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契在半空形成一个阵法，半阴半阳，一飞鸟一走兽形成环尾追逐之势，十桀正欲按掌下压，接受契约。
血契图案轻轻一抖动，幻化成虚影，崩裂成星星点点消散了。
“……”
血契是高修为的人向低修为的人建立的不对等契约，低修为的人会听从高修为人的驱使。契约失效的原因有很多，比如一方有护魂手段，或者一方不在轮回中，自然无法结成契约。
金鳞灵连忙说道，“我体质特殊，血契对我不起作用。”
十桀说，“既然如此，孤来搜查你的魂。”说着就要触碰到金鳞灵的头顶。
金鳞灵露出惊慌的神色，就势一滚，想要躲到池塘里去。十桀单手一划，烟雾追随着金鳞灵，“咻”得变成长绳，金鳞灵被捆得结结实实，圆睁眼睛愤怒地看着十桀。
十桀伸手，刚触碰到金鳞灵头部，熟悉的眩晕感又来了。
眼前一阵一阵蓝色的波浪。
万花筒般的世界过后，十桀脑海中又浮现出新的场景。
金鳞灵身着烟粉色长袖衣装，正坐在一座秋千上，裙摆在空中高高荡起，十桀站在金鳞灵身后，满脸含笑地看着金鳞灵。
十桀摇了摇头，似乎想把脑海里奇怪的东西甩出去。
金鳞灵的神色也有些不对劲，结结巴巴地说，“魔尊，放……放开我。”
幻境中的情景转瞬即逝，十桀回过神来，“你到底什么身份，孤的搜魂之法在你身上也不起效。”
金鳞灵眼珠子骨碌碌一转，“我是……”眼前一阵阵冒着黑色星星，丹田里的神烛火苗抖动了几下，火苗小了一圈，她软绵绵地晕了过去。
十桀立在一旁，孤高的背景在月色下显得冷清，卧在十桀身上的神火顺着衣袖滚进池塘里，骤然消散，融于水里。
“还有，你……到底在孤的脑海里放了什么东西……”十桀幽幽说完这句话，尾音消散在冷洁的空气里。
自然没有人回应他。
四下寂静无声，偶有鸣虫长叫。
***
痛，头好痛……
四肢没有力气，意识处在一片混沌之中。
眼前迷蒙一片，金鳞灵使劲睁开眼皮，睁开了！金鳞灵心下一喜，下一刻感觉眼皮有千斤重，仍是睁不开，刚才疑似在梦里。
偏殿里，地上是松软的地毯，紫绡帐两边用玉帐钩挂起，金鳞灵躺在红木制成的云榻之上，一大一小两个锦官看着金鳞灵。
“她动了。”年纪大一点的侍女推了推身边小一点侍女。两个锦官望着贺医士，“烦请贺医士上前查看。”
金鳞灵呼吸急促，手放在身体两侧，时而紧握成拳，时而放松。
贺兰缺探身前看，这人穿一身墨绿罗衣，头发以竹簪束起，身上掺杂着一股药草的清苦。“去叫少主。”
***
金鳞灵醒了。
嘶——丹田内有点抽痛。
原本微弱的神烛恢复了稳定的烛火。金鳞灵对上一副含笑的眼睛，男人姿态闲雅，倚靠在柱子上，“终于醒了，再不醒过来，我们要对你上猛药了。”
“还没介绍自己，贺兰缺，魔界医官。”
接着是另一种声音，好似绵软的锦缎里掺杂了砂砾，听起来刮得人心发颤。“白止烟。”女人冷淡地点头。她神情倨傲，穿了一身湖色紧身窄袖裙，头发高高束起，面孔出奇得漂亮，见过一眼，就难以忘怀。
“你们是……”
“他们护送你去太玄宫，”十桀的声音响起，“你已昏迷十天，今日休整，明天就该前往去太玄宫了。”十桀揉了揉疲惫眉眼。
贺兰缺插嘴，“你的血液，脉象，还有丹田内气息运转十分特殊，你来自哪里？”
金鳞灵慢吞吞解释，“其实我是混血，”见众人一脸你骗魔的表情，金鳞灵忙不迭解释，“妖界种族很多，甚至连我们族人都不知道我们这一支叫做什么名字，仙魔大战后很多族人都死去了，我为了讨生活来到了魔界。”
众人不置可否，在金鳞灵熟睡之时，贺兰缺早已探查过她的内力和脉络运转，她奇特的气息可以同时容纳修真的术法和魔界的内力，无论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她是卧底太玄宫最合适的人选。
金鳞灵不自在地低下头，看样子，他们相信了她随口编的谎话……吧。
一只修长的手伸到金鳞灵面前，上面放着一枚玉牌。
金鳞灵抬起头，看着十桀，他黑色的长发柔顺地垂在肩膀前，额前佩戴着一枚红宝石，凤眼眼尾张扬，“魔界的传音玉牌，可留音于我。”
***
长生仙界下。
卖饼的摊贩支起小摊，铁炉里散发出一阵肉饼的香气，烧饼在摊上堆成一座小山。
远远看起来令人食指大动。
路上行走的人大多都是凡人，偶有几个凡人顶着兽耳慢悠悠走过去。
那些是没有完全化形的狐狸。
大家的表情十分平静，看来是已经习惯了。
贺兰缺说，“这里是单狐郡，越过这个城镇，我们就到太玄宫了。”
白止烟冷冷扫视了周围说，“越接近太玄宫，我的实力被削弱了。”
贺兰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扇子，扇了扇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这里是人居住的城镇，处在太玄宫庇佑之下，他们布下了阵法用来削弱妖魔的力量。”
三个人边走边说，眼看就要走远了。
卖扇子的店家立刻蹦起来，一个翻身从扇子摊后面跑出来，急得大叫，“那位客官，你没给钱呐！”
“那位穿着绿色衣服的英俊小哥！别跑。”
白止烟耳朵动了动，拉住了两人，脸色严肃，“贺、兰、缺，这里不是魔界。”
贺兰缺讪笑，“哈哈，我把这事忘了。抱歉。”
贺兰缺在随身荷包里取出来几两碎银，术法不偏不倚将银两送到店家面前。
身后传来一阵惊呼，“咚”的一声，沉重的物体砸到楼阁上，碎裂的木屑飞溅。
白止烟回头一看，周遭的凡人四散逃开，一个三尾狐狸现出了原型，有三头熊那样大的体型。
恐怖的是，它的嘴边伸出两个粗壮的长牙，身上还有丝缕黑气飘逸而出，这片天空也染成了黑色。
金鳞灵提起身边的贺兰缺的衣领，召唤出挂尾铃兰，“界起！”透蓝色的结印膨胀，快速包裹住两人，丝缕黑气遇到他们纷纷躲避，在暗无天日的街道里打开了一条生路，人群也朝这里蜂拥而至。
贺兰缺老老实实当挂件，“多谢你了。”
白止烟紧跟在他们身后，“看样子那只狐狸去过无妄瘴，他的四肢缠满了黑草。”
白止烟接着说，“无妄瘴在妖界边界，之前魔界边域【非明域】上报少主，魔界曾出现过这些少量异兽。”
贺兰缺仰起脑袋补上一句，“他们不像妖，不像魔。更不是凡人，沾染了上黑草，尽管实力大增，随时都有失去理智的危险。”
三尾狐大步疾跑，追逐着人群，长而臭的涎水滴落，双眼通红，大爪子一挥，爪风带过的人群倒塌一片，发出惊天的哀嚎。
“救救我！”
“好可怕，呜呜呜。”
“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金鳞灵眼神闪动，心有不忍。
白止烟追上金鳞灵的脚步，轻轻摇了摇头，“那只三尾狐狸现在的实力是七尾，别去。”
金鳞灵又回头看一眼人群，咬了咬牙，一狠心，将贺兰缺扔给白止烟，“你看好他。”
金鳞灵暗自催动神力，一抹白光浸染上挂尾铃兰，眉间渐渐生出一朵火焰标记。
就在这时，四个白衣修仙弟子从天而降，脚踩长剑，剑光凌冽，很快，在空中结成阵法之势，三尾狐见势不好，直直向城外跑去。金鳞灵回转神力，额头上惊出冷汗。
这些弟子白衣佩剑，衣袖间绣有太玄宫的象征——玉兰花。
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传来。
“姑娘可好？”
那人身穿素白，腰间一抹腰带坠以明珠，头发以玉冠束起，玉树芝兰，说一句谪仙都不为过。
“在下云砚，太玄宫大弟子。”
金鳞灵看着眼前这人的样貌，忍不住在心里说，嗯……不愧是大弟子，真的是人模人样的。
等等，太玄宫的弟子？
云砚目光看向金鳞灵，握住剑柄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于问出了那句话，“姑娘可还记得我？”
金鳞灵刚准备问他，太玄宫入门试炼是什么，打算拉着贺兰缺和白止烟提前做准备。
云砚这一问，把金鳞灵的回忆拉到了很久以前，她还在凡间四散游玩的时候。那时候她曾资助过一些凡间的小孩子，至于眼前这人，她实在回忆不起来了。
金鳞灵说，“这位公子，你认错了。”
云砚看着金鳞灵离去的背影，久久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