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很多?”听了这话,谢瑶嬛再也忍不住了,她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不断地顺着脸颊滑落,脸上闪过丝丝缕缕的失望,说不出心里的悲哀之感。
她强忍着继续滑落的泪珠,声线颤抖地说道:“你出征的时候,祖母的病情就已经很严重了,我讨人情,花重金地请林神医过来为她诊治,我白日要处理府中各式各样的内务,晚上还要衣不解带的照料祖母,为她侍疾;吃睡都同她在一起,她的情况才好转了点儿。”
她不是在向江淮之邀功乞怜,只是在静静地诉说罢了,简单的几句话,却是她半年来的辛劳。
“但如今见了惜惜,她更好了,再说,为祖母侍疾本就是你应尽的本分罢了,也值得你这样邀功?”江淮之眼底一片愤愤,不以为然地说道。
他始终认为谢瑶嬛所做的这些,只是她作为侯夫人应尽的本分罢了,并不值得夸耀,更不值得来博取他的宠爱,丝毫不在意她的辛劳与付出。
但他仍像是被揭开了虚伪的假面一般,忍了又忍,难堪地说道:“好了,别再闹了,我知道这次委屈了你,但请你识大体一点儿,成全我和惜惜,不要闹得我们二人面子上都不好看。”
谢瑶嬛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接着不可抑制地微微抽搐了一下,眼底闪过心酸与无奈的神色,无以言表的痛苦在逐渐占据她的内心,她只觉得心寒。
她痛苦地说道:“难道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无理取闹的泼妇吗?好,那我不闹了,你去请那位宋姑娘过来,与我见一面,我有些话要当面问问她。”
江淮之不假思索地一口拒绝,“不必找她过来了,我先前就已经说过了,惜惜和你不一样,她纯真善良,最是不屑后宅中的纠缠,她应当不会想要和你见面。”
谢瑶嬛借着琼芳的搀扶,努力地站直身子,身体往后靠了靠,瞳孔里翻涌着凄切和悲楚,她用尽量平和的声音反问道:“有什么不一样?或者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她纯真善良,那我就是狡诈恶毒之人吗?侯爷似乎忘了,我也是世家大族正经出身的女儿,自小学习礼义道德,更何况,当初进门是侯爷三门六聘,用八抬大轿抬我进门的,......如今侯爷怎么能这样对我!”
“你......”江淮之一噎,一时无言以对,嘴角抽了抽,表情不自然地掀了掀眼皮,倒是有些理亏的模样。
可他反应过来,又如无其事地迅速冷声打断了谢瑶嬛的话,“可你终究只是个适合养在深闺或者后宅里的娇贵女子,自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惜惜就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女子,她英姿飒爽,聪慧勇敢,为我此次作战立下了大功,且她心直口快,不拘小节,只怕是与你见面,会说些让你不高兴的话,你何必自找没趣?”
听了这混账话,谢瑶嬛只觉得呼吸凝滞,心脏似是被一只大手抓地喘不过气来,胸闷气短,十分的不舒服,她像濒临窒息一般喘息着。
见状,琼芳连忙为她轻抚胸口,轻轻地拍打后背,这样过了好一会儿,谢瑶嬛才缓过气来。
她好半晌才耐着性子长叹一息,继续开口,声音依旧微颤地道,“我省的了,不要紧,她如果说了我不中意听的话,我就当没听到就好,更不必说,识大体,顾大局,是每一位宗妇最基本的修养,侯爷信不过我吗?”
江淮之面上有些无奈,不耐烦地说道:“何必自讨难堪呢?你和她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况且以后即便惜惜进门,你们也分东西两院,她也不会跟你抢夺西院的掌家之权,瑶嬛,你看重的东西她不屑。”
“侯爷以为我是贪恋这掌家之权吗?”谢瑶嬛微喘着气,冲口而出地说道。
而后她哑着声,双眼泛红沁满了泪水,怅然的说:“这侯府的家,可不好当啊,光是老夫人每个月吃林神医的药,便要几百两银子,再加上各房的吃穿用度,人情往来交际,加上种种不时之需,所需银钱又不知几倍于账面上的银子,侯爷的俸禄以及宫里的赏赐都不够,当家这半年来,我为这银钱开支伤透了脑筋,连嫁妆银子都补贴了不少,却没想到换来这样的结果,竟让侯爷这般想我!”
谢瑶嬛自问无愧于江淮之,无愧于江家上下,却受到这样不公正的对待,此刻,她的心在这一瞬间跌落谷底。
而听了妻子的质问,江淮之剑眉拧起,斜视着凤眼,不满地看向谢瑶嬛,仍就毫不在意地道:“你所做的这些,——管理内务,打理后院,不正是你这个侯府主母应该做到的本分吗?也值得你这样斤斤计较?”
他仿佛在说,那又怎么样,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难道你做了这些,我就应该对你感恩戴德了吗?
“至于你的嫁妆,总归都是一家人,侯府预算开支不够,用了不就用了吗?真没想到你这般小气!”
“行了,一会儿拿你的嫁妆单子来,正好本侯此次作战得力,宫里赏赐的银子不少,双倍赔给你好了,不就是一点银子吗?也值得你这样哭哭啼啼的惹人烦!”
“一点儿银子......这是一点儿银子的事吗?”谢瑶嬛悲愤交加地发问。
这哪里是一点儿银子的事儿啊,是她以真心待人,结果却换来了狼心狗肺,自己辛苦的付出,他却视为麻烦,江淮之的嫌弃和冷漠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让她的心变得千疮百孔。
江淮之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所说的话有多么伤人,仍嘴上不饶人,气恼的反问:“不是银子的事,那还能是什么事儿啊?你不就是在乎那点儿银子吗?真是小气,惜惜就不是这样,她善良大方,待人真诚,从来都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与本侯计较,也就是你这种心胸狭隘的女子才会格外在乎银钱这些身外之物!”
“另外,别忘了你主母的尊荣是谁给予你的!”
“本侯既然能给予你,自然也能够收回去,你好自为之吧!”
还没等谢瑶嬛说话,看到江淮之表现出这种不知感恩还无所谓的态度,她身旁的大丫环琼芳咬唇,胸脯剧烈起伏,眼底闪过一丝怒火。
她心中愤愤不平,更替自家姑娘觉得委屈与不值。
即使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但看到自己爱护敬重的主子被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也实在是气极了,原本就有些蹙紧的眉头更紧了几分。
终于,她被气的也不管尊卑高低了,忍不住的脱口而出:“侯爷,您怎么能这么对我家姑娘?”
“您去北疆作战,连洞房都没来得及入就走了。可知道,这大半年,姑娘是怎么过来的?但凡您能为她想过一分,就不会和她说这样的混账话!”
“您和宋姑娘彼此钟情是你们的事,请别来糟践我家姑娘,也别拿主母尊荣来压我们家姑娘。”
“大胆!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这么放肆!”江淮之火冒三丈,怒喝道,“一个卑贱奴婢,也敢对本侯大放厥词?”
“琼芳,快住口!”
眼见江淮之的脸色阴沉下来,脸上像是笼罩着一层寒霜,眼神凌厉地直勾勾瞪着琼芳,仿佛他的权威是受到了天大的挑衅一般,周身杀伐之气尽显。
谢瑶嬛连忙开口制止琼芳,她怕琼芳这个傻丫头吃亏。
果不其然,江淮之愤怒的面庞带着扭曲,像是快要绷不住他那张虚伪的假面具一般,怒气冲冲地抬起手,动作干脆利落地就要往琼芳脸上扇巴掌,只差一会儿,他的手就快要精准的落在琼芳的脸上了。
在他的巴掌扇过来的一瞬间,谢瑶嬛急忙一把拉住琼芳侧身躲开,并将她护在了身后。
“侯爷这是作何?琼芳忠心护主,妾身以为她不过是说了一句公道话罢了,也值得侯爷这样动怒?”谢瑶嬛讥讽的说道。
紧接着,她深吸了一口气,拒绝了身后琼芳的搀扶。
“姑娘!”被推开手的琼芳叫了一声谢瑶嬛,她显然是不解主子想要做什么。
她眼睁睁的看着,前方的谢瑶嬛拖着碧霞云锦裙的裙摆,步履缓缓地走向江淮之。
她藏在裙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身体紧绷,感觉胸口被勒紧地喘不过气来。
可她仍强装镇定地与江淮之对视,既不甘心而又倔强地说道:“我问你,你刚刚所说的那些话,是你的意思,还是那位宋姑娘的意思?”
“自是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