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我搬进了明光位于湖边的阁楼。离开森林的时候,宋松溪来帮忙,这是他一早答应的。
他听说我这么快便找到住处时,似乎十分震惊。
“看吧,我也是有资源的。”我戏谑道。
他轻描淡写地笑道,“唉,那我真是白忙活一场了。”
“白忙活什么?”
“没事,我一会儿去趟学生公寓,下午去森林找你。”
我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木屋,像是丢弃了一件根本不珍视的玩具,我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反倒是宋松溪,独自唏嘘了半天,还煽情地跟小木屋、森林和湖合了个影。
“真矫情。”我酸溜溜地说。
“如果你嘴巴不那么毒,兴许我会考虑给你ps一张跟小木屋的合影呢。”他笑嘻嘻道。
“我不需要。”我说。
“反正我会把这照片放到网络上,对,再洗出来一份挂在家里。”
“那是你的自由,我管不着。”我边说边大阔步地走入雪地,双脚踩得雪地咯吱咯吱地响声。
“说实话,”宋松溪说,“如果你真的不想搬走,也可以不用搬走的。”
“我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了。”我淡淡地说。
“我只是……只是觉得。”他并没有说下去。
我俩一起将两口箱子运到公交车上,从国内来时带的两口箱子物品,现下两个半月将近三个月后,还是满满的两箱。
公交车启动的时候,隔着雾化的玻璃模模糊糊朝外看,远处的苍茫森林,一言不发地矗立着,如一排列队的亲人在为我送行,我的鼻子陡然一酸,咸咸的眼泪便拐到了嘴角,润进口中,苦涩,又甜蜜。
我的眼前渐渐模糊,后来,我竟睡着了。
车子一步一摇地驶出森林,像一座皇宫的步辇,载着我从梦境驶入现实。
我醒来时,率先看见宋松溪的一口白牙,他对我微微一笑,接着不轻易地抖了抖肩膀,我这才发现,原来我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我拾起头,他甩了甩胳膊,问:“睡得好吗?”
“唔。”我抹了抹嘴角,幸而是干燥的。
他帮我把箱子拖上二楼,明光并不在家中,我从自来水管接了口水给他喝,一边致歉,“明光不在,我不知道烧水壶在哪里,你就凑合着喝吧。”
他象征性地喝了一口,挣扎着咽下,才说:“我不渴。”
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跟他,两个人面对面坐着,面面相觑。这时,他识趣道:“我走了,你先收拾东西吧。”他说着就站起身,往门外挪动。而我,搓着手跟随在他身后,一副主人送客的架势。
“对了,”他忽然扭头道,这时,我已将他送到楼下,我们站在这幢小楼前,正在道着最后一次的晚安,他接着说:“下次见面的时候,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他将食指竖在嘴唇上,“秘密。”
我心里咯噔一下,在冬日的雪地上,额头竟然渗出了汗。
他要告诉我的事,跟阿Ken说的公开的秘密,是否是同一件事。
下午的时间全部用来整理东西,将自己的物品塞入柜橱,如同将我的生活挤进明光的生活中一般。晚上的时候,明光给我打电话说她正在宜家,“赶紧过来吧,阿斯!我们在宜家吃顿饭,顺便买点家居用品。”
我心想,刚刚搬家,好像是得添置点新的东西,表示一下搬家的新气象。
我买了一套床单和一盒冷冻披萨饼,而明光却买了一整套的炊具,甚至包括菜板和洗碗布。
“你还没有开过锅吗?”我大惑不解。
明光摇摇头,“我是严格的□□。”
“啊……”我示意她继续说。
“所以,我们用两套锅,”她看着我笑笑,“你用你的,我用我的。”
“啊。”我恍然大悟,“不在家里做猪肉不就好了。”
“不只是猪肉,”她道,“我只能吃带有清真标志的食物,不仅不能吃猪肉,牛羊肉也只能吃阿訇宰的。”
“阿訇是谁?”
她解释了好大一会儿,我也试图搞明白,可惜并没能听懂。阿訇大概是她的宗教中控制肉食宰杀的权威,只有他宰杀过的牛羊肉,才被认为是洁净的。她又告诉我,她的家庭是□□中极其守规矩的。
我跟她住了一个月,她吃鸡肉、鱼肉和冻虾,后来因为某种原因,她开始吃牛肉。后来我学会了烤蛋糕,她也只是看看,赞叹两声,从来没有吃过。而我,为了尊重她的宗教,从未在家中煮跟猪肉相关的食物,尽管我们是用两口锅。说实话,那段时间,对培根的思念一度很盛。
我跟明光相处地极其融洽,即使我们信仰不同,我是个佛教徒。没有课上的时候,我们经常去湖边的小公园中散步。公园依山傍水,尽管占地面积小,但一点儿也不觉得狭窄。站在枯黄的芦苇丛中,看着夕阳下的湖边,视野开阔,甚至有种一览众山小之感。我常常为这种苍茫和荒凉而深深震撼着。
我跟明光的生活很单调,这种简单程度甚至大于生活在荒无人烟的小木屋。
明光每天的活动只是散步、去学校、逛街、改善伙食;我的生活便更单调了,每日的主要活动是睡觉,其次是上网,再次是吃饭。我待在温暖的阁楼中,仿佛是进入了冬眠里的鼹鼠。
后半学期,我的课程极少,只有周二和周四各有一上午的课,因为懒惰,选修的瑞典语课也不去上了。我窝在家中,看着无关紧要的偶像剧或者特工片,困了便睡,饿了再起,起来再看。晚上的时候,明光喊我出门散步,我也不去了,从周四下午开始,一直到下周二早晨,我关门闭户,离群索居。
就这样,在寒风暴雪中,进入了十一月的尾声。而我已经搬进阁楼整整一个星期了。
这个星期里,胜雪打电话请我去学生公寓聚会吃饭,阿Ken也打来电话说是学生公寓有打雪仗活动,邀请我参加,甚至是胜蓝,也曾给我电话说是一起三国杀,但是,我统统拒绝了。因为,该打电话的那个人,他并没有出现。
尽管我个人的态度是不愿接到他的电话,不愿与他碰面,但潜意识里,却是有所期待的。甚至于,一个星期后,他没有给我打电话,我没有听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时,我竟然感到失落。于是,干任何事情便更加提不起精神。
事实上,离开森林后,我已经许久不再早起。
这天是周四,上完电子商务课之后,教授把我单独留下来一会儿,他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头,约莫五十岁,瑞典人比较显老。他是这个课程四个教授中最认真最负责的一个。我忐忑不安地等着他将设备关闭,然后穿上外套。
我跟他并肩走出教室,我的手上还抱着他发的ppt复印页,他走路很快但很稳健,丝毫看不出这双脚的主人已经满头银发。
“Frances,你上个星期提交的论文我觉得有点问题,你设置的中瑞跨国公司太过形式化,外贸过程也太过简单,对优势和劣势的分析也不够到位,”他说话很直,我仰头看着他,仔细聆听。
“这里,我将改过的论文打印了下来,红色是错误的陈述,蓝色是不恰当的,黄色的很不错的想法,我希望你下周四之前能重新提交一篇。”
他交给我一份论文,我翻开来看,A4纸页被五颜六色划区而治,看的时间久了会眼花缭乱的。
我谢过他,道:“谢谢教授,我会认真改的。”
他点点头,面带微笑的走了。
“这么就走了?”我小声嘀咕着,心想,“论文出错的人有那么多,难道他要一个一个亲自指导吗?如果真是这样,教授的任务量也太大了吧,特别是当他碰见我这样百无一是的论文。”我向他的背影深深看了一眼,聊表同情。
傍晚坐车去市中心时,我正在等车,有个中国模样的女人犹犹豫豫地在我面前踱来踱去,与之对视时,我报以友好的微笑,果然激烈她上前同我攀谈。
她叫梅,三十四五岁的模样,我叫她梅姐。她是来卡尔斯塔德大学交流考察的,刚到此地不足一个月,人生地疏,亦没有朋友。据她说,我是她在瑞典接触到的第一个中国人。
我们一起坐车到市中心,她住在市政广场的正对面的公寓里,与一个瑞典独身女人合住,她邀请我去家里参观喝咖啡。
“我真是太孤独了,终于见到了一个亲人!”她兴奋地同我聊着到瑞典后的种种,她说的亦是我从前经历过的,于是相谈甚欢。以后随着了解的加深,友谊的加固,我越来越清楚地感觉到我俩的亲密,甚至可以说,志同道合。
“我也很孤独,即使现在有一些朋友,不管是中国的还是外国的,但是,总是觉得孤独。我很喜欢瑞典,但打心眼儿里总感觉不到跟这里有一点的亲密。”
“也许你太敏感了。”
“我是个悲观主义者。”我说着,跟随她进入一道玻璃门,攀上一阶阶旋转楼梯。不一会儿,她停在一扇挂着圣诞花圈的柚色木门前,她掏出钥匙,“如果marie在家,呃,她是房主,跟她打声招呼就行,该做什么做什么,她很随和的。”
“好。”
这是个典型的瑞典人家,木质家具,铺陈的暗红色地毯,典雅的旧式壁炉,墙上的红铜摆钟,角落里的落地灯散着淡淡的昏黄灯光,除了烘托气氛外毫无用途。厨房墙上挂着女主人一家的照片,冰箱上贴着“要做的事”和她子女和狗的照片。瑞典人会觉得狗也是子女。
我们在厨房餐桌前落座,梅姐给我倒果汁,我低头尝了一口,果然是“酸甜水”,因为那果汁里除了酸味和甜味,别的再也没有了。这是当地最廉洁的一种果汁,折合成人民币,1.5L只要6块钱。然而,作为穷酸学生的我,以及我的朋友,常常只能喝得起它。唯一一次喝到纯度高口感好的果汁还是在上午在阿Ken学生公寓里,他甚至据此要求我为他做一套瑞典文卷子。好吧,穷的时候,要想让人满意还得先让嘴巴和肚子满意。在马斯洛人本哲学里,这是最基础的需求。
“我学英美比较文学的,前些年得以去英国和美国交流学习,这次到瑞典来是要谈合作项目的,我是前驱考察人员。”
“什么合作?技术,还是人员?”
“加强两个大学之间的合作交流,比如说学生只需要通过雅思考试得到6分就能通过通道进入卡尔斯塔德大学的申请中,而且,有了交流合作之后,我们的学生比其他学生更容易也更便捷进入瑞典的大学。”
我听得似懂非懂,只是点点头。
“哦对了,你会做饭吗?”她问。
“会一点儿。”
“会包饺子吗?”
“会,在国内是饺子能手,不仅能吃,而且能包。”我自信满满。
“那真好。”梅姐沉吟着,一边掏出手机算了算,问我,“星期六有时间吗?星期六下午和晚上。”
我查了查,“有空,我总是很闲。”
“我们一起包饺子吃吧,有个中国来的同事邀请我去他家包饺子,他跟一个瑞典小伙子住,估计我们四个要一起吃,你来帮我。”
“饺子大餐?”我有些吃惊,毕竟,一来包饺子麻烦,二来两个大爷们吃饺子要吃多少才能吃饱呀。
“对,只有饺子。他到欧洲一年来没吃过正宗的中国饺子,自己又不会做,权当咱俩行行好吧。”
我答应了。从她家出来的时候,天空已是黑压压了,明光打电话催我回去吃饭,她今天做了火锅,照例是“素的”。我俩是江浙人,却都对辣火锅情有独钟,且都是辣椒不侵之身。平日里,只有有值得庆祝的事情时,我们才舍得用从千里外的中国带去的火锅料。我一边思忖着,今天是什么日子?
收了邮筒的信,又在地下室收了两框干衣服,摇摇晃晃地上楼去,摸钥匙时辣椒火锅味已经把魂儿勾去了大半。
明光今天换了一套碎花裙,穿一件牛皮衣,我惊叫一声:“怎么了,今天穿这么隆重?”
“猜。”她笑笑。
“难道你要向我表白?”我故作惊讶。
“别恶心我了。”她淡淡地说,我笑嘻嘻地蹭到她跟前,也在餐桌的火锅边坐下,又笑嘻嘻地说:“你最近很反常哦。”
“行了,赶紧吃吧。”她还是淡淡地说。
我在考虑要不要告诉明光下周六去赴约的事,她不常参加聚会,不太喜欢社交,而且,梅姐没有邀请,我亦没有问及,又担心她这个严格的穆.斯.林介意食物;然而,她是我在瑞典最重要的人,无论如何,我是要邀请她的。
“今天在公交车上认识一个江西来的交流学者,她住在市中心广场旁边,人很好,没有朋友,我们以后可以经常去她家玩;还有,”我夹了个鱼丸放在嘴里,权当喘口气道:“她邀请我周六去她朋友家里做饺子。”
“荤的还是素的?”明光问。
“应该都有,你要不要去?”
“算了,荤的大多数是猪肉馅儿的,我不去了。”
“我们可以做成牛肉的。”我道。
“牛肉我也不可以吃,还是算了。”她说着放下筷子,兀自往厨房的小窗外看了一眼,我随着她的视线过去,只能见到一片星光。我觉得,她心里有事。
“明天我要去趟斯德哥尔摩。”我们并排洗碗的时候,她说道。我们一起洗碗时,通常是她负责用她自己的洗碗布打洗洁精泡沫,我负责把泡沫涮干净,放到烘干架上。
“去干什么?”
“递交申请,我的签证快要到期了。”
我吃了一惊,问,“几号到期?”
“十二月十三号。”
我算了算,可不就是两个星期后,忙问她:“怎么递交地这么晚?”
她没有再说话,只埋头默默洗着碗碟。
这天晚饭后,她没有去湖边散步而是一边订火车票,一边用skype跟远在国内的家人聊天。我依稀听到一些词汇,其中有一个词是:拒签。
我心下一凉,却什么也不敢问。
明光第二天早早地启程了,我甚至没有听见任何声响。说实话,我这个年龄的人,20岁,睡眠质量是最好的时候。我也通常因为这好质量而迟到,幸好同班同学中有几位意大利和法国的迟到地更离谱,使得大家的注意力不在我这个中国人,而在印证法国和意大利人没有时间观念上。
我吃了两片面包,喝了一杯麦片粥之后,出门去学校。
这天是我搬出森林后第一次看到瑞典早晨。我要去图书馆改那片千疮百孔的论文,尽管我很懒散,但是在不得不的事情面前还是能工作地起劲。
我刚到图书馆,占了个清静的位子,打开电脑时,忽然抬头看见了斜对面坐着的阿Ken,我俩对面坐着,我看他的时候,他本没有看我,但我的小声尖叫恰好吸引他的注意。
“嗨,阿Ken!”我晃晃手掌,扑棱扑棱五根手指。
“来学习,阿斯?”
“恩,论文被打回重写,电子商务课。”我又问,“对了,你的瑞典语考试如何?”
“呃……”他有所保留,“不管怎样是过了。”
“那就好。”我低下头去看屏幕,在告诉他我要学习了,他便也专注于自己的学业。
这天的天气很好,晴朗的蓝天浮着白云。阳光穿透图书馆落地窗,金灿灿地洒在我们身上。阿Ken很用功地在读书,我时而偷偷地看着他消瘦的侧脸出神,通常女人都会迷上专注的男人,因为专注做事的男人最迷人。
到了中午,我的论文依然没有进展,对于修改的方向我毫无头绪。这时,阿Ken站起身,伸展着胳膊,伸了个懒腰,我并没有抬头,只听见他收拾书页的沙沙声。
“吃饭了吗?”随后,我听见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还没呢,怎么,想请客吗?”我从屏幕上拉起眼神,对他笑道。
他没有答应也没否认,只说:“咱们去餐厅一楼吃自助餐吧。”
“有人请客,必须陪吃陪喝了。”我飞速收拾东西,跟着他走出图书馆。
阿Ken毕竟在这里九个月,对学校餐厅钻研甚深,在自助餐厅里游刃有余地穿梭着,一边给我推荐偏中国味道的菜,一边又推荐不可不吃的瑞典菜,我跟着他在餐台上绕来绕去,竟然觉得无比有趣。
我挑了吧台的位置坐下,阿Ken拿了堆成小山一样的食物,我只拿了几块鱼和一些蔬菜沙拉。我通常不吃主食,将原本容量小的胃口留给菜,而不是米和面。或许是挣扎在瑞典贫困线上的人,吃自助餐时总是不由自主地挑最贵的东西吃,比如说鱼,再比如说尽可能多的蔬菜。
阿Ken尽管吃的很多,却依旧很瘦,瘦的皮包骨头,面色枯黄,毫无血色。我见过许多香港人,不知是低纬度还是别的原因,他们总是又瘦又黑。
我跟他各自埋头吃着,并没有交流,说实话,我实在饿坏了,看情形阿Ken亦是,待我吃个半饱,一边喝着苹果汁,一边问他:“你最近没有旅游计划吧?”
“圣诞节之前没有。”他道。
“看来圣诞节之后有行动呀。”
“恩,跟人约好去滑雪,可能就是圣诞节到元旦那一个星期的事情,”他喝了口白水,慢慢地说,“我们要去斯德哥尔摩附近的一个大型滑雪场,大成经常到那里去,由他带队,目前打算开一辆吉普车去,大概六七个人吧,你要不要来?”
“很有吸引力,我还没有滑雪过,只不过我圣诞节期间有别的安排了。”
“没关系,以后有机会跟我学……你去哪儿?”他有些诧异,“圣诞节前后欧洲就像休眠了一样,你要去哪里?”
“在国内我就一直有个愿望,能够在新年的最后一天在维也纳的金色大厅听着新年音乐会迎接新年。”我的表情净是憧憬和向往。
“那你是要去奥地利。”
“是,我先去斯洛伐克,然后坐汽车去奥地利。”
“你们最好提前订好汽车票,最好在圣诞节三天后去维也纳,不然到处歇业,街道上除了雪什么都没有,很没意思的。”
“不是我们,是我,”我笑了笑,“我一个人去。”
他眼睛中的疑虑更加深了,说道:“无论如何,圣诞节独自出游还是太危险了。”
我正准备说一些俏皮话,忽然电话突兀地响起,一看,竟然是明光。
“你在家没有?”她的情绪透过她的嗓音传来,我感觉,她的状况肯定糟透了。
“没有,我在学校。”
“你知道John的电话吗?”John petersson是我们商学院的校长。
“你等等,”我很快找到电话号码,又急切地问她道:“怎么样,你的签证怎么样?”
“大使馆的人说我的申请学校还没有通过,签证不能延期,可是我已经问过John,他说我正好能赶上春季开学呀。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明光,你不要着急,别哭。”
她在话筒里轻轻呜咽一声后,匆忙挂了电话。
阿Ken正在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我只好说:“我的室友的签证延期没有申请到,恐怕要提早回国了。她已经在瑞典十个月了。”
约莫十分钟后,明光再次打电话来。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说她下午四点到卡尔斯塔德,希望我能去火车站接她。
“我得走了。”我擦擦嘴,利索地站起身。
“等等,我也走。”阿Ken跟着我站起来,帮我把餐盘回收,我则帮他拿外套和拎包。我们配合地十分默契,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却仿佛各自领命似的做着自己该做的。
他陪我走到公交车站,他要搭车回学生公寓,我要搭相反方向的车先回家再去位于市区的火车站。我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做才能帮到我的朋友。所以最后也只是心不在焉地冲阿Ken挥挥手,甚至连他说什么也没有听见就上了公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