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飞临等着陈婆给她一个答复,没想到陈婆却在此时修起了闭口禅,垂下眼一语不发。
她将陈婆眉眼轮廓细细打量了一番,根本不记得有什么男子的长相与她相近。
难不成她儿子的长相随爹了?
“你……”叶飞临话刚起了个头,陈婆忽然动了起来,她面如土色地打开铁门,手中拎着那个硕大食盒退了出去,然后在外面将门锁死,留下叶飞临一个人茫然地站在原地。
对话戛然而止,人也离去的突然,让叶飞临一头雾水,感觉自己那向来聪慧绝顶的头脑有些转不过来了。
心中疑惑无从得解,叶飞临颇为泄气地挠了挠脸,趿拉着鞋子坐回床上。
刚一躺下,一些刚刚没有意识到的不对劲的地方渐渐浮上了她的脑海。
陈婆说饭菜都是她做的,这几日的菜色口味相近,所以说自她被囚禁于此陈婆便开始负责她的饮食,在这等便捷的条件下,陈婆想要下毒对她来说可谓是轻而易举,但是这几天她都相安无事,甚至在她放火之后陈婆也只是将她打晕,最后还把她弄了出去,按照当时的情景,陈婆如果直接给她一刀,或者是把她扔在里面不管不顾,她是绝无生还的可能的,可是陈婆偏偏又将她救了出来。
一个如此仇视她的人,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杀她,为什么都没有下手呢?是有顾虑、有忌惮、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叶飞临虽然没有子女,但是也明白为人父母的不易,要说别的过节有化解的可能,但是这种刻骨铭心的仇怨却是必然要以命相抵才能消解的。
陈婆曾说自己收了闻白镜的银子,可是如此深仇大恨岂是闻白镜的那点钱财可以买通的,必然是陈婆自己不想动手。
叶飞临想不通,想不通陈婆,也想不到那陈婆儿子会是什么人。
她担任教主这些年虽算不上什么慈悲善人,但是惩奸除恶、扶危济困,也算是做了不少好事,手上虽然沾了人命,但是杀的基本都是大奸大恶之徒,死有余辜,应该并未沾染平民百姓的鲜血。
叶飞临琢磨了半天,只觉得心烦意乱,这种性命被人捏在手里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一个心性大变的闻白镜已经是难以应付,再加上一个对她恨之入骨的陈婆,当真是前有恶狼、后有猛虎,怎么想都是死路一条。
叶飞临闭上双眼,眉头紧锁,根本无法入睡。
她向来是不怕死的,可是她现在还未到而立之年,如此年轻,虽然内力没了,可是不会武的普通人多的是,人家不也活的好好的,她还生的貌美,有不少钱财,怎么也不甘心让人生就这么结束,只是想要从这二人手中逃脱实在是难乎其难,现在根本没有头绪……
叶飞临思绪杂乱,最后开始在心里暗骂闻白镜解气。
闻白镜当真是废物点心,连陈婆的底细都没有查清楚就放到她身边伺候她,是一点不管她的死活,早知道这狗东西没有放自己出去的打算,就该在他解她衣服求欢的时候一脚将他踢废!
闻白镜年轻的时候装的像模像样,一副清风朗月的君子形象,其实也是心机叵测的贱男人!她夺了教主之位都没有杀他已经是念及旧情、留有余地了,可是闻白镜居然不思感恩还加以报复,当真是个坏东西。
叶飞临忽然想起晏阳,那货也是一样,比闻白镜可恶程度更甚!亏她还觉得这小家伙单纯可爱,长相可人,居然笑眯眯地给她下药。
叶飞临咬了咬嘴唇,恨不得将其撕碎,栽在闻白镜手中她还算服气,可是被晏阳这么一个毛头小子算计,那感觉就像是阴沟里翻船,她亏大了啊!
叶飞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很想将坑害她的两个男人一剑捅死。
此时闻白镜像是感念到了咒骂之声,在教主寝殿内猛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虽然动作很轻,可还是连带脸颊痛了起来,不由得呲牙咧嘴,面容扭曲。
他拿着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只见两腮又红又肿,看起来像是人胖了一圈,有了几分面目全非的意思,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感觉小师妹的手劲实在吓人,都没了内功还如此有力,当真是天赋异禀了。
如此模样肯定是不能见人的,闻白镜隔着房门唤手下弟子拿了冰块过来,他躲在卧房,待那弟子放下东西走后才偷偷摸摸地从里面出来。
将冰块敷在脸上之后果然没有刚才那般火辣刺痛的感觉了,躁郁的心也逐渐平复下来,然后闻白镜开始在心里犯嘀咕。
他的本意是去兴师问罪的,让叶飞临不要想着逃跑,怎么到最后会闹成那般样子。
他没想到自己会在气急之下动手,也没想到叶飞临没有内力也敢还手。
他就打了一个耳光,打完就后悔了,叶飞临倒是一点亏不吃,噼里啪啦回了他十几个,好像他这次去找她,不是去追责,而是去挨嘴巴子似的。
真是邪门!
待到脸上红肿消退下去,闻白镜对镜看不出太多异样之后,他开口唤了那个带沈誉尘去祭拜的弟子过来。
那弟子是外门弟子,头一次进教主寝殿,不由得心中惴惴,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见闻白镜只是问他沈誉尘祭拜时的言行这才放下心。
“沈堂主跟随属下到了地方之后似乎十分悲痛,脸色也不太好,他问属下那个杀害叶教主的人是怎么处理的,属下就将那人逃走了,还有教内下了追杀令的情况告诉了他,他听完没说什么,最后给叶教主上了炷香便走了。”
闻白镜听完一动不动,片刻后抬起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闻白镜待人走后站起身在寝殿内不停踱步,有些担心沈誉尘会因此去找寻晏阳得知一切真相,到最后便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在叶飞临葬礼的时候将晏阳杀了。
说到底是他迟疑了,晏阳当时那个样子实在是跟年轻时的他太过相似,一样的愚不可及,情难自抑,他对晏阳所说的诛心之词又何尝不是在说自己。
因为害怕小师妹离他而去,所以暗害于她,如此小人行径可谓阴险歹毒,他自己心里十分清楚,可是相思之愁与被骗之怨实在让他苦不堪言,如果身边没有叶飞临,做君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小人便小人吧!便是叶飞临恨他也无所谓。
闻白镜将自己开解一番,最后上了床,一夜安眠。
朝宗教的教主继任典礼很快便筹措好了,而且因为叶飞临积累下的庞大家底,让闻白镜的接任仪式前所未有的隆重盛大。
闻白镜起了个大早,身边有好几个弟子服侍他,待到最后一切收拾妥当,闻白镜脸上露出几分笑意,这教主之位总算是到他手上了,当真是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闻白镜摸着身上的教主仪服忽然想起了叶飞临在继任大典时的样子。
前一夜他们厮混折腾到了很晚,但是第二日的大典要起早,他很是疲惫,但是叶飞临却是没有半点倦意,兴冲冲地从床上爬起来洗发沐浴,待到一切收拾妥当之后才开始穿衣。
朝宗教的教服厚重繁复,教主的仪服更是棘手,穿着起来十分麻烦。
他起来之后便帮着叶飞临更衣,见小师妹穿上那身衣服之后气势陡然一变,言行举止间竟有了几分肃杀的之意,眼神也冰冷傲慢,不怒自威。
他忽然有些心惊,感觉这人似是在一瞬间变了模样,和他熟悉的那个小师妹毫不相干。
现在想来,叶飞临自始至终都是那个样子,只是以前尚未得势,隐藏锋芒罢了。
闻白镜思绪流转,从过去回到当下,他挥了挥手,让伺候的弟子退下,自己则端正仪态出了寝殿大门。
朝宗教有五座殿,最中间的大殿雕梁画柱,气势恢宏,占地约有两亩,是教内人举办各种仪式以及集议的主要场所,东南西北各一座偏殿,比大殿小上一半有余,主要用来接待贵宾、存放重要物品和供教内高层休息,因为现如今要举行乃是继任典礼,所以不止大殿,就连偏殿也全部都修整装饰一新,路边也摆了不少花草以作点缀,上上下下皆是一派碧瓦朱甍、富丽堂皇的景象。
闻白镜心情甚好,一路弟子也都对他毕恭毕敬的致意,让他不由得有些飘飘然。
他没有直接去往大殿,而是先去了偏殿,一进去便看到朝宗教的几位长老连同他们的徒弟都身穿教服候在里面。
众人见闻白镜进来,纷纷起身对他行了个礼,闻白镜回礼之后,看向钟兆弦,“教众来了多少?”
“约么有两千人。”
闻白镜点了点头,“不少,辛苦钟长老了。”
钟兆弦拱了拱手,“都是属下应该做的,闻教主不必客气。”
“既是如此,那我们走吧。”
“您先请。”
闻白镜没有客气,先行一步,其余长老和徒弟也紧随其后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