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式留白,高级!

    次日一早,也就是2019年1月2日,毕业若干年后的八班学生们回想起自己的高中生活,一致认为应该把这一天用激光笔铭刻在安□□中‘百年树人’的校训石里。

    早修完大家一窝蜂去后墙看成绩,高天天揉揉眼睛,揪着鬓角皱起眉头,头发都快搓成火影忍者了,他和恩师的距离还是一个头一个尾。

    这梦这么荒谬的吗?他酿跄两步,绕过人群打算回座位接着睡。

    肌肉突然紧绷,一阵尖锐的刺痛侵袭大脑,他顺着来源看向左臂内侧,仅落后他一名的钱艾萍手指还停留在他的校服上。

    “我靠!”他大叫出声,来真的啊!

    “不是,秦姐她……”两人站在一起,齐齐傻眼。

    冬日的清晨实在灰蒙蒙,因而教室开着所有白炽灯,红霞出云,各色的景杂糅到同样的参照物上,青春期混沌未开的脸蛋儿黄了又红,红了又白。

    她考倒数第一,那考完试他和钱艾萍争着对答案的东西叫什么啊?

    高天天看着呼呼大睡的秦姐,欲哭无泪。

    啊?

    叫传统卷吗?

    管他们叫什么,一支笔一双手一台电脑一个奇迹的庆嘉行,返程途中沐浴着晨曦的第一缕阳光,乏力疲惫、胸闷心悸,一度觉得自己快猝死了。

    第一次摄入咖啡因的身体,第一次全权调动支配的精神,第一次清醒地一片一片捡起发着光争相引她注意的破碎记忆……

    南烨在一边给她打下手,一册册的电子数据丢给他,五分钟后,同样内容的东西从打印店的细长嘴巴里吐出来,合页、装订、包封……

    他打着电话,呼着长气,盯着那双飞舞的无比敏捷的与敦实圆厚的外形全然不相符的手,身后两个人裹着毛毯歪头沉睡,繁忙的间隙里,他仰头又灌一口冰咖啡,高大的电竞椅阻隔了他的窥视,对面白皮墙上蜿蜒的线管发出幽幽的蓝光,线迹偶尔被一道手影截断,手主人右侧的两台显示屏,分别折射出三分之一和五分之一的她,比打印机长期工作时闷热的机身、嘀嘀长鸣的指示灯还要烫、还要亮的,是两束智慧的坚定的灿若朗星的睥睨目光。

    小疯子。

    歇斯底里的小疯子。

    南烨细细呢喃道,咖啡豆中的柠檬酸,混着中度烘焙过程中产生的美拉德反应产物,让他清醒的同时也让他精准地捕捉到同类的气味。

    从此他不再怀疑,甚至万般肯定,屏幕前这个生得一副足斤足两身架,长着一张皎洁满月脸庞的女孩儿,势必同他一样,从肥沃的温床内生根,生来一路疯长,对天空而非土地,对命运而非形势,张牙舞爪。

    久违的极限挑战。

    昨晚的发作令她如此激动,如此痛快,如此酣畅淋漓,以至于人已经虚弱地倒在桌子上,手指还要时不时地抽搐一场,仿佛时间携着她的双腿已然前进,意识却仍旧紧裹她的上肢向后仰躺在原地。

    “我靠!为啥啊?”

    “听说是为了奖学金……”

    “不会吧?”

    “昨晚办公楼那边儿说的。”

    “学神控分啊?”

    “这秦姐新名号吗?”

    “不知道,实验班那群人传的。”

    “别说还怪符合的。”

    “造谣,他们造谣!读书人的事儿,那能叫控分吗?”

    “就是,咱秦姐这是中式留白,顶级审美,他们懂不懂啊?”

    一边打哈欠的李馨翻了个大白眼,根本不想理这群臭拍马屁的,她活动活动昨晚几乎落枕的脖颈,抬肘闻闻校服外套,咦~不满地嫌弃出声,一股强烈的通宵过后特有的酸馊气。

    关于考试成绩,大家好像都有这么一个默认的说法——上限看学生,下限看老师。

    八班的下限是秦臻玉,在自己抱了八个零蛋的情况下,还能凭一己之力把他们班各科的平均分提升了三十几,八班由此挤进年级前三名。

    所以如今她要想干什么,全班同学都心甘情愿地给她打掩护。

    上午第一节课,老爷子身边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学生,人人手上一张物理卷儿,七手八脚的指指点点,美名其曰讨教问题。

    耳边是掩耳盗铃的高亮声音,头上是被呼的层层热气,想想平均分,想想平均分……不断说服自己的老爷子忍了又忍,一根粉笔头‘咻’的一声,直击第六排第五号的人。

    “秦臻玉!你给我上来!”

    那段粉笔头砸在后面的黑板墙上,叮出一个白点后,一个抛物线反弹到铺着瓷砖的空地上,躲过了威胁的女主角依然睡得不省人事。

    安静……

    一旁被吓了一跳的王雪芯摇头晃脑,眼睁睁看着第一次发脾气的班主任朝她身边走过来,止不住的幸灾乐祸。

    台上第一道掩护失败的学生们呆若木鸡,座位里腰板挺得笔直的第二道掩护者们也都不着痕迹地扭着头,屏着一口气,暗暗替他们下限着急。

    突然响起一阵很长的铃声,躲过一劫的学生们没有得到下课的准许,个个低眉顺眼,用手势互相打着机锋,躁动起来的走廊显得嘉行这边更静了。

    反正孤立无援的嘉行在大课间出现在办公楼高一数理化教学组的犄角旮旯里,老爷子原想晾着她醒神儿,没想到人困到一定地步,站着军姿也能睡,直挺挺一个趔趄,脑袋差点栽进墙角的一盆杜鹃花里。

    最纯困的那一年,五十多岁的老爷子怕她死在教室里,所以让出自己的办公位,转头去年轻老师那儿赛脸皮。

    这天进办公室问问题的人格外多,有人想吃瓜,有人想见面,有人不放心他们秦姐库库派人报告实时消息。

    “哟~睡醒啦秦姐?”一个不认识的男生来拿卷儿,见她懵懵的,笑着问道,语气里说不出的打趣和揶揄,心下竖着大拇指,考倒一还能睡老班儿办公室的,这姐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了吧。

    碎发毛茸茸炸在发际线边缘,嘉行‘哧溜’一声,把嘴角边的口水吸回去,压着痛痛的太阳穴,眼角的分泌物干成一粒一粒,她扭身去够纸巾,“嘶-”,腰酸腿麻。

    “我?”嘉行问,刚醒过来指头失了力,戳得胸口有些疼。

    男生重重点头。

    “睡觉?”嘉行不信。

    点头。

    “在这儿?”指尖转向地面。

    点头。

    “不是劳斯莱斯幻影吗?”嘉行嘟囔着,使劲儿回想,一片空空荡荡。

    “还做梦呢秦姐,第四节课都快下啦~”二班的数学课代表怎么看怎么有趣,意识到自己再耽搁下去怕不是真要下课了,他挥挥手,抱着卷子跑出去了。

    老师们都在代课,办公室又剩她一个人,阳光洒满办公室,空气中漂浮着隐隐约约的纸墨香气,懒洋洋睡个半饱的嘉行被晒得眯起眼睛。

    白灰色的人造板办公桌上,右上角放着一张密密麻麻的花名册,嘉行伸手勾到眼前,白皙圆润的手背上还带着校服袖口松紧带勒出的印记。

    和首次月考成绩相比,八班的平均分普遍上涨了三十。

    语文62-84

    数学28-82

    英语57-91

    物理36-61

    化学37-60

    生物31-64

    校平均(理)385,实验一班总平均538,实验二班总平均489,八班总平均442,位列第三。

    不错嘛,嘉行露出两排小白牙,虽然分数都低得可怕,但他们班基础好歹提高了那么1、200分,这么比照着看下来,大家买给她的零食也算没白吃。

    心里天马行空的嘉行突然觉得身后多了一个观众,眼睛向上望,她扭过头,首先闻到一缕清鲜冰凉的潮湿鸢尾香,就在这个季节,城市郊外林间田野上,泥土埋葬雪松和香根草的清香,然后是冰凉的丝质衬衫,再往上,是一张丁香一样的柔雅脸庞。

    原来余薇老师喜欢这款香啊,嘉行看到观众的乌发红唇,深绿色的缎带在耳后微扬。

    芦丹氏的银霭鸢尾花。

    “睡醒啦?”一双指节明明坚硬掌心却格外柔软的手,搭在嘉行肩上,她望着她,抬手给她捋了捋满头满脸的小炸毛,眼睛里是温柔的微笑。

    嘉行十二个小时没有进食的胃囊突然分泌出几滴甜蜜的汁液,她笑着撒娇道,“昨晚我没有睡好~”

    那双余薇式的眼睛果然又眯起来,“没事儿,困了就得睡觉,快下班了,我来看看你。”

    对她这个视为得意门生的惊人成绩只字不提,余薇也说不好她对这个学生究竟含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欣赏有、感谢有、担心有、骄傲有……好像什么都掺了一点点,又好像单拎出来、什么都不成样子,反正她爱怜地顺过女孩儿因日晒而泛起红晕的脸,鼻尖下面的鼻小柱偏左侧,还有一颗光点儿大的美人痣,这意外的发现更是让她忍不住亲近。

    最后嘉行被搂进一个香香软软的怀抱里,她闭着眼还没享受几分钟,就被踏着铃声走进来的老头子拎到一边儿去了。

    罐头瓶儿里只剩下最后一层泡着茶叶的水了,老爷子又榨了一口,咂咂嘴巴后,不紧不慢地开口。

    “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和你余老师解释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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