伉俪

    谢阑在君山住了一段日子后,终于看清了自家大师兄的本质。

    江远此人,成天睡懒觉,还得他去踹门把人拖起来;平常每日就在河里抓鱼也就罢,还天天跑到山顶的花树上打瞌睡。

    但是——

    “您方才说什么……选择我的棐人?棐人的人选值得三思,身份也很重要……我更希望拉拢边郡的那些将军,军权要收拢在上阁手里,以我作为联结来做这件事更好不是吗。”江远笑了下,“现在谈这些时日尚早,我会先看一些名录的——拟定时间?等今年冬至过了吧,能调动棐阁的牌子我都没拿到呢。”

    温润恭谦、剑术卓绝乃至于能游刃有余地回转于复杂政局间的昆仑虚大公子,这也算本质罢?

    谢阑养成了每日记日志的习惯,在今日份的《大师兄观察日志》里一笔一划认真写完上述的一行字,心满意足地合上书,然后被从背后偷袭的大师兄一把薅起来,塞进被褥里。

    “这回我可是等你写完了才喊你睡觉的,”江远理直气壮,搂着谢阑开始唱那首不知从哪来的歌谣,“呼噜呼噜毛,再也睡不着——呸,咳咳,在哪都睡得着……”

    谢阑:“……”

    明天一定要把唱歌不好听和审美不行这两条写进去!

    .

    感谢大师兄昨日唱的歌谣,谢阑被楚曦督促练功时脑子里还在疯狂回访那不堪听的神奇歌声,乃至于聚灵气的时候神志被那一句“呼噜呼噜毛”猛地打断,然后分明已经要聚起来的灵气猛然炸开,瞬间散没了。

    在一旁指导的楚曦:“……”

    楚曦:“?”

    谢阑干咳两声,“师父我刚刚分心了。”

    楚曦看着他快要忍不住笑出来的神情,转头看向在一边靠着躺椅吃着桃花羹不亦乐乎的江远:“你给你师弟开灵识传讯跟他讲笑话了?”

    江远目瞪口呆:“……”

    江远:“祖宗啊师弟连识海都没开我怎么跟他传讯?!您是他师父连这都能忘?”

    楚曦顿了片刻,“哦,我还真忘了,御灵道三百年没修过了——重来一遍。”

    谢阑:“……”

    怎么有种师父和师兄全都是神人的感觉?

    .

    ——方才那句话撤回,我猜测整个昆仑虚上阁全都是神人。

    谢阑郑重其事地把这句话写上后,把《大师兄观察日志》改成了《昆仑虚上阁观察日志》,并以此句作为卷首发语,统领全文。

    起因为楚曦在一个午后向他介绍师兄师姐。

    “这个是你二师兄徐越,这个是你三师姐云曜,”楚曦那天的公文不多,很快就抽出身来,带着谢阑拿着画认人,“徐越根骨雅,善对弈、解阵和御阵,担得起公子二字。唯一的缺点就是御灵死烂,君山的大阵被他撞裂过,自己还曾经因为御大鹏摔断过腿;云曜在政务上的直觉相当敏锐,是个很合格的辅政者。缺点是调皮得很,跟你大师兄有得一拼,但天资卓越,你大师兄打不过她。”

    在旁翻古籍的江远:“……”

    谢阑点一点头,楚曦接着把手卷展开一些,“这个是你二师叔萧晟……”

    楚曦又介绍了两位他的师弟,然后发现谢阑很认真地盯着其中一位,然后看了看楚曦的手。

    楚曦听到他说:“师父,三师叔手上的玉戒跟您的好像啊。”

    江远手一抖,古籍顿时没拿住,掉在地上:“……”

    楚曦低着头看谢阑:“……”

    “嗯,”楚曦神色不变,“是一对。”

    江远正松了一口气,然后谢阑又问了:“一对可以拆开来戴么?”

    “可以,”楚曦说,“因为我们是伉俪。”

    谢阑眨了下眼睛,他没听说过伉俪是什么。

    等楚曦带他认完人,谢阑问江远:“伉俪是什么啊?”

    江远:“……”

    他该怎么答。

    “就……”江远挣扎着说,“就是,感情很深的一对人。”

    谢阑恍然大悟:“那不就是夫妻……嗯?”

    他猛然反应过来,和大师兄对视片刻,“师兄……三师叔,是男子吧?”

    .

    于是当楚曦带着谢阑的三师叔上官重来君山时,谢阑在见到他的那一瞬尚未来得及思索他和师父的关系,而是先观察着他眼上蒙的白布。

    三师叔是……眼盲之人吗?

    事实证明不是。即便眼上蒙着白布,上官重还是能分毫不差地走到谢阑面前,单膝跪下来跟谢阑“平视”,仿佛目光真的能透过层叠的白布和谢阑的眼睛对上。

    “谢阑,”上官重念了一遍,“是这个名字吧?”

    谢阑下意识地点了下头,后来意识到上官重可能看不见,答:“是的,三师叔好。”

    “我听楚曦说你最近在看关于御灵的书,兼学一些军政,”上官重便从袖中掏出一个乾坤袋,精准无误地握住谢阑的手,把袋子放到他手上,“里面是我年轻时学这些东西做的札记和解析,对你的学业有帮助——楚曦你拍我做什么?”

    楚曦叹了口气,无事发生般把手收了回去:“没什么,我错了,你的见面礼永远这么……奇特。”

    上官重:“毕竟江远曾经拿我的札记学得很好啊。”

    楚曦:“……嗯对,谢阑收着吧。”

    曾经的受害者江远:“嗯嗯嗯,师弟你先收着,未来还有师兄师姐的羊毛等着你薅。”

    谢阑收下了这份沉甸甸的爱,充满好奇心地开口:“师叔……”

    “以后叫我上官先生。”

    “啊好,上官先生,您的眼睛其实看得见吧?”

    “……也不算是。我的灵识比较强大,如果需要,我可以告诉你整个君山里有几只鸟在叫和它们的具体位置。”上官重抬手摸了摸谢阑的脑袋,“但我没有眼睛,此事说来话长……也不该跟你说。”

    “哦对了,徐越要我给你带封信。”上官重把一封信递给江远,“收好。”

    .

    江远揣着那封信,和谢阑分完了上官重顺手带来的新鲜点心,譬如梅子饮和青莲糕。

    然后江远和谢阑坐在桌边,风卷残云地干完了几乎是全部的点心——上官重用灵识看了下刻漏,才过了一刻钟左右。

    江远和谢阑随即双双凝视着那一块青莲糕,再对视一眼。

    谢阑:“……师兄,你方才喝了我一半的梅子饮。”

    江远怒而捶桌,在被楚曦拍了下脑袋后捂着脑袋接着一本正经道:“那是师兄怕你长胖!年纪小吃这么多甜食对身体好吗?这些不好的东西当然该由师兄帮你分担!”

    谢阑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一会,说那时迟那时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抓向那块硕果仅存的青莲糕——然后抓了个空。

    他震惊地侧首看着大师兄,后者抢到了那块青莲糕,此时正哈哈大笑,然后把那块青莲糕掰成两半,递给谢阑:“看,公平公正。”

    谢阑一脸“你有病”的表情,然后把那半块拿过来吃了:“……哇哦。”

    在对面看了一场大戏的上官重沉痛扶额:“平常你们都是这样?”

    楚曦耐心道:“孩子多了就这样。你今夜留这里?”

    上官重察觉到了什么:“你在想什么楚庭秋?”

    楚曦一本正经:“我什么都没想。”

    “真的?”

    “假的。”

    “……”

    .

    待谢阑洗浴完,夜已经深了。江远正躺在床上读那封徐越给他写的信,见到谢阑后道:“来的正巧,来来来躺着,师兄同你说事。”

    江远下床给谢阑又抱了一床被褥,把小师弟裹得严严实实。他又摸了一纸出来,却没先递给谢阑,“想下山么?”

    谢阑一点头。

    江远想了想,“想见你的同辈吗?”

    谢阑继续点头,“想。”

    江远把纸递给他,谢阑一字字读过去,侧首看他,眼里的江河终于起了些波澜。

    这封信是谢阑的二师兄徐越写的,他跟江远不算亲的师兄弟,但毕竟都是昆仑虚上阁的同辈,也就如此称呼了。徐越住在玄山,他课业繁多,除了冬至,两人这几年很少见面。他难得抽出空来,想在中秋时于霂山见一见谢阑,顺带着捎见面礼——虽说有些迟。

    至于谢阑的三师姐云曜……徐越说,她功课欠了不少,只能随份礼,不能亲赴,着实可惜,只能待冬至再和小师弟见面了。

    谢阑想了会,侧首看江远:“你觉得徐越师兄和云师姐是什么样?”

    江远顿了下:“……前者爱笑,会坑人,书呆子;后者……很灵动,小时候爱哭,打架很猛。”

    谢阑:“……”

    怎么跟师父说得完全不一样。

    江远伸出手把谢阑的眼睛蒙住,“等你见了就知道了——快睡。”

    谢阑从被子的重压下挣扎出来:“不要唱歌!”

    “好好好不唱,讲故事怎么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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