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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照彩云归(一)

    檐角的铜铃还浸在晨露里,偶有微风拂过,才懒洋洋地晃出声响,惊飞了檐角栖息的麻雀,扑棱棱掠过青瓦,留下几片带露的羽毛。

    墙根的青苔吸足了夜气,湿漉漉地映着天光,石缝里钻出几株不知名的野草,顶着嫩黄的芽儿,怯生生探着脑袋。

    穿堂风带着露水的潮气,溜进虚掩的窗棂,吹得窗纸上的竹影轻轻晃。屋里还暗着,只从窗缝漏进几缕晨光,在青砖地上投下细长的光斑,像谁不小心撒了把碎金。

    裴不澈的手臂结实有力,圈着怀里的人,锦被只盖到腰间,露出的肩背线条流畅。

    孟红檐的发松松挽着,几缕青丝散在他的臂弯里,脸颊贴着他的胸口。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着浅浅的影子。

    裴不澈动了动,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些,下巴蹭过她的发顶,闻到一股淡淡的皂角香。他睁眼时,晨光正好漫过帐沿,落在孟红檐的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便忍不住低头,在她额角印下一个轻吻。

    她在裴不澈怀里转了个圈,才缓缓睁开眼。

    “醒了?”裴不澈看她,眼底带着未散的困倦,漾着温柔的笑意:“再睡会儿,还早。”

    孟红檐往他怀里缩了缩,道:“睡不着了,心里总惦记着事。”

    裴不澈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呵了口气:“一会儿要进宫面圣,陛下要你也去。”

    “进宫?现在?”经历了长公主兵变,她对着皇宫有种本能的畏惧。

    “嗯,内阁大臣们都在,总得有个章程。”裴不澈给她理好微乱的鬓发,宽慰道:“放心,有我在。”

    他的声音总能轻易安抚她的情绪,孟红檐点了点头,掀开被子起身。银儿已在外间备好热水,见两人一前一后出来,连忙端着铜盆进来:“娘子,殿下,水刚烧好,趁热洗漱吧。”

    铜镜里映出孟红檐略显憔悴的脸,眼下的青黑遮不住,她用热帕子敷了好久,才勉强褪去几分倦色。

    裴不澈换了身朝服,腰间系着玉带,倒添了些温润如玉的气度。

    孟红檐一边梳理着长发,一边问银儿:“宁大人醒了吗?”

    “刚醒,喝了些清粥,精神好多了。”银儿替她绾起长发,插上一只素雅的玉簪:“大人说了,让您别总惦记。”

    孟红檐失笑,放下心来。她转身看向裴不澈,见他正望着窗外发怔,她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院子里的石榴树开出花,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在想什么?”她问。

    裴不澈回过神,握着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熨帖又安稳:“在想北境的院子该种些什么。你喜欢牡丹还是芍药?”

    孟红檐被他突如其来的想法逗笑了,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北境那么冷,牡丹怕是活不成。不如种些耐寒的红檐花,开在院子里一定好看。”

    “好,就种红檐花。”裴不澈笑着点头:“等我们去了,我去给你聘只狸花猫,再养只牧羊犬,你出诊时就让它们跟着。”

    两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北境的琐事,直到裴觉在外间通报“时辰差不多了”,才携手走出灵潞院。

    宫道上的血迹已收拾干净,青石板缝仍残留着淡淡的腥气。禁军换了新的值守,见到裴不澈都垂首行礼。

    太极殿里站满了大臣,裴不澈领着孟红檐一进来,原本嘈杂的议论声瞬间停了,无数道目光落在二人身上。承明帝坐在龙椅上,脸上虽苍白,眼神却已恢复了往常的锐利。

    “临安,你来了。”承明帝的声音带着病后的虚弱:“赐座。”

    内侍搬来两张锦凳,裴不澈扶着孟红檐坐下,自己则垂手立在一旁,目光平静地望着阶下。

    “昨日兵变,多亏了淮陵王与殷爱卿力挽狂澜,才保得大邺江山无虞。”承明帝拖着声开口:“今日召集诸位,便是要论功行赏,以安民心。”

    他顿了顿,看着阶下的殷寄真。

    “殷寄真听封。”

    殷寄真上前一步,单膝跪地:“臣在。”

    “你率北境军平定叛乱,护驾有功,朕封你为镇国大将军,食邑三千户,赏金千两。泉陵军将士各升一级,赏银百两。”

    “谢陛下。”殷寄真叩首谢恩。

    承明帝又看向叶烬:“叶烬护驾有功,封果毅都尉,赏黄金百两。”

    “谢陛下。”叶烬躬身行礼。

    接着,桑宜、段连贺,等有功之臣得了封赏,连几个在兵变中护主的小太监都得了赏赐。孟红檐看着阶下众人领赏谢恩,心里渐渐沉了下去——自始至终,承明帝都没提过裴不澈的名字。

    殿内气氛有些微妙,大臣们面面相觑,却没人敢出声。谁都知道,若不是裴不澈调北境军守着宫门,牵制住北衙六军,殷寄真的泉陵军未必能顺利进宫;若不是他连夜布局,这场兵变也不会如此轻易平定。可如今论功行赏,独独漏了最大的功臣,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裴不澈倒毫不在意,依旧垂手立着,目光平静地像一潭深水。

    “陛下,臣有本奏。”殷寄真的声音打破了大殿的沉寂,她抬起头,道:“臣不愿受镇国大将军之职,只求陛下恩准,让臣率泉陵军返回泉陵,镇守边关。”

    镇国大将军是多少武将梦寐以求的位置,眼下皇帝封殷寄真一个女子做镇国大将军,武将心里都有些不满。而殷寄真却拱手让人,执意要回那苦寒的边关,实在令人费解。

    承明帝皱了皱眉:“泉陵离京甚远,殷爱卿为何执意要回去?”

    殷寄真深吸一口气,答道:“泉陵风沙虽大,但臣在那里守了十多年,习惯了。况且边关需人镇守,臣愿回去,替大邺守住北境门户。”

    承明帝沉默片刻,终是点了头:“朕准了,你且回去休整,不日离京吧。”

    “谢陛下!”殷寄真俯首道。

    承明帝的目光又落在孟红檐身上,带着些温和的笑意:“孟娘子,你救驾有功,想要什么赏赐?金银珠宝?还是良田美宅?或者是让朕给你父兄加官进爵,朕都可以许你。”

    孟红檐起身行礼,声音平静无波:“陛下,臣妇什么都不要。能护得陛下周全,是臣妇的本分。”

    承明帝似乎有些意外,挑了挑眉:“哦?你就不想为自己求些什么?”

    有些荣耀,看似风光,其实是穿肠的毒药。

    他顿了顿,目光在她与裴不澈之间转了一圈,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先前你与裴不澈的婚事本是嫁错,你还年轻,若想改嫁他人,朕可以为你指一门好亲事,保你后半生无忧。”

    现今满京城都知道孟红檐与裴不澈情深意笃,皇帝此刻说这话,分明是在试探,更是在敲打裴不澈。

    裴不澈的脸色微沉,放在身侧的手猛地握紧,指节泛白。

    他想,如果孟红檐真想改嫁,他便放她走。

    孟红檐却像是没听出话里的深意,只是平静地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陛下,臣妇此生,只嫁裴不澈一人,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绝无二心。”

    她的声音不大,掷地有声,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大臣们纷纷低下头,不敢看裴不澈的表情,更不敢看皇帝的脸色。

    承明帝的笑容僵在脸上,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又很快掩饰过去,只是淡淡道:“你倒是情深义重。既然如此,朕也不勉强你。”

    他转向裴不澈,语气恢复了先前的威严:“裴临安,你想要什么赏赐?”

    终于轮到他了。孟红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紧了手中的袖子。

    裴不澈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声音沉稳如钟:“臣不求封赏,只求陛下恩准臣驻守北境,永镇雁门关。”

    “你说什么?”承明帝坐直了身子,显然没料到裴不澈有这样的要求:“北境苦寒,且常年战事不断,你可甘心?”

    “臣意已决。”裴不澈抬头望着龙椅上的人,目光坦荡:“臣在北境待了数十年,熟悉那里的风土人情,也熟悉那里的敌人。让臣回去,陛下才能高枕无忧。”

    裴不澈手握重兵,在军中威望甚高,若留在京城,终究是个隐患。可若让他去北境,承明帝又怕放虎归山。

    他对着满朝文武一字一句道:“臣愿在此立誓,此生永不踏入中京,永不干涉朝政,只求为大邺守住北境的国门。”

    承明帝沉默了许久,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大臣们都屏住呼吸,等着皇帝的决断。孟红檐的手心沁出冷汗,目光紧紧锁在裴不澈的背影上,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好。”承明帝终于开口,淡淡道:“朕准了。你不日前往北境,统领北境军,镇守雁门关。非朕召见,不得回京。”

    “谢陛下。”裴不澈深深叩首,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孟红檐悬着的心落下,但随之而来又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他们终于可以离开这是非之地了,可这离开,带着几分被迫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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