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回小院的路上,漆雕魄一直在想蔡大姐说的话。

    平日她和漆三木打嘴仗都是有来有回,突然安静下来,漆三木倒是不习惯了。

    他把两头带泥的大蒜当作核桃盘,有些没话找话道:“葱又辣又腥,我才不吃。”

    漆雕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漆三木上前两步,问道:“蔡大姐刚才说的人,不会是你吧?”

    斜上方的空气骤然泛起一丝波纹,漆雕魄瞪了一眼漆三木,快步走向大山深处。

    待进入山窝窝,越过古槐树,她才放下戒备,回头看向漆三木,双目深如寒潭,令人生怯。

    他握紧大蒜步履轻滞,后又觉得掉了面子,试图用嗓门掩盖心里的怯懦。

    “你瞪我做甚!你再瞪我也不会承认葱好吃!”

    漆雕魄气极反笑,短短半月,她也是蠢到与漆三木争论的程度了。

    “这样下去不行。”

    虽是转身时的喃喃,漆三木仍一字不差的听清了。

    “什么不行?为什么这样下去不行?喂!白鬼!”

    漆雕魄没有理会身后的叫喊,一头扎进墨斋翻出法罗盘,双指并拢放于眉心之上,口中吟唱着陈槐花教她的咒词,法罗盘飞速旋转,双指变一掌画圈后拉,指针摇摆不定,直至力竭,法罗盘也没有指出方向。

    她将法罗盘放回锦盒内,双臂撑在桌案上,不停喘气。

    足足两个时辰,依然徒劳无功。

    仙界人多势众,生性多疑,假使身份暴露,他们定不会放过她。

    届时她回神界的路,荆棘丛生,难上加难。

    法罗盘安静躺在锦盒内,内层指针纹丝不动。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一片清明。

    按书籍上的记载做没有起色,倒不如胆子大些。

    她调整好气息,稳住心神,徒手化刃,缓慢控制着刀尖没入心脏,小心翼翼取出一滴心头血。

    漆三木放下背篓匆忙赶来,推门而入时这一幕径直撞入他的眼。

    “白鬼,你疯了!”

    漆雕魄只一个眼神,便止住他靠近的步伐。

    漆三木眼睁睁看着她将心头血放入法罗盘,攥紧拳头又松开。

    “心头血与本源、命魂相连,强行抽取轻则折损寿元、丹田枯竭,重则走火入魔。这你不会不知。”

    他千万个不解,不过赶一次集,怎么变化这么大?

    “明明可以慢慢来,何必如此急于求成?”

    漆雕魄往日盛着笑意的眸子,此刻黯色弥漫。

    “心头血有多重要我比你清楚,至于反噬,我应付的来。”

    漆三木见此,“啧”了一声,多说无益,他憋着一肚子气移到一旁圈椅坐下,冷眼看她。

    血滴浸入指针,漆雕魄重新施咒。

    这次,最后一个字音落地,法罗盘内外三层拆解放大,指针不再左右晃动,而是旋转一周后,停在东北向。

    漆三木不可置信:“真有反应啊,可这位置怎么……”

    “在仙界?!”漆雕魄嗓音陡然拔高。

    她处处避开仙界,结果丢失的东西偏偏就在仙界。

    贼老天,你戏人忒甚!!

    漆三木的嘴一张一合,半天吐不出个字来。

    法罗盘上下浮动,发现无人在意它,便灰溜溜跑回锦盒躺着了。

    墨斋内,久久无人开口言语。

    半晌,背对着漆三木的女子缓缓启唇:“叶前辈和漆前辈快回来了,赶紧做饭。”

    “哦、哦。”漆三木夺门而出,“我这就去。”

    漆雕魄走到屋檐下,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倍感荒谬。

    她通过虚空之门直接来到凡界,那东西怎么就跑到仙界去了呢?

    一想到后面要同仙界那群满腹心机的人打交道,她便一个头两个大。“还不如去鬼界!”

    五日后,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将一家人困在家中动弹不得。

    漆雕魄心情大好。

    不是因为天降甘霖,而是因为古槐树修好大半,最多三日便可彻底修复。

    漆三木腾出一层书架专门安置古槐树,那宝贝劲儿,其他灵器可谓见都没见过。

    “白鬼,古槐树修好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去仙界,找遗失之物。”漆雕魄抬眸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漆三木撇撇嘴,伸手拿起酸枣咬了一口,“没什么,要走提前说,我好另找他人给我试灵器。”

    “放心,忘不了。”漆雕魄歪头躲过他扔来的枣核,“你想死了是吧?”

    漆三木拍拍手,翻出夹在书页里的紫竹玉笔,在从袖子里掏出的光球上写写画画,口中催促道:“快快快,帮我试试这枚中品金丝楠木球。”

    据他所言,只要手捧着这枚光球在心中默念想去的地方,便可无视距离转移至想去的地方,是一枚绝佳的逃跑利器。

    漆三木自顾自道:“低阶灵器,只覆盖了半个凡界,但也够用了。”

    漆雕魄在乎的点却不同,“去了,怎么返回?”

    漆三木理所当然道:“遁空飞行啊,区区几万里路,对你不足挂齿。”

    她就知道,顾头不顾尾是这家伙一贯的作风。

    笔尖勾完最后一笔,漆三木双手捧到她面前,笑得一脸谄媚。

    漆雕魄接过金丝楠木球,轻嗤一声,“我知道了。”

    她轻车熟路地注入灵力,默念邻镇的名字,话音未落,眼前白光一闪,失重感猛然袭来。

    仙界。

    千叠峰顶,三层祭坛之上,三十六名仙君斋戒数日,以敬天命。

    众仙君取掌中血,缓缓注入千亩金鼎,金鼎之内顿时火光冲天。

    紧接着,祭官以天音诀低吟。

    “巍巍昊苍,赫赫神威!乾坤为炉,造化熔金!今吾立坛,以血为引,混沌开阖,魄反其真——”

    咒言方落,千亩金鼎烈焰骤然坍缩成一点幽蓝。

    恰在此时,漆雕魄周身空间剧烈扭曲,待她踉跄站稳时,刺目的金光与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抬手遮眼,指缝间却见祭坛中央,脚下繁复的符文正随着千亩金鼎熄灭的幽火寸寸黯淡。

    四周三十六道剑气齐齐刺来,鼎中蓝火化作锁链直缚其腕。

    她旋身急退,发梢仍被剑气削去半寸。

    “何方妖孽敢扰天祭?!”

    漆雕魄被震得失去平衡,后背倏地撞上金鼎,鼎身震响如雷。

    首座仙君广袖翻飞,一道缚仙索破空袭来,趁机束缚住她的四肢。

    此刻漆雕魄才看清周遭景象,在场之人无一不面色铁青,祭官手中的笏板已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而漆三木那该死的金丝楠木球正卡在鼎耳缝隙里,冒着缕缕青烟。

    这是给她送到哪里来了!?

    远在白鹤村的漆三木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尖,想也不用想,父亲母亲又在骂他。

    “铮——!”

    一道赤红剑气破空而来。

    那道赤红剑气在空中盘旋两圈,蓦然俯冲而下,斩向漆雕魄身上的缚仙索与蓝火锁链。

    仙家至宝的束缚竟如薄纸般被轻易撕裂,她只觉四肢一松,还未起身,那道赤红剑气已乖乖悬停在她面前。

    剑气内包裹着的是通体赤红的长剑,剑身如血玉般剔透,剑柄与剑尖镶嵌着两颗拇指大小的火齐,其上蜿蜒着星河般的纹路。

    右首手持拂尘的仙君瞳孔骤颤:“朱、朱砂剑?”

    漆雕魄撑地而起,脊骨传来轻咔声,青簪尾颤巍巍斜坠,一缕缕发丝滑脱至背后,她无暇顾及。

    她看着祭坛下脸色难看的众人,艰难吐出二字,“……误会。”

    朱砂剑颤动两下,重重插入地面,一圈赤红色光纹自祭坛炸开,整座山峦发出痛苦的嘶鸣。

    漆雕魄在脚下地面坍缩的一瞬,立刻飞身逃跑。

    天要亡她,保命要紧!

    “众弟子听令——”

    “贼人身负千亩金鼎断耳纹路,窃取镇宗之剑朱砂剑,毁天祭大典,致使千叠峰崩于未时。今以掌门金符敕令:凡我门人,见之即诛!”

    “携其颅骨归者,赐乾坤逆转丹;若遇包庇者,鞭九十九道天雷,灭其魂魄,杀无赦!”

    千亩金鼎缝隙中的金木丝球刹那间爆裂,漆雕魄消失的无影无踪,朱砂剑周身剑气消散急坠而下,撞击声迟迟未传来。

    白鹤村山窝窝。

    漆雕魄躺在泥水里,雨滴断了线似的砸在她身上。

    “咳!”

    一口鲜血喷出,很快便被雨水冲走。

    漆三木听到声响,以为是院中鸡舍被雨水冲塌,出来查探,才发现片刻前活蹦乱跳的人,不省人事的倒在院子里。

    “白鬼!”

    轰隆雷鸣中,他将人背进墨斋,手忙脚乱地找药瓶。

    漆雕魄阖了阖眼,“我没事,脱力而已。”

    漆三木停下动作,红着眼道:“真的?”

    天知道他方才看见她在雨里一动不动有多吓人。

    还好她安然无恙。

    漆雕魄掐了个净尘诀,拂去衣袍水渍,祛除血腥气。

    抬手时手腕忽的一沉,不知何时一个红玉镯子跑了上去。

    想起千叠峰的弟子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的模样,她眸色一深,三两下将镯子褪下。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那时中了计。

    端倪过后,还是决定将其销毁,变成冰块的镯子随手扔出窗外摔的四分五裂,太阳穴传来一阵刺痛,她眉头紧蹙,“寻物的事最近放一放吧,古槐树也是。”

    漆三木大惊:“为何?”

    漆雕魄耳畔嗡鸣不止,虚空之门突然关闭消失不见,她回不去神界。

    “托金丝楠木球的福,我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你记住,这半月里任何人问起与我相关的事,绝口不提。”

    谈话间,碎在窗外的红玉镯,化作细红绳悄无声息攀上墙,两边弯曲系住漆雕魄的脚踝,肉眼几乎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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