆珠笔。
它还在小男孩手里,一个诡异的想法浮现在我的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