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德酒店的豪华套房之中。客厅里,那扇整面墙的落地窗缓缓拉开厚重的帘幕。
早晨九点半的太阳肆意穿过玻璃,典雅的木质家具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辉,空气中漂浮的微小尘埃也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清晰可见。
房间内弥漫着淡淡的清新,令人感到明亮而舒适。
余安的身体陷进那张宽大的三人沙发里,他的一只手悠闲地搭在沙发扶手上,眼神微微下垂,浑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和惬意。
而他两侧的双人沙发上,却意外地坐了五个人。左边两个,右边三个,这三人的身体紧紧挨着,显得有些局促,心中不禁对余安产生了一丝不满。
“来得挺齐,希望你们来之前已经做足功课了,我也省得自我介绍。”
钱官员殷勤道:“余老,知道是您邀请,哪里敢不来?”
自昨天余安当着异管局和天人院众人大“该怎么办怎么办”的发言,整个榆阳异能界的人都知道“余安”这个名字了。
钱官员递给余安一个usb,“余老,这是我家附近的监控,完整的应该在曾局手里。”
聊胜于无,余安接过,转手递给了林晓冬,“你拿去看看?”
“好嘞。”刚到的林晓冬在旁边的饭桌上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余安看向五个人里两个稍许年轻些的面孔。
“看来我的名字还请不动你们两位的上司亲自到场了。”
“那是他们没眼色。”钱官员也瞪了那两个小年轻一眼,一副回去就要找他们的麻烦的样子。
拙劣的扮相,燕惊月手底下真是什么人都有,余安不动声色地边想边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前。
“也我懒得多绕弯子,你们中有两个是天人院的,有两个现在在异管局当差,还有一个也有异管局的背景。我不知道你们背后都是谁 ,或者就是你们自作主张。我想请你们以及你们身后的人知道。”
余安转过身来,阳光也在他的身后,他的语气很平淡,可周身气势一下子就变了,明明站在阳光下,许是逆着光,竟让人觉得看到了深不见底的深渊。
“我这辈子最讨厌两件事,第一件,我怕疼,所以让我受伤的,他就该死。”
余安面上越发的柔和,杀气也随之更盛,“第二件,让秦衍受伤的,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众人脸色煞白,背脊骤生寒气,被这杀气吓得不寒而栗,就连离得最远的林晓冬也不例外,此刻的余安太过可怕,连洒满整个客厅的阳光也无法带给他们一丝温暖。
他们僵硬地看着余安坐回位置上。
“好了,战书已经下完,剩下的就是我和你们的事情。”
余安看向那两个年轻的助理,“你们的上司真不愿意过来?”
带金丝眼镜的助理战战兢兢道,“领导真的急事,来不了。”
另一位年长些的助理也急忙附和,“是,他今天很忙。”
余安点头,惋惜道:“这可真不巧。”他点开通讯录找到一个人名,想了想,又换了一个,然后他按下按钮,那边很快接通,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喂,余老。”
余安打开免提,放到两人面前,“宋凛啊,我今天约了两个人,只是他们好像都有点急事来不了,真是可惜啊。”
宋凛:“是谁?”
余安看了看满脸急切的两个助理,淡淡道:“你也别去找他们,说不定人家真有急事呢?”
宋凛:“他们是谁?”
带金丝眼境的助理率先沉不住气,哭丧着脸,急忙道:“不用了不用了,宋先生,我领导马上到了,他忙完了忙完了。”
余安沉默地看向年长的那一位,那人一咬牙,拿出手机,“我问问先生去到哪里了,应该只是路上堵车了,相信很快会到。”
余安这才对电话说:“我记得你还伤了腿,就不要到处乱跑了,好好养伤。”
宋凛声音里似乎多了一丝高兴,“多谢余老关心。”
余安嗯了一声挂掉电话,高兴的笑了笑,“既然问题都解决了,那就皆大欢喜了。”
五人也僵硬地陪笑着。
余安起身,“那就一个一个谈吧,钱先生先请?”
钱官员蹭地站起,拿出手帕擦汗,视死如归地跟着余安进去。
剩下四人面面相觑,在人生过半的年纪当中莫名找回小时候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紧张感。
柳部长想要给自己找点事做,缓解一下此刻的坐立不安。
他看向打完电话回来的两个小助理,“你说你们惹他干嘛?还不是得乖乖过来。”
带金丝眼镜的助理问道:“柳部长,那人究竟是什么来路,连宋凛都指挥得动。”
柳部长冷哼了一声,“他们那些天人族可是奉行弱肉强食的地方,养出来的可都是狮子老虎,会吃人的。你刚刚看见的正是天人族里最可怕的笑面虎,他笑得越灿烂,你离死也就越近。”
年长些的助理颤颤巍巍地道:“他刚刚是不是就笑得挺开心?”
霎时间,柳部长的脸也变得像钱官员一样面如死灰,他长长滩了一口气,“提醒你们领导一句,不想倒霉就尽力配合吧。”
走进豪华客房内,余安坐在一张单人椅上,钱官员直挺挺的坐到余安对面,他们中间只隔了一直小小的圆桌,根本无法给钱官员带来安全感。
余安给钱官员递了一张白纸,“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没有,一切都跟往常一样。”
“例如,在风锦宜案件发生当天晚上忽然离开榆阳的人也没有?”
钱官员回忆片刻,点点头,“有倒是有,只是他们不像是可疑的人,离开的理由也很正常,总有突发的事情。”
余安又拿了只笔,放到纸上,推到钱官员面前,“你只管写就行,把你知道的,那天晚上形迹可疑的,忽然离开榆阳的都写下来。”
余安一直在想,既然有人敢制作车祸,制止他来榆阳,就肯定不会吝啬动第二次。
比起他在榆阳到处找人,不如等他们自己找上门来。
所以,他又在榆阳又是放狠话,又是大摇大摆地独自出行,甚至还站在玻璃前好让人狙他,就差举着牌子让人赶紧来杀他,可至今,他却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而按照那伙人制作车祸的反应速度,他们怎么会忽然这么慢。
他不得不考虑两种可能,第一,鸽子跑了,第二,鸽子一直就在京城,榆阳他们反而鞭长莫及。
钱官员拿过笔迅速写了两个名字,余安忽然问,“还没问你多大了?”
钱官员茫然地回忆了一下,“六十五岁吧,怎么了。”
“算一下,那会风锦宜还在异管部工作?”
“是的。”
“不用管我,你继续写。”余安看了眼那仅有两个名字的纸,意味深长道:“所以你是风锦宜提拔的?”
钱官员边写边说:“我哪有这个荣幸,是宋老,我算是他的门下,只是我天资不高,没敢在外面提这事。”
“说到这个,宋少枫在榆阳吗?你写你的,别停。”
“宋老不住榆阳,在隔壁的广安,只是如果您同意,他一定会马上前来榆阳。”
余安摆摆手,“不必了,最近事情敏感又复杂,这时候就别让他也掺和进来了。”
余安看着钱官员写了两笔忽然顿住,又说,“既然是宋少枫门下,后来为为何投效了燕惊月,是看不上宋少枫?”
钱官员惊得满头大汗,急切地说,“绝对没有,余老。是宋老决心隐居,再不过问世事,他见我年轻,不忍我跟着他隐退,便问了我意见,后又将我推荐给了燕部长。我心里是感激宋老的。”
余安稍微缓和了脸色,“你怎么说着说着话又停了,继续写吧。”
明明是余安不断打扰他,钱官员却连怒也不敢怒,继续补完那个名字。
余安扫了一眼,姓欧阳,或者是仅仅是欧,余安漫不经心地想着。
很快,钱官员抬头,把纸递给余安,“我写好了。”
余安随意扫了眼,“这么少,你不会在糊弄我吧,还是你记性差,不记得了?”
钱官员不敢在余安面前撒谎,急忙道:“是不记得了,这上面不全,回去我再给您一个全的。”
“好了,就到这里吧,你帮我叫柳先生进来?”
钱官员如蒙大赦,“好。”
柳部长很快也面如菜色地进来,规规矩矩地向余安行了个古礼,才有些拘谨地坐下,余安拿着一张纸一直在看,完全不看他,柳部长稍微舒了口气。
半响,余安左右摇了摇那张纸,“这上面是刚刚钱先生交待的可疑人员名单,现在到你了。”
柳部长装一问三不知,“没有,都是好同志,没什么可疑的。”
余安好笑地看了一眼,“是吗?”
“是!我不怀疑任何人。”柳部长脸上不见半点心虚,非咬死说是。
两人面面相觑地笑着,气氛却肉眼可见的凝固了。
余安率先打破沉默,“好吧,那我们就随便聊聊,你多大了。”
柳部长纳闷地说:“五十七。”
“入门的引路人是谁啊?”
引路人是个统称,异能界在普通人眼里是个秘密,普通人想要进入异能界都会有一个引路人,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是家人、朋友、老等
柳部长偷偷看了余安一样,低着头说:“家师尊名木清。”
余安又一乐,他点点头,“哦,这么说起来,你还算我这一派的?我也好久没见木清了,他在哪里啊?”
柳部长又看了余安一眼,神情复杂,低头道:“在京城。”
因为余安过去二十多年在京城,所以他老师木清一定也在京城。
“这样啊。”余安点头,又突发奇想地说:“你说我要是现在请他来榆阳帮你写名单他会不会答应?”
说着余安拿出手机,眼看着就要拨出电话了。
柳部长惊恐地想要按着余安的手,“我写,我写!就不必惊扰老师了。”
余安躲开柳部长的手,“别动手动脚的,刚才早点配合,我也不至于吓你这一顿。”
余安也给柳部长派了一张白纸,“写吧,我要求也不高。不需要你把自己派系的也卖了,就写不是你那派的,有多少写多少。”
柳部长偷偷瞄了眼钱官员的那张纸,也擦着汗开始写名字。这次余安没在骚扰柳部长,故而,他很快就将纸递给余安。
余安扫了一眼,将它同钱官员那张放到一起,“不会有漏的吧?我想你不需要我再吓你一顿?”
柳部长举起三根手指,就差当场发誓,“绝对没有。”
余安喝了口水,“木清对你们还是这么严苛啊。”
柳部长陪笑着,不敢多说一句,余安失了兴致地摆摆手,“出去吧,叫那位姓曾的局长进来。”
柳部长宛若逃出生天,急着腿跑了。
曾局长很快进来,余安举着手机眼皮也不抬地念着上面的资料。
“曾龚,四十九岁,人族,从普通的街区民警一路爬到现在局长的位置。警察体制下的岗位几乎都接触过,有传言说,你要竞选下一任榆阳议会的议员?以你的年纪看,称得上是一句前途无量。在明面上看,你被下放到基层深造过十年,以便之后被提拔。实际上你是在机缘巧合下,加入了榆阳异管局,之后才回到警局开始步步高升,我说得没错吧。”
曾龚不接话茬,“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哪怕是异管局,调取监控视频仍旧需要走流程。”
余安将手机放到一旁,看向曾龚,“昨天,王胜跟我说,你是他的朋友。我就在想,能成为王胜那种人的朋友,大约是个正直的男人,你说我猜对了吗?”
曾龚感觉内心被抓了一下,拧紧眉头说,“之前王胜亲自来找我,我也是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