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然其实挺不擅长安慰人的,说来说去也就三个字“别哭了”,花语难过的时候多半是被她气笑的。所以要她去关心自己的crush,她心里挺没底的,而且贺年也不一定肯告诉她。
毕竟是高岭之花。
不过萧然还是想出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如果你有烦心事不告诉我,那碰到当事人的时候我就演不好你。
这样看来,灵魂互换还是有好处的。
卡着时间,萧然、花语和贺年一起走出体育馆去操场集合然后下课。回教室的路上,花语自发追上谭知几个男生,把萧然和贺年落在后面,给她们足够的私人空间。
谭知微微侧头,见“萧然”神色不对,便用眼神问花语“贺年怎么了”。如果是贺年用自己的脸,她绝对可以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可萧然的就不行,花语和谭知作为萧然的发小和青梅竹马,可以轻易看出异样。花语朝他摇摇头,表示让萧然处理好了。
萧然余光瞥着侧后方的贺年,表现出少有的紧张,强装镇定地挑了一句很常见但屁用没有的开场白:“你怎么了?”
“没什么。”贺年没看她,也回答了一句很常见但屁用没有的掩饰情绪的话。
萧然:“……”开始即结束。
她试图劝说:“如果你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不告诉我,我可能会露馅。”
贺年仍然没看她,语气淡淡的,甚至还有一些冷硬:“不重要。”
“那万一碰到当事人怎么——”萧然没说出来的“办”卡在了喉咙里,因为贺年此时终于转头,对上了她的眼睛。
那眼神还是很复杂,淡然的,落寞的,比起之前又多了一些微的讶然,她有点读不懂了。
除了习惯性把所有事藏心里,贺年是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很想直接说“当事人包括你,我想知道,你们会同情我吗?”,但不行,这不符合她的人设。她根本做不到像萧然一样开门见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不敢和暗恋的人说一句话。
她不配。
萧然一脚踩上楼梯的第一个台阶,然后顿住脚步,看着贺年,一副“你不说我就不走”的架势。
可贺年好像根本没有意会她的样子,也跟着停下脚步,微微仰头看着她,没说话。
两个少女,一个眼里是化不开的坚冰,一个眼底蕴藏着熠熠的恒星,良久的对视。
五秒过后,萧然心跳彻底乱了。
不是啊,为什么明明是和自己对视也会紧张啊喂!她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内心却在咆哮。
她两步并作一步,连续跨了好几级台阶,在贺年看不见的转角处叹了口气。
算了,不愿意说就不说吧。
“那你别总垮着脸,笑一笑才像我。”萧然整理好心绪后,探出头对着贺年笑嘻嘻道。
贺年挑了下眉。
看着自己最近笑得越来越频繁的脸,她突然发现,和萧然对待她和对花语实际上差不了太多,也许会有好朋友和普通同学之间的差别,但她会觉得她们是平等的,不会觉得自己被怜悯。也因为萧然,花语和谭知总是对她很有分寸,不论萧然究竟是不是喜欢自己才这样做的。
反正很奇怪的,和萧然相处时似乎还挺舒服。
小太阳。
萧然像小太阳,这是忽然跳进她心里的比喻。
烦恼刹那间烟消云散。
“你笑的这么频繁,我也没管。”贺年眼里难得有了淡淡的笑意。
萧然可是把她的突如其来的冰山化解看得清清楚楚,心里的小人欢呼着连续做了十个后空翻。
“因为笑起来很好看。”一楼没有教室,基本上没有学生路过,她肆无忌惮地扬着嘴角,“你笑起来其实也很好看。”
闻言,贺年的唇角真的快压不住了。
再怎么高岭之花,再怎么冷漠,总归也是爱漂亮的女孩子,被人夸自然是开心的。
走到二楼和三楼之间时,萧然毫无防备地被从天窗斜射下来的一束阳光晃了眼睛。她顺着那道光看向边上的墙,只见墙上映着一块平行四边形的暖橙色光斑。
“哇。”她立刻和小孩子一样迈着小碎步小跑过去,用手做出各种形状,在光与影的衬托下变成手影。
没想到萧大小姐还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贺年感叹,接着她在“你好幼稚”和“注意形象”之间选择了:“你怎么这么幼稚,注意一下我的形象。”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突然在两人耳边响起:“贺年……挺好啊,这样才像高中生,活泼点,多笑笑,别总板着脸。”
“哎呀我ci——”萧然吓得往旁边跳了一下,看清是猪大妈后赶紧刹车,差一点就字正腔圆地把脏话说出口。
贺年:“……”
见“贺年”是这个反常的反应,朱华明显表情一滞。贺年的不近人情是全年级乃至全校都有名的,作为教导主任她自然也有所了解,只不过,贺年现在好像变得很开朗?但她很快调整过来,自动忽略学生说脏话这个点,笑眯眯地鼓励:“你跟萧然一起的是吧?挺好的,多和同学说说话,别太封闭了。”
有路过的同学侧目。
贺年:“……”我不认为我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萧然本来想学贺年的招牌冰山脸,但想到最好结合一下猪大妈的期望,便微微颔首,适当弯了弯眉眼:“好的,谢谢老师。”
朱华对“贺年”的回复很满意,又夸了几句她的学习有多好,和“萧然”又寒暄了几句,才满意离开。
等朱华走远,萧然才松了口气:“这猪大妈真是神出鬼没。”
贺年挑了挑眉。
萧然看她一眼,边爬楼梯边道:“你这个高岭之花的表情真难把控。我刚刚是80%的冷漠,20%的笑意,要是什么时候换回来了,北京电影学院都能直接录取我。”
贺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平静反击:“你这个交际花一样。”
“我操。”萧然差点绊一跤,“我怎么交际花了,我多低调。”
贺年不置可否地转移话题:“你昨天的英语作业?”
“我操。”萧然梅开二度,“完了。”
早上英语老师忘记收练习册作业,下节英语课肯定要查的,然而萧然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
“你要帮我。”萧然可怜巴巴地盯着贺年,快速眨了眨眼,就差嘟个嘴了。
贺年:“?”呕。
她皱了下眉,无情地别开头,默默加快脚步,留给萧千金一个冷漠的背影:“别用我的脸做这个表情。”
萧然撇撇嘴,追了上去。
果然,一做完眼保健操,英语老师就在讲台前慢悠悠地翻开了练习册:“早上忘记收了,现在花一点时间同桌互批一下。”
萧然转头看了贺年一眼,贺年也在看她。
这次默契的对视,萧然没有心跳加速,因为她忙着思考怎么掩饰。
英语老师走下讲台,边把前三排逛了一圈边大致检查了一下有没有同学没写,然后走回前面:“同桌之间互相看看有没有没做作业的,举报啊。”
闻言,祁亦洋嬉皮笑脸道:“怎么能举报呢老师,这对同桌关系多不好。”
11班的英语老师虽然年纪比其他英语老师都大,快奔五了,但倒也开得起玩笑。她朝祁亦洋和他的同桌沈铭的座位走了几步,吓得萧然赶紧拿手臂遮了遮空白一片的练习册,毕竟那俩人离她就隔了一排,只要老师想看,很容易就能发现异样。
不过现在英语老师也无意检查其他人的作业,眯着眼盯着他俩看了一会儿,缓缓道:“所以你没写作业是吧?还是你俩都没写?”
沈铭:“?”
祁亦洋没想到自己会引火上身,连忙改口:“没有没有,我们都写了,反正我是写了。我强烈建议同桌之间互相举报,这种不顾儿女私情的做法值得褒奖。”
一阵哄笑。
“好了,没有没做的吧?那我要对答案了啊。”英语老师觑了他一眼,移开视线,回到讲台上摆弄投影仪。
“老师来了提醒我。”萧然头也不抬地对贺年低声道,趁英语老师没注意台下情况,迅速做完了第一道大题。
练习册不难,至少对萧然这个英语天才来说不难,难的是别人都在悠闲地打勾打叉,就她一个埋头狂写太显眼了,一看就是在补作业,而且这种时候不方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贺年挑挑眉,算是默认了。
讲到阅读理解的时候,韩星野刚打了一个勾,就听边上的谭知对花语说了句“这题老师是不是讲错了”。他立刻重新看了一遍题目,发现好像还真的有点问题,便叫来同桌:“这题好像不对啊,你看文章说的是unexpected。”
“对啊,但是这个是双层否定,所以表肯定。”同桌凑过来看了看,觉得没什么问题。
“但是他后面又说不行啊,而且谭知刚刚也说这题错了。”韩星野在争论中不知不觉将谭知搬了出来作为理由。
同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压着声音:“不能有钱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啊,你没脑子吗?”
韩星野一愣,紧接着眼中逐渐浮现出一种危险的情绪,那是愈演愈烈的恨意。
拿谭知举例子是他不小心的,同桌对他这句无意中说的话的反击使他恼羞成怒,因为他一直觉得萧然谭知等人很虚伪。在他看来,他们因为有钱就能在学校里为所欲为,特别是萧然,从高一开始就一直很嚣张,顶撞老师是家常便饭,虽然最近好像低调了很多,但也无法抹去他心中的嫉恨。
有钱就可以坏事做尽吗?
凭什么?凭什么人和人可以有那么大差别?
如果可以,他想让他们狠狠摔下去,一辈子都飞不起来。
然而同桌并不了解他内心所想,继续建议他道:“要不你问问学神?”
贺年这几天都跟萧然他们混在一起,难道不是一伙的?韩星野气都不顺了。
决不。
他愤愤地转头,遂撞见了这一幕——
萧千金一脸淡然地捏着红笔改作业,贺冰山略显焦躁地垂头奋笔疾书。
嗯?奋笔疾书?
这是在补作业?
天助我也。
如果能成功举报贺年没做作业,这是一个报复的好时机。
韩星野差点笑出声。
他忽略学神为什么会忘写作业这个点,开始盘算怎么才能让老师自己发现贺年在写补作业。
——总不能直接举手报告老师,这样搞不好要被萧然等人划入黑名单,对他来说弊大于利,加上贺年家世不明,不能小看这些人的影响力。
灵光乍现,他勾了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