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眠

    .

    楚曦把谢阑安顿好后就带着江远去正堂了。谢阑把脸埋在软和的被褥间趴了一会,又翻身起来,用手扒拉着自家大师兄留下来的典籍,翻了几页后眉头开始皱起来,因为里头的图案格外复杂,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他又翻了翻其他的,也是什么都看不懂。他一时间感觉除了睡觉没有什么好干的,只能在床上无目的地乱滚,然后把脸埋在枕头里不动了。

    师兄那边在干嘛呢,他漫无目的地想。

    .

    江远被楚曦带到君山正堂时,里头已经坐了两个人了。坐右侧首位的是一位披鹤氅的女子,右耳戴着青绿翡翠小山耳坠,玉石里面隐隐约约有金雾翻涌;她似是有些畏冷,手中抱着一个雕花手炉,桌上是一盏热茶和百合银耳羹。

    坐在她下首的则是位男子,看面色有些疲倦,见楚曦和江远来,迅速站起身来,躬身行礼道:“先生。”

    江远尽管方才有些纨绔,面对这些重臣时却仿佛变了一个人,神情谦和,放松舒缓的姿态彰显出他的游刃有余:“卫大人请坐。”

    他转而看向此时才站起身的女子,先一颔首道,“姜宰。”

    姜宰即为姜眠,昆仑虚之太宰。她躬身回礼道:“先生,大公子。”

    “臣想先请卫乘渚大人先议军粮拨调一事,”姜眠侧首看向卫乘渚,“毕竟不周山久不退兵,战场上军粮损耗太快了。”

    “那臣便直说了。霂山作为粮仓恐怕负担不起参落的军粮,毕竟马上又要到春耕。”卫乘渚连夜算了不少账,此刻面上疲倦难掩,“臣希望能向渚晏借粮,现如今先欠条子,等秋收时再补这个亏空。”

    霂山是昆仑虚的第一粮仓,背后即是不周山的都城岏都,同时也是三面防线的交界点和内外郡的分界处;渚晏位于昆仑虚东面防线处,水草丰茂,设立了不少军屯,是昆仑虚的第二粮仓。

    江远在一边听着,“您的意思是从霂山和渚晏两地分别调粮。”

    “不错。”

    “那得喊棐阁督行渚晏那条线,”楚曦看着江远微微皱起眉道,“霂山的运输线在上阁眼皮子底下,由上官先生负责,没人敢造次;渚晏那条军粮线是左司空管,若他们克扣、乃至于倒卖,参落的兵士和昆仑虚吃不起这个亏。”

    上官先生,上官重,字沧夜,昆仑虚上阁三先生,楚曦的三师弟,掌地方诸郡、粮草和昆仑虚的所有运输线,包括商道。

    而左司空即屈疏澹,昆仑虚五大世家之一屈家家主,很喜欢在他下辖的一些运输线中克扣倒卖去中饱私囊,但他的账本做得很干净,每年呈上来都看不出差错。

    “公子,”姜眠叹口气,“若下次您同九卿商议,万不可如此讲——不,臣方才所言有误,不论何时都不该如此讲。您若如此言,便意味着您认定屈疏澹中饱私囊,但您没有证据,此为诬告,这是其一;其二,若屈疏澹贪赃枉法,则证明法度肆乱,亦可证明君主御下不严,此为犯天威;其三,若屈疏澹真如此,焉知不是先生设的局,您此言一出,亦是乱局。”

    她言及此处,收回目光,侧首朝卫乘渚一颔首,“臣方才那句‘其三’只是为了向大公子阐明政局,卫大人可当戏言置之。”

    卫乘渚被她毫不留情的言语吓得不行,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连连应着:“是,是。”

    楚曦侧首看着江远,端详着他的神色。后者显然被姜眠的那些言语给弄懵了,但面上仍然不显:“姜宰说的是。”

    “不过您方才提的棐阁督行亦是个好点子,臣居然没有想到。”姜眠看向楚曦,“那得劳烦先生唤来松阁主来商议了——霂山和渚晏的钱粮尚需对账,此为卫大人的职分,臣便先带着大公子离开了。”

    .

    于是谢阑再看见自家大师兄时是被一个披鹤氅、戴单边耳坠的女子一路拖拽过来的。

    谢阑连忙调整了不雅的躺姿,翻身起来坐好,看着大师兄朝他比了个手势:“姜宰,这位就是小师弟;谢阑,这位是姜宰,名姜眠,是昆仑虚的太宰,三公之首——师弟快叫一声姜宰,顺带点个头就行。”

    谢阑:“……”

    谢阑:“??”

    谢阑一脸懵然地跟着大师兄的指令走,朝姜眠点了下头:“……姜宰好。”

    那位姿容清绝的女子垂眼看了他须臾,便朝他躬身行礼:“您身体抱恙,不必劳累病躯行礼。公子,若下次有这种情况,不必强求对方行礼,才能彰显少海(太子)之谦德。”

    江远微微别过头:“知道了。”

    姜眠见状微微叹口气,在谢阑榻边坐下,看着江远道:“先生给您布置了一篇文书,您可以开始写了——您知道臣在说什么。”

    江远面上神情变幻几许,离去前悄咪咪地在谢阑耳边道:“我就在隔壁写东西,师弟你待会跟姜宰谈完了可以来找我玩,我那里有好多蜜饯。”

    谢阑没忍住笑了,“知道啦。”

    江远便跟姜眠行了一礼后窜了出去,身形眨眼就没了。

    .

    姜眠将目光收回,看向谢阑。后者感觉到她的目光是很温和的,如春水般明净柔软,似乎还有一丝悲悯的意味。她斟酌片刻:“恕臣冒昧,您先前有过名字吗?”

    谢阑想到什么,但可能是因为那名字在这样超然的人面前无法说出口,沉默了。

    姜眠笑了下,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先生给您取了名字,叫谢阑。他说未来您的字让臣来拟,臣想了想,就叫寻岚,您觉得呢?”

    谢阑一怔,笨拙地跟着念:“谢……阑?”

    姜眠温和而坚定地带着他念:“谢阑,字寻岚。”

    谢阑从昨日亲手掩埋自己母亲的尸体开始晦暗的眼睛,在此刻开始慢慢亮起来。

    “谢阑……”

    “谢阑。”

    他念完后抬起眼,看见姜眠点点头,朝自己笑道:“看来您已经记住了,很厉害。不过臣的时间很紧,在告诉您这个名字后,只来得及问您一个问题。”

    谢阑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问了。

    姜眠想了下,问了个问题。

    .

    在门外默不作声等着的楚曦看见姜眠独自推门出来,两人多年君臣,交换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姜眠径自略过楚曦,去江远的房内,很快又出来了。

    “臣已经落章了。”她在楚曦面前说完这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楚曦闻言一挑眉,看了看屋内正在睡觉的谢阑,无声地笑起来。

新书推荐: 拨云映椒花 折翅也要飞 死亡FLAG算什么女皇才是归宿 王府侧妃她跑路了 我在九洲开机甲 心动倒计时[先孕后爱] 如何阻止阴湿病娇黑化[穿书] 不轨之恋 灵界孟婆在人间猫咖摸鱼打工那些事 【全职】菜鸟的我真不是战术大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