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陈院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似乎没想到会被当面问这种问题,他下意识往余安的方向瞟,又马上止住,在心里自嘲天人院的消息满天飞。

    他冷笑一声,然后对王胜正颜厉色呵斥道:“没有,王队长这话可不能乱说,私自监管天人可是重罪!”

    余安看向陈院长,老爷子义正言辞地却不敢看他一眼,余安冷冷道:“真没有?”

    陈院长一激灵,不情不愿地往旁边看去,闯进余安黑漆漆的,什么情绪都没有的眼眸里,他僵硬地尬笑一声,冷汗都冒出来了。

    宋凛柱着拐杖往地上一敲,冰冷的声音里多了一分威胁,“陈东林。”

    陈院长暗骂一声小兔崽子,长长的叹了口气,起身去锁好门,站到会议室的桌子前,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

    文件夹上什么都没有,只贴了张黄色的便签纸,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两个字。

    “孤本”

    陈院长将东西放下,快速站到一旁,恭恭谨谨地对余安说,“真的没有。”

    余安拿起那个文件夹翻开,开头第一页便是风锦宜的个人资料。

    陈院长目不斜视,正气凛然,慢条斯理地补充道:“至于余长老手上的资料是怎么来的,我们榆阳天人院一概不知。”

    这个老滑头。

    余安被逗笑了,合上风锦宜的监管材料,“那自然是我在路上捡的。”

    “既然这样,那我们先告辞了。”

    陈院退后一步,向余安行了个礼,顺便拉上身旁还不愿意走的宋凛离开会议室,全然一副这事与他榆阳天人院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出去的晏深等人再次进来,王胜一一介绍专案组成员,被介绍的人依次向余安打招呼,王胜看向余安,又扫了眼余安手上的材料。

    “这份材料对我们很重要。”王胜说。

    余安一手举起那份风锦宜的监管材料,年轻的面貌上满是笑意,“我想单独见一次风锦宜,无监控。”

    王胜皱眉,“这不合规矩。”

    余安撇了眼材料,笑着看王胜,拿着这份材料,他胜券在握。

    甘雨霖露出与余安一般无二的笑容,“余先生,实话告诉您,风先生似乎很不愿配合调查呢,刚刚给您的审讯材料,您可以看看。”

    余安扭头看向甘雨霖,直觉让他讨厌这种人,他笑意变冷,“我以为在跟人说话前要先报上姓名?”

    “甘雨霖,雨霖铃的雨霖。”

    装模作样,余安点头,“我记下你了。”他随手将资料丢在桌上,往后一靠,神色自若,半点不怕对面的人夺走。

    “来之前,燕惊月说我可以信任你们,希望你们也能给予我同样的信任。”

    有人顾忌脸面,就有人冲动行事,晏深冷笑一声,抬手就要抢那份资料。

    果不其然,清澈的细流犹如灵蛇般迅捷地蜿蜒而出,其势凌厉,宛若锋利的枪剑,猛然间直刺向晏深的手腕。

    晏深手腕猛然一痛,手中的资料不由自主地滑落,伴随着“啪嗒”一声清脆响声,散乱地躺在了桌面上。

    晏深眉头紧锁,握着生疼的手腕,目光迅速扫向那突如其来的细流源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戒备。

    余安轻轻耸了耸肩,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不愿意给的,任何人都别想轻易拿走。”

    这一句话落下,原本就紧绷的气氛瞬间凝固,专案组的成员们面面相觑,脸上都浮现出了不同程度的难堪与不悦。

    王胜突然打破了沉默,目光锐利地投向余安,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余安,我很好奇,您的手究竟是怎么回事?”

    余安微微挑眉,显然没想到王胜会首先对这个细节产生兴趣。

    他饶有兴致道:“你是这路上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在来之前,我出了车祸,而肇事司机的家人在昨晚忽然收到大笔的钱。我认为这是有人在向我宣战。”

    王胜联想到余安在异管局门口的挑衅,再结合此刻余安的行为,心下有了判断。

    “您想替我们吸走明面上的注意力,降低我们的调查压力?”

    余安赞许地看向王胜,觉得这个决定再正确不过了,以他对王胜的观察来看,这个案子交给王胜,会很稳妥。

    看在是合作对象的份上,余安多暗示了一句,“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但是仅仅只是这样,燕惊月不必非要我来。”

    王胜低头思索,确实,这不是余安足以取代宋凛的理由。

    还没等他理出个头绪,忽然,林晓冬终于从系统资料中翻找到余安的资料,怔怔地说:“难怪觉得这么耳熟,原来是你。资料显示,你...您是风锦宜的挚友?您最早的活动轨迹可以追溯到人皇时期?资料说您已经失踪很多年了!”

    谢霆耀用打量看珍稀动物的眼光打量余安,“人皇时期?两千多年前的事?那不就是跟那个行走的史书差不多大?”

    天人内部崇尚丛林法则,而天人不老不死,存活在世间越早,实力往往越强,久而久之,形成对古老老人的敬畏,两千年,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活着的怪物。

    甘雨霖的瞳孔猛然一缩,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惊讶,他也想起来余安是谁了。同天人交好的他更加明白余安这个名字对天人的含金量。

    如此,甘雨霖倒是理解刚才天人院对余安的态度了,不只是陈院和宋凛,甚至那让他们头疼的风锦宜,在余安面前也只是小辈。

    余安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轻轻垂落,如同细密的帘幕,遮挡了他眼中的情绪与思绪。

    “不知还能不能称得上是朋友,但也还算对他有点了解。好了,现在我能去见他了吗?”

    王胜又看了眼余安身前的资料,他们确实很需要它,衡量半响,说:“我会安排。”

    等余安点头,王胜起身拿走余安身前的资料。

    “特管局余安,这是我的证件。”

    余安上下打量了风锦宜片刻。

    短时间内,他还是无法将如今的风锦宜同记忆当中那位温和有礼的锦绣公子联系起来。

    自从再一次听到风锦宜的名字后,他一直在想风锦宜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可越了解在长安街发生的事,他的心往下沉,风锦宜是绝对称不上一句无辜的。

    余安连真正的战争也见得多了,那是一个绞肉机一样绝望的场景,风锦宜干的事在他这称不上有多残忍,可这事发生在和平年代,意义就不一样了。

    这是建国以来,最严重、恶劣的异能事件,整个异能界都炸了,严惩风锦宜的浪潮声铺天盖地。

    而沉默的大多数里,却有不少受过风锦宜恩惠的,他们怎么想的,他不感兴趣,但若有人借机生事,意图破坏两族和平,他就只能送他们去见马克思了。

    余安淡淡道:“好久不见。”他的话语淡然而又平静,带着一目了然的疏离感。

    “我没想过我们还有再见的一天,竟然还是在这种场合下见面。”风锦宜自嘲地笑了笑。

    原来你还知道这种场合下相见不合适啊!

    余安几乎要忍不住溢出嘴角的讥嘲之语,但最终还是强行按捺住了这股冲动。

    过多的讽刺与挖苦只会徒增交流的成本,他选择了一种更为成熟和理智的方式,同时也为这段曾经深厚的友谊保留了一丝颜面。

    “这不是审问,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风锦宜仰望着余安,他的眼神中悲伤与诚恳交织,将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传达出,但细细观察,还能发现其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

    就像秋冬交季之时,落叶纷纷扬扬,铺满了整个地面的哀伤还未离去,那寒风便带着凛冽的刺骨感向人袭来,“你是如何摆脱长生劫的?”

    “长生劫?”余安睫毛微颤,身体无意识前倾,似乎听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词,他思索片刻,重新坐直,双手交叠,漆黑的双眸凝视对方。

    “你是说你犯下长安街惨案和长生劫有关?”

    风锦宜下意识躲避余安的视线,余安的眼眸太黑了,令他感到强烈的不适,凝望他如同凝望深渊。

    风锦宜很快意识到这个举动令他落入下风,他又强迫自己把视线移回,逼着自己看着余安的眼睛说:“如你所想,长生劫使我疯魔。特管局早早把我处理了,也算在为人间剔除祸根。”

    哪怕是现在,风锦宜也在用尽全身的理智,克制住自己,他不是没有情感波动,而是理智告诉他,压抑自己的情感对自己对别人都是最好的。

    他不喜欢丧失理智的感觉,而且,放任自己的情绪,也没有意义,除非他能把全人类都杀了。

    “什么是长生劫?又为什么跟长安街有关?”

    王胜视线不断在两人之间徘徊,等待一个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余安一时语塞,长生劫这一词勾连起了他两千多年岁月里的种种,他一时间竟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词去跟王胜解释什么是长生劫。

    余安掩下纷杂的神色,右手托腮,看起来仍是那么地慢条斯理,“你不如问他究竟是怎么样的痛苦让他疯癫至此。”

    王胜将目光重新放回风锦宜身上,的确造成这一切的是风锦宜,由他解释才最合适。

    “什么是长生劫啊。”风锦宜语气近乎叹息,俊秀的脸庞却逐渐狰狞,兀地,风锦宜拔高音调,“长生劫啊!”

    风锦宜嗤笑着,大概是想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笑得前仰后合,眼噙泪花,过了好一会,风锦宜方才抹掉眼角间的眼泪,端详着王胜。

    他看人总是很专注,眼里看着你,便容不得他人,是一种近乎温柔的目光。

    王胜却觉得毛骨悚然,像是惊起的飞鸟明知被瞄准,却只能不停高飞,无处可躲。

    这人是癫的。

    至长安街那一面后,王胜再次产生了这个想法。

    风锦宜将问题抛了回去,“你怎么理解不老不死?”

    现在的他又突兀地变得像个正常人了。

    王胜压下内心的不适,拔出盖帽,准备好做记录,他有种直觉今日能有些成果了。

    至于这个问题。

    王胜选择谨慎回答,不露半点个人观点,说:“不老不死是人类共同的夙愿。”

    这是任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从古至今凡是有能力的都在追求长生,甚至不惜因此同天人开战。

    “人类的夙愿?恐怕你们真长生了,就不这样想了。”

    风锦宜语气轻柔,用词也温柔,但却透着股不容置喙的味道,像是大人向不明世事的孩童讲述最朴素不过的道理。

    王胜挑眉,做出愿闻其详的姿态。

    “首先,人类生存和发展需要资源,但目前人类可利用的资源是有限的,你认同吗?”

    这很好理解,人类从诞生那刻便开始不断地使用、消耗和寻找可利用的资源,只是资源总是有限的,所以人类才在研究可再生资源和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资源。

    太阳能、风能以及危险至极的核能都是人类研究的成果。

    王胜点头,风锦宜继续说:“当人类可利用的资源无法供给人类时,战争就会发生,直到人类数量减少到可利用的资源足以供给人类所需时,才有结束的可能性,对吗?”

    王胜再次点头。

    历史经验已经证明,无论是没有智慧的生物,还是自诩高高在上的人类,都无法摆脱这个宿命。

    因为这是为生存而战,每个人都会被裹挟其中,哪怕不想,战争也必然发生。

    个体的理智在其中可以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群体终会裹挟着个体。

    人类群体会为了生存下而以毁灭任何东西。

    社会、道德、伦理、法律,这些人类引以为傲,被称之为文明的东西,崩塌得最快。

    或者说这些东西本就是人类活下去这一过程中创造的副产品。

    武力才是亘古不变的唯一通行证,而生存才是最大的人性。

    “那么当人类长生之时,人族数量只增不减,届时面临资源短缺,人类如何应对?”

    “这....”王胜眉头紧锁,这问题不好作答。

    王胜也曾在闲暇的时候思考过这个问题。

    问题无解,而且长生带来的问题远远不止这一个,社会阶级固化、暴力冲突、各种心理问题等他都琢磨过。

    只是,还是那句话,在没获得长生之前,人类追逐长生的脚步永不停歇。

    永不满足是人类前进的源动力。

    不等王胜回答,风锦宜继续说,“无论人类如何应对,在未来,战争必然发生。”

    这话王胜无力辩驳,他只是不愿,也不该说出来。

    他没忘记今日到此的目的——他是来从风锦宜的嘴巴里撬东西的,不是来辩论的。

    所以,哪怕王胜有办法辩驳,他也不会辩。

    王胜想看看,风锦宜究竟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疯魔这一步的。

    只是,王胜这一次却判断错了,风锦宜说完就一直等着他回答。

    王胜在衡量,是否需要附和风锦宜。

    现在风锦宜所说的长生劫是以人族视角出发,绝非天人族口中的长生劫,后者才是导致风锦宜疯魔的真正原因,这时候附和风锦宜,风锦宜很可能就此不谈了。

    王胜思索片刻,满脸无奈,“你这个假设没有意义,人类实现长生必然是在遥远的未来,你怎么断定未来随着技术的进步、科技的发展,人类找不到用之不竭的能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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