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特拉维斯醒的分外晚,本来太阳升到三掌的位置他就醒了。
从床上坐起来,特拉维斯拍了拍白利宁的肩膀。他还没有醒,在梦中微微改变了一下姿势,向左边蜷缩着。一只手压在头发下面,棕色的头发映衬着他雪白的侧脸。
特拉维斯从心底生出一股别样的情绪。这张脸,如果是我的就好了,他俯下身小心的贴过去,上翘的鼻子,使他即使在安静中也有一种轻佻的神采,一呼一吸之间,让特拉维斯的目光紧紧咬着,无法离开。
白利宁睡着或不清醒时,特拉维斯好像发了很一样的爱他,充满激情的注视他,可当醒来以后,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特拉维斯把今天要用的药摆在桌子旁边。按照服用先后一列放开,针剂放在碟子里,旁边还有一块小手帕。
他得叫醒白利宁,残疾使白利宁无法离开床,容易生出褥疮。对方躺的太久,就像一块放置久了的死肉。
他搬椅子的时候踢到白多宁的腿,狠狠的吓了一跳。在椅子挡住的木橱里翻找,希望还能有幸余的食物。
睡美人的故事中恐怕连王子也有一瞬间的胆怯,家人醒来之后真如自己的想象一般吗,人间种种情谊,到头来竟然只是爱上了自己的欲望引咎的想象吗?
特拉维斯一边做事一边思考,他无暇使自己不思考,不思考好像显的时间都停滞了。早上并没有人跟他说话。
特拉维斯,强迫自己的视线离开他,像极了雕塑家强迫自己从最得意而富气韵的作品是要回神那样。
他得做事情。
好几次他盯着白利宁都有些慌神。不说话不动,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活物的感觉。
转身过去把椅子放回原位时,又把他看成了父亲。
特拉维斯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清醒过来,清醒过来,一切还不算太过太过糟糕,只要活下去,一切都还有……也许还有变好的余地。
特拉维斯啊特拉维斯,请你务必拖着白利宁活下去。
克拉维斯有点自嘲的笑笑,扯扯有些小的护士服,这样惨痛的境地。竟把两人活生生捆在一起。
特拉维斯很清楚,如果白利宁死了,自己根本活不下去。他避开百利宁灼热的目光。
特拉维斯把昨夜吵闹时踢翻的瓶瓶罐罐堆到墙角。这使他想起家里的碟片墙,一整面啊,他喜欢的歌星在上面做出彻夜歌唱的姿态,他在那些断壁残垣中,如同幼小的羚羊攀爬时,也想起那一刻。
或许真的有一个夜晚,那些歌星放声歌唱,自由自在,好像是山间野地茅草上的蚁蛉,或是蟋蟀等等不具名的小虫。
极尽自由,几个大笑着的歌女提起裙摆,展示自己高价拍得的舞鞋,肥肉肉的白裤腿扎进长袜中,笑着舞起来时无需向任何人致意。
另一点可以明确的是这对现在而言没并什么用。
也许想象中的歌女在现实中也是个平凡角色,是满手冻疮的浣衣女。但愿不是个和他一样被保护的太好而显的愚不可及的家伙。
在桌子底下发现了两个,不知道是谁留下的罐头,无论是哪个自己人都问题不大。
特拉维斯要双手合十,向着老天感谢对方。他非常不愿意去翻找那些断壁残垣。不但是为了可能会找到断臂,也是因为容易一脚深一脚浅的踩断他们。
想到这里特拉维斯几乎要再次双手合十。眼睛和感官被赦免,足以让他今天换一支小曲唱。
特拉维斯先是用抹布,使房间里保持尽量的干净,白利宁的伤口并不容乐观,肩膀上的长疤痕好像一个热狗那样裂开,里面的肉翻出来。
用沾了水的手帕,尽自己所能的轻柔擦拭白利宁的伤口。特拉维斯惊奇的发现十几天前(?)艾尔小姐与佛勒七嘴八舌上的课程内容他已经相当熟练了。
他浸泡在自己的思考之中,浑身被汗水浸湿的泡发。特拉维斯不觉得累或者疲惫,甚至呼吁摒弃了这种感官。
人就是这样嘛,每天都恐惧,自然就不恐惧了。
如果特拉维斯能睁开第三只眼睛看一看。
特拉维斯会知道这是充满满血腥味儿的半间病房,是死干净了的战场。
一望无际的废墟之上,他的思想是唯一的钢琴,琴键无风而自动,一切都来自于生理的本能。
依托于悲苦,又仰仗于希望。
他突然有点说不上来自己怕不怕死,也许是真的担心焦虑太久太久。特拉维斯已经难以专注的思考,想法总是很游离。
想到这里时,特拉维斯正静静的蹲在白利宁的床边。在他的口缚带上慢慢的拨动。
——特拉维斯几乎是把他捆在床上,尤其是口腔,他绑的结结实实,为了回避白利宁的一切话语——
他从头后面死死的绕了几圈,百利宁单只手根本打不开。特拉维斯不去看他的眼睛,看不懂,懒得思考。
白利宁咳嗽个不停,他被紧紧的捆了一晚上,现在就着特拉维斯的手在吃通心粉。
特拉维斯左手把着白利宁的右手使他紧紧握着罐头。
白利宁就着他的手吃了几口,再次咳嗽起来。特拉维斯给他喝了几口。
特拉维斯扶着他慢慢坐起来,他的手从的从白利宁鬓角摸上去,把头发别到耳朵后面,长的睫毛本来就是偏棕色的,在阳光注视之下更显现出一种椰子壳的颜色。
"前天晚上可太凑巧了吧,刚刚好,我们来到地下空难点,刚刚好,你要揪着我的领子给我两巴掌,领地就立刻遭遇了空袭。如果不是我知道你是个废物。白利宁,你在我心目中根本洗不脱通敌的嫌疑。″
特拉维斯说着说着把白利宁领口拉开了一点。"不着急说话,我没有把你推出去挡子弹已经很好了。还没有人这么狠狠的骂过我……″
特拉维斯碎碎念着,戴上医用手套,拿着一块手帕帮白利宁擦拭嘴角的残余。
"你不是一直非常厉害的洋洋自得吗,总是把我一家子的玩弄在鼓掌中。″
特拉维斯仔细的观察着他表情的变化,昨天晚上的一切她都很满意,无论是白利宁骨节痛的复发,还是因为肩伤而难以翻身…… 他没法犯下这种再次爱上仇人的罪过,他也没法否认曾经白利宁真的掌握了他的心神,以家教的身份规范他的言行,控制他的娱乐。
"现在不如再说点什么来刺激我。看看能不能再召唤一场空袭,我保证一定把你丢在这里,去找其他幸存者。"
白利宁不知道是因为伤口痛的麻木还是正在思考他的话,烟绿色的眼睛看向远处。
特拉维斯扭过他的头"你得看我……"
白利宁感到他和小兽一样脆弱的内心。白利宁与他的脸颊相贴,好像一个亲切的贴面礼那样,舞会上的贴面礼一触即离,战争所带来的却是两颗心长久的粘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